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王國千年史》。”

這本書並不是一本歷史書,而是更類似於從歷史改編過來的傳奇類詩歌,作者是誰現在已經不可考。福克斯的假期已經來臨,留在伯德那裡閒著也是閒著,整天也見不到人,即使真的見到了,對方也是蓬頭垢面、幾天都沒睡好的樣子,他也沒那個心打擾對方,乾脆趁著圖書館這些日子還開著,借來了那本書,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多遍,每天都窩在同一個地方,一坐就是一天。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只要路過那裡,你每天都能看到那一團黑白相間的、似乎有些小的身影映襯在諾曼王國的雨天,像一幅黑白畫。

也算是幹一行愛一行,福克斯自已會自覺地在上午看些醫學方面的文章,伯德送他的筆記本也確實符合他的記錄習慣,勤勤懇懇地寫些感想;下午就會拿出那本《諾曼王國千年史》再讀一遍,就這樣打發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平心而論,這本書的文學性和歷史性都還不錯,但可能是涉及的歷史都太過久遠,也沒有太多相關的研究——原本用伯德身份登上的世科所官網昨天也突然斷開,網址已經被登出。可能是湯森也去了埃拉奧賽瑞亞,再加上威克多死後,這邊就更沒人管理,諾曼本身還四分五裂,以後這個國家叫什麼都不好說,乾脆把這邊的分部直接解散了。前幾天還能看的時候也沒把相關的資料全部下載下來,當時挑來挑去選了幾個關聯度最高的,想著以後還能看,一次全下了反而容易弄混,現在就剩這幾份,也算是弄巧成拙了。

現在是下午,福克斯下意識拿起了那本從圖書館借來的書,今天是諾曼王國少有的晴天,他坐的靠窗,陽光撒在紙上的時候根本看不了,稍微注視一會兒就會刺得眼睛不舒服,他就調整了坐姿,用自已的影子把書籠罩起來,背對著太陽,後背都有些微微發熱。

雖然他只看了幾份世科所的研究資料,但已經差不多弄清楚這件事是那些傢伙一起研究的東西,上面的人員記錄裡理工類的研究員也不在少數,佔了至少一半……但這分明是文學類的研究,那些傢伙為什麼要來摻和呢?

福克斯的手輕輕捻起那一頁,威克多臨死之前所說的話就在這一頁。說來有趣,這一句話也是這本書最後一幕的最後一句話,是理查德·諾曼臨死之前對邪神所說,按道理來說,這樣的詩歌傳奇應該還有一個或好或壞的結尾,但可惜這本書是歷史類傳奇,當年理查德·諾曼的歷史停在了這一幕,那麼這本書也就實實在在的結束了。

不過威克多並不像會看這種書的人——並不是說他沒有文化涵養,他是一個更喜歡追趕文化浪潮的人,看了也不過是記住一個大概。這種乍一看還帶著點灰撲撲的書分明就應該是伯德的最愛,雖然那傢伙的歷史也不怎麼好就是了。

“靈魂不朽,我亦長存……”

就像有什麼魔力一般,他下意識念出了這句話,指腹掃過那行黑色的印刷字,就像他在觸控什麼人的臉頰。福克斯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當時完全控制不住自已,直到威克多鬆開了抓住他的手,他才意識到自已剛剛做了些什麼,對方對他說了些什麼。

沒有預設,沒有思考,一切就那樣發生了,就像他很早之前也這麼做過一樣熟練,就像他已經在腦海裡排練過了千百次。那時他下意識用手碰了碰威克多的臉,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溫度,根本不像是一個醫學生應該有的動作;分明是在伯德臥室的床上,他卻像是怕把對方磕到一樣將人緊緊環住……福克斯知道他自已那天的所有悲傷都發自真心,直到現在也是,但這些怪異的舉動卻讓他後知後覺的有些汗毛倒豎。

如果這些舉動不是他所做出的,那又是誰在做?或者說,是誰想要這麼做?

福克斯想起了伯德告訴他書名時那副略帶猶豫的神色和那聲微不可察的嘆息,想起了他的親生父母那天喊他的一口一個“魔鬼”還有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他翻到這本書最後一幕的開頭,和以華麗的場景與跌宕起伏的情節為裝飾物的傳奇不同,理查德·諾曼和邪神在上一場剛剛跳了一支全國巡遊結束的舞曲,按道理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但這是一本以歷史為藍本的書——這也是讓福克斯堅信這本書是以歷史為底色的直接原因。一切就這樣戛然而止了。按道理來說,理查德·諾曼年紀並不大,按照歷史記載,當時的他最多也就才四十歲,全國巡遊的結束也意味著邪神封印的解除,只要博覽會結束,一碗血往地上一澆,邪神就真正自由了……這才剛剛開始,諾曼王國的復興之旅不過剛開始,歷史上的理查德·諾曼卻去世了,這本書也結束了。

真正的歷史上有沒有邪神,福克斯自已不敢確定,但要是按照世科所那些人的觀點來看,有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說曾經的福克斯會毫不猶疑地否認邪神的存在,今天的他已經不僅僅是遲疑,幾乎已經完全倒向了“存在”那邊——他不可能去否認那些真實的痕跡和史料,更何況,它們之間的光芒還在交相輝映,幾乎要照亮整個千年前的諾曼王國曆史。

不朽的或許不是理查德·諾曼的靈魂,而是邪神的靈魂。福克斯合上了這本書,手指按揉著自已的眉心。那邪神親口承諾了要實現理查德·諾曼的願望,要守護諾曼王國,或許祂的靈魂,或者精神,飄蕩在諾曼王國的每一個角落,隨時準備著用自已的行動踐行自已的諾言……這樣的話,那些邪教所崇奉的“神”和“神蹟”或許就不是空穴來風,畢竟他自已前不久也成了“神蹟”之一——他曾經還以為是那些人為了寄託自已絕望的生活而做出的選擇,看來有的時候還是不能看輕人本身的力量。

世科所能提供給他的資訊就這麼多,其他的論文大都是根據這本書就事論事,一篇看完還比不上那些人的一行話,福克斯也只能作罷。

天色漸晚,福克斯將這本書還了回去,把內容全部裝進了腦子裡,踏著夜色走向伯德的屋子,路上連個人都沒遇見——這幾天他基本上都是在對方的沙發上過夜,他暫時還沒有勇氣回到自已的宿舍,那裡添置的每一樣東西幾乎都過了威克多的手。福克斯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對方抓著他的手腕,說要對他做一場神秘術的檢查,他還記得那人眉飛色舞的長篇大論,說這些伯德的壞話。

要是你沒有那麼真誠就好了,威克多·埃文斯,你這樣的話,哪怕我知道自已不能也無需再過多停留,但我怎麼可能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繼續前進呢?

他這麼想著,擺弄了幾下鑰匙。推開了那扇熟悉的門。

“你回來了?正好,我有事找你。”

伯德的黑眼圈還是很重,但至少應該是不那麼困了,藍色的眼睛看向他的時候還算有神,手裡抱著個搪瓷杯子,裡面的水往外冒著熱氣。

對方衝他招招手,示意福克斯坐在自已旁邊:“你這幾天狀態不是很好,還很傷心嗎?”

福克斯什麼都沒說,只是接過了對方遞給他的水,輕輕抿了一口。

“傷心是正常的,我也很高興你還有這種情緒,比世科所那些人有人情味兒多了。這份屬於人的情緒,答應我,以後也不要把它丟掉,可以嗎?”伯德姿勢很自然,靠在沙發靠背上的時候更是放鬆了不少,那份溫和的語氣將福克斯層層包裹起來,像是陷進了雲裡,“但人不能一直悲傷,更不能因為悲傷而不再向前看。紀念的緬懷固然是好事,但你也要過好你自已的生活,這件事本身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了。”

“世界上每天都在有人死去,有數不勝數的人哭泣,但明天的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一切都還是在照常運轉,那些悲痛過後,大部分人還是會振作起來,繼續生活。因為世界是不會因為誰而停下的,福克斯,而死去的人也不會想讓那些愛他的人而停下前進的腳步。”

福克斯只是立即回嘴,不過不是不耐煩的語氣,讓對方放寬心的意味更重些——他比誰都清楚,他以後很難再遇到一個這樣好的老師:“我知道,只是這幾天一直在做別的事,把你跟我說的那些東西給稍微耽誤了一下而已,我會盡快把那些文章補起來的。”

“沒必要,你也不是鐵打的,時間還充裕,在我規定的時間之內看完就行,想做自已的事做就是了,不建議你在這個年紀透支自已……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沒一次聽的,不要總是翹二郎腿,這樣對脊柱不好,等脊柱側彎了有你好受的。”伯德不輕不重地在福克斯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福克斯還沒來得及說痛,幾乎是一瞬間就把自已的腿放了下來,但沒過幾分鐘又成了最開始的樣子,伯德也就懶得再說他。

“對了,我剛叫你過來是要跟你說那個孤兒院的事,就剛來牛津我帶你去的那個。”“還記得,不過今年還要去嗎?不是要練外科基本功嗎?”

伯德本來還打算再戳戳福克斯的腦瓜子,但看了看對方隨時準備縮脖子的姿勢就順勢放棄了這個想法,但面上還是做著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樣子:“跟那個沒關係,是我跟孤兒院那邊的一個長期義務合同,他們請不起太好的醫生,而且每年情況也有出入,臨時聘一些的話水平也良莠不齊——去年你跟我一起那一次是少見的很好的情況了,一天就解決了。今年聽那邊的人跟我說的狀況,咱們估計得在那兒待上個三四天,還不一定能休息好呢。”

“這次你還跟我一起去,順便我帶你熟悉一下工作流程。”“……我?”

福克斯太清楚伯德所說的“工作流程”是個什麼,就差沒拿手指著自已的鼻子說“我不行”了——不是不自信,而是綜合了真實水平和人道主義原則的兩項指標的發自內心的想法,他不覺得自已有那個本事給其他人看病,而且大機率還不是自已攻讀的方向,要是誤診了,這個責任他可承擔不起。

“不是你還能有誰?”伯德還是一把揪住了福克斯的臉,不過倒也沒下狠手,只是讓對方不敢動一下,鬆開的時候也不至於留下印子——或許這就是全諾曼最好的主刀醫生的實力的微微展示呢,“我也不是讓你一下就上去給他們看病——就你現在這樣子,隨便來個病人家屬都能把你給嚇蒙。我肯定會有一天沒辦法再給那些傢伙看病的,但不代表他們不會 再生病,到時候你就得替我照顧那些小傢伙,知道嗎?”

“不過我也希望他們有一天再也用不上你或者我——至少這樣的話證明他們的財務狀況會好很多。”“我倒是希望世界上不再有孤兒。”

“這是不可能的,”伯德笑了一下,卻沒再對福克斯的臉戳戳揉揉,白色的燈光把眼睛裡的那點疲憊掩蓋的很好,“你不能保證所有監護人都愛自已的孩子,你也不能保證所有孩子都值得被愛,世界上有數不清的意外,說不準就有哪個倒黴的小可憐會沒人撫養,交給社群或者其他組織卻還不如流浪……你當時也看塞拉奧賽瑞亞的那個新聞了,不是嗎?”

“那個羅斯夫婦?”“他們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剛十八,小兒子才十二歲。”

“他們的母親算是半個猶太人——主要是那邊的人都這麼看她,即使她本人早就跟自已的家庭直接決裂,可是誰又會在乎這個呢?她的兩個兒子不被一起譴責已經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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