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被晨霧籠罩住的火車站已經擺脫了夜晚的寧靜,人群開始躁動了起來,熙熙攘攘的人們來來往往,小攤販大聲的吆喝起來。
“油條油條,新出鍋的油條了,一毛錢三根!”
“熱乎乎的肉包子,皮薄餡大,一個五分錢嘍!”
“同志您拿好了,好吃再來哈!”
“大白饅頭,早上剛蒸出來的大白饅頭啦!”
離小攤販叫賣不遠處的月臺旁邊此時還沒什麼人來往,只有一老一少正蹲在柱子旁邊,面板紅褐色的皺巴的老頭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著旱菸。旁邊蹲著一個穿著洗的發白裙子的小姑娘。
“阿遙,你爺去了,你爸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老頭似乎有些憋悶,說著話又頓住,吧嗒吧嗒抽起旱菸來。
阿遙並不說話,乖乖的看著村長爺爺被燻黃的手指。小阿遙也有些想自已的爺爺了,她鼓了鼓腮幫子,有些難過。
“你爺去之前說給他老戰友寫了封信,他們倆都是老紅軍,當年訂了娃娃親,雖說現在不興這個,但是他們會照顧你的。”
霧氣已然散去一些,陽光撒在老頭的臉上,和許多常年勞作的莊稼漢一樣,老人臉被太陽曬的發紅,手指節粗糙又寬大。
要強了一輩子的老人抹了一把臉,喉頭動了動。
“咱們村接連兩年饑荒,你去了城裡能吃上商品糧,過上好日子,你爺能做的都替你打算到了,去了首都,可一定要聽老首長的話。”
姜遙點點頭,抿了抿嘴。
只有七歲的阿遙並不十分懂得村長話裡的含義,但是她隱約感覺到村長爺爺語氣裡的悲傷。
“爺爺,你不要難過,阿遙聽話的。”
阿遙學著爺爺的樣子哄她的樣子,安撫的拍拍村長爺爺的胳膊。
年過半百的小老頭眼睛似乎紅了一瞬,很快站起來給阿遙拽了拽衣服。
“好孩子,好好活,以後出息了回來給你爺奶上炷香,也好讓他們知道知道。”
約莫七八點的時候火車鳴著笛像一個巨大的怪獸駛了過來,太陽已然升起來,暖融融的照在身上,村長佝僂著身子牽著阿遙的手,把阿遙交給首長家派來的警務員手裡。
“同志,這孩子的爺爺奶奶都是老紅軍,孩子父母前些年徵兵都上了戰場,都沒能回來。”
老人嘆了口氣,喉頭滾動了一下。
“於情於理我們村都應該把這孩子帶大,哎!”
“這兩年村子裡收成不好,我們都是莊稼人,也怕照顧不好阿遙,她爺爺去世之前給首長寫了信,如今能去首都也是阿遙的造化了。”
老人有些激動,因著常年抽菸竟乾咳了起來。
阿遙趕忙拿出水壺,“爺爺,喝口水,別咳啦!”
村長愛憐的摸摸阿遙的小腦袋,上面扎著村長兒媳婦給阿遙準備的紅頭繩,很是可愛。
老人緩了緩,顫顫巍巍的從裡衣裡拿出紅布包裹的盒子。
“這是我們全村人的心意,有二十塊錢和一些糧票,還有阿遙的身份證明。”
老頭緊緊握住警衛員的雙手,“同志啊,就麻煩你照顧我們阿遙了,這一麻袋的都是山貨,送給首長的,您不要客氣。”
警衛員嚴肅又年輕,話並不多,只是很堅定的向著老人敬禮。
“老人家,請您放心,阿遙是烈士遺孤,首長說了,以後阿遙就是他親孫女!”
村長抹了抹臉,連聲道,“好好好!這樣我到了地底下,也有臉見老薑了啊。”
老人又蹲下身子抱起阿遙,顛了顛。
“要聽叔叔話,長大了記得回來看看。”
“阿爺,我知道的,阿遙是大姑娘啦,能照顧好自已的…”
火車又嗚嗚的開走了,清脆的童聲似乎還在迴盪。
火車開出已經很遠了,老人還是呆呆的站著,站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