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裡,明亮的白熾燈下,蘇妍削開一支鉛筆,沒有削尖,短粗的筆芯在素白的喪紙上快速遊走。

劉慶華被氣的眼淚撲簌簌地掉:“妍妍你說,你爺爺奶奶咋就這麼狠心呢!你可是他們的親孫女啊!你考了這麼好的成績,他們咋忍心斷你的路!你的那些叔叔姑姑們可真狠心啊,一個個不管不問,還攔著不讓你上學!他們可都是我帶大的孩子啊,和我的娃有啥區別?咋一個個這麼狠心對我吶?”

“我就想要你能上學,我在家多幹點多累點都沒事,只求你爺奶能讓你上學就中!分家給我兩畝地也行啊,我自已收我自已種,我不求他們誰,收了糧食我就能供你上學,我砸鍋賣鐵、賣血買骨頭也得供你上學!……可你爺爺奶奶真狠啊,一畝地一年要交300斤糧食,一年200塊養老錢,你爸又不正幹,這一年到頭地就那麼大,光養你爺奶都不夠啊……”

劉慶華聲淚俱下,句句控訴。

蘇妍顧不上安慰她,讓她哭哭也好,發洩出來,總比憋著強。

能認清蘇家這些吸血鬼的真面目也好,省的以後走的時候也能藕斷絲連、拖泥帶水。

……

深夜,蘇家莊傳來幾聲狗吠,繼而又陷入了沉靜。

……

第二天一大早,蘇家莊就轟動了!

沿街的屋牆上,隔上七八戶,就被貼著或釘著一張成人上半身長的白紙,白紙最頂端幾個粗黑的鉛筆字龍飛鳳舞,醒目至極:“打倒地主老財,反對壓迫剝削!!!”下面是蘇白氏那張信紙上的分家內容,最下面署名是蘇春江和蘇白氏。

每張白紙前都圍著一群人,鬧哄哄地推搡著、嬉笑著,還有人大聲地讀出聲來:“……分家……每年每畝交糧300斤……養老錢每年200元整……繳納人劉慶華……咦,落的是蘇老禿兩口子的名字……蘇老禿這是要和大兒媳婦分家麼?咋沒提他大兒蘇長江的名字?”

“……咦,這不是蘇老禿的大字報嗎?哈哈哈哈……這都多少年沒見大字報了……上次見還是鬥地主時候呢?”

“……蘇老禿可真夠狠的!人家慶華多老實多能幹的人,這分家就分家唄,還要人家交這麼多糧食!交完公糧提留哪還夠吃哩!這可比周扒皮還能扒皮!”

“真稀奇,公婆分家,光和兒媳婦分家,倒沒兒子的事!這當兒的扎哪裡去啦?”

“還能去哪裡?不定又扎哪個賭博場裡賭去啦!還能扎哪個寡婦窩裡幹活去啦?哈哈哈哈……”

“瞧你說的!那肯定是要把兒媳婦分出去,不分親兒哩!”

“兒子和媳婦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個被窩裡睡的?哪有將兒子和媳婦分開分的?真稀罕!”

“哎呦……我滴個乖乖!一年還得交200塊養老錢!蘇禿子兩口子那身板壯的跟牛一樣,還沒缺胳膊瘸腿的,還沒到七老八十的,咋還有臉問兒媳婦要養老錢?嘖嘖嘖……這臉皮,可真夠厚的!”

“就是!人家慶華多老實的媳婦,進門就替蘇白氏兩口子養一群孩子,一個個小王八羔子養大了,難道分家了還得養這倆半老不老的老王八羔子不成?”

“蘇家兩個老貨,是打算把兒子媳婦分開舀飯嗎?不讓兩口子過了?哎呦,就這一個兒子娶了媳婦,底下還有好幾個光棍呢!”

村人們嘻嘻哈哈,熱鬧朝天地談論著,說笑著。

……

九月早上的風有些微涼,吹在人臉上很舒服,卻吹不去蘇奎倉臉上的臊熱。

村裡貼滿了蘇家關於分家大字報的訊息,自然有好事的人,捲了張大字報,嘻嘻哈哈地跑到蘇奎倉家裡,當新聞一樣報給了他。

蘇奎倉一張老臉羞臊的通紅,恨不得立刻把蘇春江拉過來暴打一頓!

活了這麼多年,蘇奎倉第一次恨自已咋就姓了蘇,這輩子竟然和蘇春江這樣的人做了堂兄弟,連帶著他都跟著丟人現眼!

媽的,丟死個人!蘇奎倉惱怒地把那張紙扔到腳下,還踩了兩腳,“這個混賬老東西!看我不收拾他!”

他一邊罵著一邊往門外走,準備去蘇家老院。

剛走出院子,就看到大街上三五成群的村人們,對著大字報指指點點、嘻嘻哈哈,一個個臉上掛著戲謔譏諷的笑容。

蘇奎倉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走上前,拍了拍兩個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年輕人的腦袋:“還笑!還笑!還不趕緊都扯掉!還嫌咱村不夠丟人!”

兩個年輕人摸摸頭,嘻嘻哈哈地分開撕拽貼在牆上的大字報,不一會兒全都扯了下來,彙集到了蘇奎倉手裡。

蘇奎倉將一沓素紙粗暴地捲了卷,胡亂捏在手裡,就披著藍色褂子,大步流星地向蘇家老院走去。

幸好媳婦田銀花昨天回了孃家,要是知道蘇家今天這檔子破事,非得撂挑子再不管蘇長河的事!到時候蘇家鬧得更難看!

……

蘇家老院裡,蘇春江和蘇白氏滿臉怒氣,蘇白氏正要跳著小腳去前院找劉慶華:這都啥時候了,賠錢貨還沒起來做個飯?分家的事剛起了個頭,這就撂挑子不幹了?!那可不成,就是分家,也得等到年底,玉米收了,麥子種了,這一年的農活幹完了,才能把地分給她,現在就想要地,門都沒有!

結果迎頭就撞上了同樣怒氣衝衝而來的蘇奎倉,蘇白氏趕緊換了個笑臉迎上去:“他叔,你這一大早的,咋過來了?哎呦,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你生氣了?”

蘇奎倉把手裡的大字報,扔給蘇春江:“看看!你看看!這是你家的分家協議麼?村裡可都傳遍了!”

蘇春江趕緊接住大字報,慌手慌腳地將皺巴巴的紙攤開,遞給身旁的蘇長湖:“長湖快看看,這上面寫的啥?是分家的條件麼?”

蘇長湖接過來,掃了一眼,面色極其難看:“爹,是昨晚給嫂子的分家協議。”

“那這幾個大字是啥?”蘇春江又問。

蘇長湖臉色更難看了:“……是大字報。”他有點說不出口。

“念!”蘇春江大喝道。

“……打倒地主老財,反對壓迫剝削……”蘇長湖唸的很艱難。

蘇春江的臉色陰沉的像能滴出水來,咬牙切齒道:“這是哪個王八羔子,敢敗壞老子的名聲!”

蘇奎倉不耐煩地說:“你就說這上面寫的分家條件,是不是你們和慶華提的吧?要是真的,叫你一聲地主老財也不為過!”

“哪有這樣分家的?就分人家幾畝地,就要人家這麼多糧食?還要人家的養老錢?一家人就慶華一個人幹活,你們就是把她累死,她也填不飽你們的胃口!欺負人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蘇奎倉很是憤怒。

他知道劉慶華這些年為蘇家當牛做馬出了不少力,蘇長江又是個不管事的老爺,還時不時倒騰家裡的糧食,偷出去賣了換賭資,還聽說還和鄰莊的一個寡婦打的火熱,連家都不願意回。

媳婦田銀花常常勸他不要再管蘇家人的事,能多照顧下慶華就照顧下慶華,那才是個可憐人。奈何蘇家跟他是本家,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更何況還在一個村裡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哪能說不管就不管。

再說慶華那個麵糰似的性子,他是真不喜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更不好多管侄媳婦的家裡事。

但這次蘇春江兩口子做的太過了!欺負人也不帶這麼狠的!活該被人貼大字報!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大字報是誰寫的。看這字型俊逸飛揚,筆鋒外露,一看就是出自成年人之手,也許是村裡哪個鄰居看不過眼,替劉慶華抱不平吧。

管他是誰寫的,看蘇家這些人的臉色,看來這個分家協議的內容就是真的!

是真的就好辦!他得趁著媳婦田銀花還在孃家跑蘇長河的親事,趕緊把蘇家這一爛攤子事給料理乾淨,否則等媳婦回來了,聽說蘇家又鬧出了這檔子破事,那蘇長河這一攤子沒更人管了,到時候蘇家這一頭爛攤子,還得去煩他出來料理。

響鼓要用重錘,今天就趁熱打鐵、緊鑼密鼓,把慶華分家這事給辦了!

……

“長河的親事,他五嬸子昨天回孃家了,孃家嫂子說問了幾戶人家,有想換親的,他五嬸子今天先去趟路了。” 蘇奎倉先丟擲了個誘餌。

蘇春江和蘇白氏瞬間陰轉晴,忙不迭地圍過來問:“對家啥條件?人才咋樣?啥時候能相看相看?”

躲在屋裡的蘇長河也從喜氣洋洋地跑出來:“五叔,嬸子說啥時候回來麼?女方長的咋樣?好看麼?”

“有好幾家有意向的。”蘇奎倉淡淡地道:“不過他嬸子可不知道今天的事,要是知道蘇家又鬧了笑話,他嬸子可就不願意管長河的事了。他嬸子的脾氣你們也知道,長河的事還是說破了嘴皮子,才託她給忙活的。”

蘇春江和蘇白氏對視了一眼,蘇長河不耐煩了:“我說爹啊娘啊,你們磨磨唧唧幹啥呢!不就是和嫂子分家吧?有啥好猶豫的?分分分,趕緊分!嫂子願意咋分就咋分!小愛雲都十來歲了,不用照顧了,還把著嫂子幹啥?蘇妍那丫頭一年得交多少學費,你們給交啊?你們願意我可不願意!分家當緊還是我娶媳婦當緊?要是耽誤了我娶媳婦,我把醜話撂這裡,我就點屋子,我不好過誰也不好過!等以後我娶了媳婦,我也分家單過!”

蘇奎倉倒是難得的沒因為蘇長河的話發火:“長河的話有點道理。樹大分叉,人大分家。兒女大了該分家的就分家,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多好。你們還正當壯年,早早說要什麼養老錢,也不怕人家笑話!”

蘇白氏覷著眼望向蘇春江,蘇春江怒了:“看老子幹啥?沒聽見奎倉說的,趕緊把長江一家子叫過來商量分家啊!耽誤了長河的事,我饒不了你!”

蘇白氏趕緊打發蘇長湖去了前院。

而蘇妍,聽見動靜,抬頭就看見急步走來的蘇長湖。

蘇家人,可主動上門了,她已經等了好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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