當晚,北蕎在南雲那棟屋子的二樓住下。

那之後,她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嘗試驅蟲。可結果還是一樣。只要她想要集中意識,就會頭痛欲裂沒有辦法進行下去。她越試越不甘心,越覺得自已沒用,焦躁感就越強烈。

(都怪我……方舟會死的……)

以前在追捕犯人時,發生過一件事情。犯人衝上馬路,差點被疾馳而來的車子撞飛。那時她緊追不捨,就在犯人身後一步之遙的距離。她至今記得當時那種心臟被揪住、無以言表的恐懼。而同樣的恐懼現在正籠罩著她。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就是無法成功。

難道是這次她想救人的心情還不夠急切嗎?正好相反,這次救的是她認識的人,心情只會更急迫、更強烈。

北蕎一絲睡意也無,洗完澡後下到了一樓。因是臨時起意住下,沒有換洗衣物,她借了一套運動服。

南雲這棟屋子的客廳很寬敞,有L型的定製長沙發和壁爐。還有一個吧檯,酒櫃裡各色酒水應有盡有。不見南雲身影,他應該已經休息了吧。客廳裡只亮了一盞檯燈。

北蕎在沙發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她特別想和南雲聊聊。即便不能談出什麼結論來,只要能看著他聽聽他的意見都是好的。這麼晚了去敲他房門會不會不太好呢?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簡訊。

陌生號碼發來的。她看到的一瞬間便屏住了呼吸。

“北蕎,上次的見面太短暫了。這次我們單獨見一面吧。明天我在下面的地點等你。誰都不能說哦!不然你就見不到我啦。”文字下面,附了一張地圖。署名是BUG。

她只覺心跳如鼓。果然那天在觀景臺見到的就是BUG嗎?他指定的地點就在新市海邊的一家店,好像知道她在新市似的。

她知道,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馬上把簡訊拿給南雲看,讓他幫忙定奪。

但她心裡這麼想著,就是無法付諸行動。她一直瞞著南雲自已見過BUG這件事,還有一個擔心,她懷疑是不是BUG對她做過什麼,才讓她今天無法與蟲溝通。

觀景臺見到他的那次,自已昏了過去,他是不是對自已做了什麼呢?

那次BUG給她的感覺就是,他的整個身體都是蟲組成的。只是看上去還是人的形態而已。

如果他什麼都沒做,也可以幫她分析一下這次失敗的原因。他能控制蟲,一定知道驅蟲的方法。

北蕎盯著手機螢幕,咬唇思考著。從他的手機號應該是查不到什麼的,這個人很會隱藏自已的行蹤,絕不會那麼容易露出破綻。

她站起身出了露臺,露臺入口放了兩雙拖鞋,她換上其中一雙,走到草坪上。院子裡亮著燈籠,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

想讓自已清醒一下,北蕎慢慢走在草坪上抬頭仰望星空。空氣中有一種冷冽,她環抱住只穿了一件運動服的身體,這麼快就要到冬天了呢。

不知是不是靠海的緣故,夜空中的星星特別多。不像檳城那般喧鬧,四周靜謐極了。對於極度害怕蟲子的她,很少會到草坪上散步。此時,她的注意力都在BUG身上,不自覺地草坪上踽踽前行。

院子邊上有一座古樸的涼亭,亭子有四個翹角,每個翹角上都繫著一隻銅製風鈴。

“啊!”

一走進涼亭,北蕎就發現有人坐在裡面。對方好像也發現了她,抬頭看過來。

是之前見過的楊天賜。一個戴黑框眼鏡娃娃臉的小個子男孩。南雲他們殺蟲用的刀都是拿到他家保養的。

天賜一看到北蕎,便怒氣衝衝地站起身朝她走過來。那股氣勢讓她不由後退了一步。

“你為什麼不救方舟!!”

被他一吼,北蕎吃了一驚,再看他的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剛哭過。

“你不是能驅蟲嗎?為什麼、為什麼不給他驅蟲?方舟、方舟……”天賜揪住北蕎的領口,發洩著自已的怒氣。

他與方舟年歲相當,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可能是擔心方舟才趕到這裡來的。

但北蕎什麼也不能回答,只能一臉苦澀地任由他發洩自已的情緒。

“你說話啊!你快救救他啊!”他不顧一切的大喊著,眼角滲出淚珠來。

北蕎想說我也想救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口。此刻她寧願被人指責被人打罵,至少心裡會好受些。南雲和南月不曾對她有一句怨言,這讓她更覺得無地自容。

“天賜!”

背後傳來一個冷峻的聲音。北蕎不由回頭,見南雲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他一身居家打扮,整個人有一種清冽的氣質。

南雲拉開了兩人,把北蕎護在身後。

“我懂你的心情,但你指責北蕎就大錯特錯了。”

他的語氣毫不客氣。天賜聽了不服氣地擦去眼角的淚,垂下了頭。

“方舟雖然還未出師,但他早有心理準備。不需要你多費口舌!你走吧。”他聲音裡的冷意更甚。

聞言,天賜抬頭看向南雲,一副將哭未哭的可憐樣。最後還是塌下了肩沮喪地離開了。

天賜敢對北蕎出言不遜,但對南雲只有絕對的服從。

南雲一臉平靜地目送他遠去的背影。

“阿雲……”

北蕎啞著嗓子叫了南雲一聲。

“你沒在房間,我出來找你。怕你躲起來哭鼻子呢。”他的手搭在北蕎背上,對她溫和一笑。

北蕎看到他這樣,更不好受,別開臉去。

“都是我的錯……你不用安慰我,最好像天賜一樣罵我打我才好呢!”南雲此刻的溫柔像一把利刃。

“別這麼沮喪。之前凡是被寄生的人最後都是一樣的結局。所以方舟心裡有數。只是上次你成功驅蟲給了他一點希望,本來這時候他應該要交代後事了。”

聽南雲說得如此輕鬆,北蕎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不是顧忌自已的心情才這麼說的,他是打心眼裡覺得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你……怎麼能這麼說?他是你的親人啊!”

見她愕然,南雲在石凳上坐下,緩緩開口道:“一旦決定要做殺蟲之人,那麼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你能驅蟲,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沒必要傷懷。”

南雲這樣的說法,令北蕎覺得過於冷酷了。身為血親的方舟是這麼容易就捨棄的嗎?她這個與方舟相識不久的外人,都不能接受。

像是知道了北蕎的想法,南雲苦笑一下,“覺得我鐵石心腸嗎?很多人都這麼說。但是方舟是憑自已的意志決定加入殺蟲的隊伍的,沒有人強迫他,所以這是他應該承受的後果。”

南雲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情緒,北蕎像被霜打了似的跟著進了涼亭,在他身邊坐下。

能聽到秋蟲的唧啾聲,但她全然沒有在意。

她腦中盡是方舟哭泣的樣子,她做不到像南雲那般灑脫。甚至有點怨懟他的冷酷無情,如果說他對自已的肉親尚且如此,那對陌生人豈不會更冷血?

對他而言,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是什麼呢?自已到底還是沒能看懂他。

“死亡,沒什麼特別的。”他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

“不管是誰,總有這一天。怕死的人是殺不了蟲的。這幾年與蟲對峙下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危急關頭,過多的思考是致命的。”

北蕎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盯著他那兩片薄唇。

他像抱持著某種信念,繼續說道:“你越惜命,行動就會越遲緩。與蟲對峙,只有憑本能而動。方舟忘記了這點,不過他尚未出師,也情有可原……”

北蕎好像看到南雲的眼眸閃過一抹藍光,她倒吸一口涼氣。不把人命當命嗎?她想反駁他怎麼能這樣說。但想到他要面對的是寄生蟲這種怪物,想法自然與普通人不同。南月說他是外星人,是不是就因為他有這樣的生死觀呢?

她無法理解,不管誰的生命都應該被珍而重之。

“所以你不需要愧疚自責。如果真的不行,就不要再去見方舟了……”南雲說完便從石凳上起身了。

他看向北蕎的眼神平靜無波。原來他早就整理好了心情。北蕎更覺焦慮不安。她想反駁南雲的話,但南雲的想法是她所不及的。她之前就覺得,兩人活在不同世界。如今萎靡頓挫的她很想依靠這個精神力如此強大的人。

(我想和他聊,是想讓他安慰我嗎?)

她搞不懂自已的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南雲如此依賴了呢?她被這個心如磐石的男人深深吸引。他像一塊不太容易轉移的石頭生活在世間。所謂的鐵石心腸,不過是如她一般多愁善感之人對他有失偏頗的評價罷了。

“好了,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房間吧。”

南雲拍了拍她的肩。北蕎慢吞吞地起身。

她決定了。

她要去見BUG。

她沒辦法對方舟見死不救。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要去試試。見了BUG,就能知道他真正的意圖。

她自然知道應該對南雲說的,但BUG讓她一個人去,不然就見不到他。所以她還是決定先聽從指示。

時間已經不多了,寄生在方舟身上的蟲子兩天後便會甦醒,那時就會開始蠶食他的內臟。必須在這之前就把蟲驅趕出去。

她對南雲不該有的心思,也是她無法開口的其中一個原因。

“好,聽你的。”被南雲推著出了涼亭,北蕎低聲說道。

與這一連串事件的幕後黑手見面,會有多大的風險,她當然知道。BUG的能力還是一個謎,他會如何出牌,她都一無所知。但為了救方舟,這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在黑暗中邁出腳步,決定在天亮前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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