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小瑩站在小木屋前呆若木雞。

她很確定他們是真的迷路了,雖然不知道這個‘怪人哥哥’想去那裡,但這已經是第三次見到小木屋了,不管去那裡,都沒道理原地打轉。

小丫頭有些氣餒,鑽進木屋,爬上行軍床開始耍賴皮的嚷嚷:“我不走了,你跟我走,或者讓我再睡一覺,我好累好餓,我要吃東西。”

半包雪餅早吃完了,其間她還挖了好幾次蟲子,喝的還是小水溝裡混著泥沙的水,這比她在山上過的日子還艱苦。

世上怎麼會有不認路還非得逼別人跟著的人,小丫頭一肚子怨氣,又不敢發,又走了一整天的路,小瑩這會是又累又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懷念那隻兔子耳朵的味道,想著想著就又睡著了。

喪屍少年站在小木屋門口,像個站崗的侍衛,耐心等小丫頭醒來。

幾天的相處下來,小丫頭終於不再亂跑,他也從一些日常中發現,這小食物跑一會就會跟他一樣需要吃食物,而且比他還不挑食,什麼都吃,那些東西反正他是一樣也看不上。

除了進食,還會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死很久,食物們真厲害,死了不會化掉,還能再站起來,小食物也總是死著死著,眼角就會流出很不好吃的東西。

他還懂得了一些小食物的行為,比如發出很刺耳的聲音是在反抗,比如小聲嘰裡咕嚕發出聲音是順從,“哥哥”叫的時候則是在喊他。

喪屍少年走到行軍床前,銀灰的眸子在黑夜中閃爍,他在思考:先吃頭,還是先吃肚子。

嗯,小食物的腦袋太吵了,還是先吃頭吧。

雖然已經兩天沒進食,雖然他還不太餓,但腦子裡已經出現過很多次如何吃掉這隻小食物了。

選擇好先吃掉的部位,那麼現在只剩一個需要考慮的事情了:等到餓的難受再吃呢,還是現在就吃呢?

丫頭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嘴角掛著一絲笑,喃喃道:“媽媽,弟弟踢我呢”

“弟弟,乖乖哦”

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

這一路他都在尋找,找大蛇的窩,找大紅鳥的家,還有那個能聽到聲音的,有安全感的地方。

小丫頭的聲音,他一直覺得曾聽到過的。

“媽媽,弟弟什麼時候出來跟我玩呀!”小丫頭又一句夢囈。

最黑暗的黎明過後,陽光並沒有赴這場破曉的邀約,矗立在破敗景區的小木屋,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濃霧中淒涼而孤寂。

少年立在小屋前,仰望著天空風雲變幻,看那時而聚成一團的黑色旋渦,時而散成一攤淺白薄紗的雲層隨風翻湧。

直到濃霧散去,雲層之後的陽光發出耀眼的光芒,即使沒有一絲陽光透過,仍然為大地帶來了光明。

少年收回視線,低下頭走進小木層,面向離光明最遠的角落。

許是太久沒在床上好好睡過一個整覺,這一夜,小丫頭睡的異常舒服,醒來後,覺得像是睡了三天三夜般,整個人神清氣爽,除了還是很餓外,一切似乎都很好。

環顧小木屋,郵怪人哥哥又站在牆角認真面壁,這一動作像個訊號一樣,讓她不用看外面就知道,這會又是白天了。

胡亂揉了揉眼睛,小瑩跳下床,重新將床單圍成裙子,開始檢查自已的裝備。

其實也沒什麼值得帶的東西,只有一把還能打著的打火機,和兔子毛包裹著的鳥頭,用路上順手拽的幾根枯草枝當繩子捆住,綁在腰間,拍拍鼓囊囊的小包裹,衝角落裡喊了一聲:“哥哥,走啦”便向門口走去。

小瑩不認識路標上的字,但她記得走過的路。

丫頭心裡是有些矛盾的,她害怕出去遇到喪屍,又怕繼續在景區待下去,早晚會被餓死。

心裡一邊抗拒著,腳下卻是一步不停歇,只花半天時間,就走出了這個該死的風景區。

兩人剛到景區大門,就見景區入口的崗亭處插著一輛山地越野車,小瑩興奮的一時忘記了危險,衝上去拉開車門,想看看車裡有沒有吃的。

門剛被拉開,兩隻喪屍突然從車裡竄了出來,小瑩嚇的驚叫一聲,忘了逃跑,反而條件反射的抱著腦袋蹲在了原地。

兩隻喪屍補了個空,越過縮成一小團,還沒車門邊的踏板高的小瑩,糾纏著滾到了地上。

兩隻喪屍的地上滾了兩三圈,四條腳交纏在了一起,誰也不讓誰,誰也站不起來,在地上扭曲爬行著向食物靠近。

小瑩等了半天,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只聽到越來越遠的嘶吼聲,抬起頭,只見兩隻喪屍被拋了起來,一左一右扔到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被扔出去的兩隻喪屍,其中一隻比較倒黴,被扔到了一棵矮樹的樹杈上,當場摔掉了腦袋,另一隻掙扎著還想爬起來。

少年站在小瑩身前不遠處,沒有要上前扶一把同類的意思,可也沒有再攻擊它,而是眼睜睜看著在地上蠕動著掙扎的同類,最後真的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撲來。

等到喪屍終於挪到近前,才又拽著它給扔了出去,這次它被砸在了崗亭前的護欄上,嘩啦一下,砸斷了護欄,喪屍也掉了腦袋和一條手臂。

竟然敢跟他搶食物,他存了這麼久的食物,是不可能分享的,他不主動攻擊同類,可不代表不會護食。

兩隻喪屍都只是初始喪屍,從變異開始就沒進食過,少年和小瑩再晚來一段時間,可能他倆也差不多該餓的互咬了。

因為進化過的喪屍,至少骨頭不會這麼脆。

小瑩沒想到,平時跟個傻呆子似的‘怪人哥哥’竟然這麼厲害,而且他剛才不是離挺遠的嗎,來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吧。

小瑩崇拜的看著‘怪人哥哥’,從這一刻起,她是真的徹底打消了逃跑的念頭,覺得跟著他,即使到了外面,也不是那麼危險。

兩隻喪屍都被解決掉了,小丫頭不客氣的爬進車裡,到處翻找著可能有用的東西。

後座有一個雙肩揹包,一件女士的運動外套,還有已經壞掉的盒飯,和一個爛掉的蘋果。

扶手箱裡找到一小包餅乾,後備箱裡有半箱礦泉水、一根登山棍、一對羽毛球拍和一張野餐墊。

揹包裡除了紙巾外,還有一把小梳子和鏡子,剩下的就是一些化妝品。小瑩不認識這些瓶瓶罐罐,只留下小梳子和鏡子還有紙巾,其他全都給扔了。

脫掉身上的床單裙子,換上運動外套,長度可以到她膝蓋,衣服後面還帶有帽子。

小丫頭吞了幾塊餅乾,一口氣喝完一瓶礦泉水,拿著小梳子想把自已的頭髮梳整齊,但頭髮都打結了,她本來也不會梳頭,最後倒把自已腦袋揪的生疼,頭髮也拽斷不少,只得把梳子又塞回到揹包裡,又把自已的東西也都塞進揹包,揹包有些大,她儘量多塞了幾瓶水。

最後檢查的時候,還找到一部手機,丫頭開心的拿在手裡把玩,平時媽媽都不讓她玩的。但手機沒電了,她只得掃興的也扔進了揹包。

收拾停當,小瑩覺得自已又回到了文明社會,如果能再找到一雙她能穿的鞋子,那就太完美了。

喪屍少年在車旁靜靜的站著,看著她忙前忙後,一會驚呼一會笑嘻嘻,最後又把視線落到自已身上。

丫頭真的不想再看到他甩著大象走來走去,有些哀求的拿著床單,想給他披上。

“哥哥,你要是不披個東西,等遇到別人,人家會笑話你,還會打你的哦。”

她一邊說著,一邊試探著靠近,已經近到床單挨著他了,他也似乎沒有什麼動作,丫頭膽子更大了些,繞到少年身後踮起腳尖,嘗試把床單披到他肩膀上。

果然這次‘怪人哥哥’真的沒有動,小瑩繞到他身前,幫他在腰上纏了一圈,又墊著腳尖在他胸前打了個巨醜無比的死結。

剛一鬆手,死結隨著身後床單的墜力勒到了脖子,少年抬手要去扯。

“哥哥,不許動。”小瑩用聲音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果然沒再去扯。

小丫頭退後兩步欣賞自已的傑作,胸口和肚子雖然還露著,但大象藏起來了,這樣她看著也舒服點。

滿意的拍拍手,她對自已的傑作感到自豪,笑眯眯的說:“哥哥真好看,我們走吧”

前頭帶路的小瑩剛進兩步,只聽到身後呲啦一聲,回頭一看,床單被‘怪人哥哥’撕成布條,扔在了地上,這會正甩著大象跟上來。

小瑩眨巴著大眼睛,恍然明白了,原來男孩子長大了真的不喜歡床單裙子呀。

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床單碎片,這下是真的沒法用了,只得無奈作罷。

身後跟著個能殺喪屍的大哥哥,揹包裡有水有吃的,小瑩挺著小胸脯驕傲的在前頭帶路,竟突然覺出一絲好處來。

不用再去幼兒園,還能到處跑著玩,揹包裡的泡麵和餅乾她想吃隨時就能吃。

“要是能再有根火腿腸和汽水就好啦。”小丫頭有些貪心的又有了新的期盼。

通往景區的主幹道兩側,散落著一些農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間。

到了這裡,小瑩突然想起,她好像跟著奶奶來送過菜,其中還有一間好像是她幼兒園的朋友家開的。

大概是因為出事的時間是早上,還沒什麼人來,農莊一般也是中午才開始營業,所以周圍特別寧靜,沒有車,沒有遊客,也自然沒什麼喪屍。

小瑩循著記憶找朋友家的農莊,她只來過一次,並不太確定哪一間是。

“哥哥,你看,這家飯店,我跟奶奶來送過菜喲。”小瑩興奮的指著其中一間“那個叔叔可好了,還送我燒雞吃,哇哦,大雞腿,好好吃。”小瑩已經習慣得不到回應,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我跟奶奶給他們送了菜花,豆角,茄子,還有媽媽養的大公雞呢,大公雞會咬人,我被咬了屁股。”小瑩揉了揉自已的小屁股,似乎還能回憶起被公雞啄的痛感,接著又換上了一臉燦爛的笑容,轉過身似乎是在跟少年說話:“媽媽說敢欺負小瑩就吃掉它,但是奶奶說,自家養的不要吃,拿來給農莊換大鵝。”小舌頭舔了舔嘴角,似乎是在回味,突然驚呼道:“然後呢?我怎麼不記得有吃到大鵝呢。”

小瑩沒頭沒腦的想到什麼講什麼,回憶著有媽媽疼愛,奶奶寵著的時候,漸漸顫抖了聲音,接著又開始掉眼淚。

“哎呀,眼睛進沙子了,奶奶吹吹”一抬頭,沒找到奶奶,只有身後一個傻子一樣的“哥哥”,小丫頭怔愣愣的好半天,又默默回頭,自已抹乾淨眼淚不再說話。

天空的雲層好像越來越厚,小瑩望向視線盡頭,雲層與樹木的連線處,有些懷疑的想:她曾經真的見過藍天是什麼樣子嗎?

寬闊的公路兩邊一排修剪整齊的灌木,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葉子也沒有完全枯萎,甚至還能看出一絲綠色;灌木之間點綴著齊整的園藝路燈,路兩側偶爾被打斷的灌木之間,是通往農莊的入口。

除了錯落的一間間木質結構的農莊,更遠處還有一些小型的果園,但現在不管是樹木還是花草甚至果園,都已經是一片破敗,花草枯萎、樹葉凋零,像是被施了沉睡魔法的花園。

兩人都光著腳丫子,儘管走路沒有一點聲音,小瑩還是放慢了腳步,她怕自已動作太大,驚醒沉眠的女巫。

散在空氣的氣味,還是驚動了嗅覺靈敏的怪物,突然一聲嘶吼,在寂靜寬敞的公路上回蕩。

一個身高2米的大塊頭,像是憑空出現般,張牙舞爪的向兩人撲來,小丫頭嚇的只是愣了幾秒鐘,立刻掉頭就往回跑。

一直跟在小瑩身後不遠處的少年卻速度不減,越過她直直的向大個子走去。

其實他這一路都是在勻速前行,暫時沒有進食訊號的時候,他本能的自動開啟省電模式。

這是最沒有消耗的速度,也是從出生開始每一隻喪屍都能無師自通的學會的本能。

當初他就這麼在村子裡晃盪許久都不帶停的也沒餓死,只有在聞到食物的味道時才會快速的跑動。

因為不想原地打轉,小丫頭走路比平時速度稍快一些,這才誤以為他是聽懂了話,同意讓她帶路的。

面對比自已高一頭的大塊頭,少年從頭頂到腳心的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囂著發出危險訊號,但接連幾次見識過同類被自已各種蠢死,他也練出一些膽氣來。

他自我感覺,現在的自已跟以前有些不一樣,現在正好可以拿這個大塊頭練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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