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維特的房間朝外的牆壁是一整扇落地玻璃窗,玻璃窗外,愛菲都的節日煙火不斷的在空中爆開,繆斯節已經來臨,狂歡已經開始了。

可由於這棟屋子良好的隔音,那些歡呼的聲音並沒有傳入靜悄悄的房間內。

房間內,千辰赤身靠在尹維特房間牆壁上,身上的衣物全部在剛剛沸騰之血的爆發中被燒盡了。混亂的意識從千辰腦海裡慢慢消失,如同他體表的火焰。

他動了動手指,意識從混亂慢慢變得清晰。

他還記得自己叫千辰,還記得自己有事要詢問姬莉雅。

玻璃窗外有煙火的光芒,光芒短暫照亮了房間。讓千辰看見面前那修長的大腿,那腿很細瘦,很結實,它單腿站立,一隻腳由於被燙傷而踮起。在那燙傷處的邊緣,有一些青色的鱗光微微閃動,隱隱約約,好像什麼動物的鱗片一樣。

於是千辰抬起頭,順著那根腿向上看去。

可他剛想抬頭看一眼,脖子上便一涼,一把冰冷鋒利的青色長刀搭在他的脖子上。

安靜的屋內,莫名颳起了一陣旋風。風很大,吹動著窗簾飛舞起來從刀刃上劃過,只是碰了一下,窗簾就被割碎。

“頭抬一點你就死。”尹維特說道,語氣很冷。

千辰餘光看了眼脖子那把鋒利的長刀,長刀已經割破了外皮,一絲鮮血順著刀刃緩緩蠕動,他緩緩低下頭去,輕聲說道,“破壞脖子是沒用的。”

“是麼?腦袋斷掉了你也可以修復麼?”

尹維特聞言卻更用力了。

更多鮮血在刀口蠕動,卻不落下,反而有自己思維一樣包裹住那把長刀。

窗外的煙花短暫熄滅,藉助黑暗的瞬間,千辰看見了玻璃窗上的倒影,唯一的白色襯衫在尹維特上半身緩緩飛舞。隨後,光芒消失,倒影也消失了。

“你看見了什麼?”

尹維特彎下腰,在千辰耳邊陰森森問道。

“我看見了什麼?”千辰反問。

“你剛剛看我是什麼?”它緊接著問。

千辰一愣,隨後說道:“白影。”

“白影,什麼白影?”尹維特緊追不捨。

“模湖的白影。”千辰誠實說道。

“很模湖?”

“我控制不了那個血,它把眼睛燒壞了。”

千辰輕聲說道。

沉默片刻,尹維特將長刀收起,它拖著刀鋒從千辰身邊走過,刀鋒在地上留下了極深的劃痕,好像切豆腐一樣。收刀之後,千辰脖子上的傷口便在那鮮血的蠕動中迅速縫合,連一道傷疤也沒有留下。

尹維特單腿跳到床邊,收刀入鞘,很快,狂風乍熄。

隨後,它在床邊繫著襯衫上的扣子,系完又走到衣櫃邊,取出幾套衣服,一套自己穿上,一套又扔給了千辰。

千辰便會意,把衣服穿上了。

尹維特坐上床上,抱膝問道:“清冷之水我本來是準備拿它有其他用處的,現在被你糟蹋的所剩無幾,說吧,這個賬要怎麼算。”

千辰一動沒動,他仍舊沒有抬頭,只是盯著尹維特腳踝上那個被燒出來的掌印,說道:“很抱歉。”

“道歉有用麼?”尹維特譏誚說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話要士兵做什麼,要律法做什麼,要契約做什麼。”

千辰沒辦法,只得反問:“你說怎麼辦?”

“我覺得,你應該自殺謝罪。”尹維特說道。

千辰一驚,抬頭看著尹維特的臉。它表情很生硬,綠色的豎童中壓抑著憤怒。

“我不會自殺。”千辰說道:“熔樹不喜歡自殺。”

“熔樹熔樹熔樹...可惡的虞帝國人!!”

尹維特嘴角連續抽搐了好幾下,恨恨道,“既然你不願意自殺,那你至少欠我一條命,如果不是我把清冷之水收在身邊,只怕上次那塊蠢石頭就全餵給你,現在你已經死定了。”

千辰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有道理,很好,你終於意識到了。”

尹維特從床上跳了下來,說道:“那就籤契約吧,我救過你,你必須要還我一次,究竟要還到什麼程度,由我說了算。”

說完,它張開雙臂,一堆又一堆的卷軸從虛空中掉了下來。

噼裡啪啦的在地面幾乎要將人淹沒,這不是千辰第一次看尹維特施展這種能力了,每看一次他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尹維特趴在半人深的卷軸池子裡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一份契約,擺在千辰面前,唰唰唰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又把它遞給了千辰。

千辰看著那玩意,搖搖頭:“不需要。”

“不需要?”

“說到做到,不需要這種東西。”千辰回答道。

尹維特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它大聲說道:“我怎麼知道你就說到做到,沒有神的保證,誰知道你反悔後怎麼辦?”

“我想反悔簽了也沒有。”千辰說道。

尹維特咬咬牙,手一轉,將那捲軸給丟進了虛空之中。其他的卷軸也很著嘩啦啦的飛進了虛空中。它抱著胳膊,很是不爽的坐在原地。

屋子外面的那些愛菲都人又開始燃放煙花了,煙火的光芒照在千辰的臉上,他一如既往的呆滯沉默。

盯著千辰看了一會兒,尹維特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說道:“算了算了,跟你說什麼都是白搭,這個點也不用睡覺了,去現場看演出吧。”

千辰:“看演出?”

“對啊,看姬莉雅的演出。”

尹維特指著窗戶外那愛菲都頂端巨大的花骨朵說道:“那是繆斯的神殿,歷代繆斯節最盛大的表演就會在那展開,納茲卡丹的新劇戰火英雄也不例外。”

千辰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太好了。”他說道。

尹維特撇撇嘴,說道:“看你高興的,外面的花花草草熱鬧吧!要是虞帝國的『理』知道你這樣,只怕明天就要派倆使徒把你捉回去!”

千辰歪頭困惑。

尹維特懶得和一根木頭解釋,它把刀帶好,把鞋穿上,單腿跳著走到門口,對千辰招招手。千辰來到它身邊,它勾著千辰肩膀,把他當柺棍使用起來。

…….

二人乘著夜色和煙花的光芒向那最大聲花骨朵走去,一路上尹維特都在責難千辰燒掉了它租來的房子,並且將它這些年的積蓄給消耗了大半。並表示這些損失將日後從他身上獲取加倍償還。

千辰覺得尹維特在亂說,他燒壞了屋子不假,可尹維特每天下午都和一群愛菲都女子在院子裡搞破壞,搞得亂七八糟,那才是它花錢如流水的原因。

當然,這些話只是從千辰腦海中閃過,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並沒有被他說出來。

二人從擁擠的街道上走過,結果短短的路程他們從凌晨走到了中午也沒走過去。人實在是太多了,到處都是狂歡的遊客,比肩接踵,他們灑著水,互相投擲水果,或者各自聚在一起,高喊崇拜者的名字。把千辰和尹維特在人堆裡擠來擠去。

方才沸騰之血爆發的時候,千辰臉上的面具和身上的衣服都被燒完了,此刻他並沒有穿那套荊棘學院的服裝,只是穿著普通愛菲都男子的束腰長袍。

好在周圍的人們沉浸在節日的歡快氛圍中,飲酒歌唱,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個黑髮的虞帝國人擠了過去。

一直到黃昏,千辰和尹維特來到了那巨大的花骨朵下方,來到這裡後,千辰才體會到這花骨朵的雄偉。它足足有上百米高,也不知道是怎麼建成的。

花骨朵整體呈金色,而在那花骨朵的正下方,則圍著一圈又一圈的藍色光帶,在黎明的微光中亮晶晶的。

尹維特在千辰耳邊指著花骨朵大聲說道:“這是數萬年前繆斯的信徒拿一座山的山頂凋出來的,花了足足幾十噸黃金給它鎏金,那上面纏繞的光帶可都是魔晶石呢,只有最盛大的祭祀活動才會開啟。”

千辰看著那巨物,縱然不為外物多影響的他也不禁點頭稱讚道:“太厲害了。”

而在花骨朵的下方,更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他們一列一列的排成了隊伍,在那花骨朵的正下方等待。

尹維特看著這漫長的隊伍又說道:“這樣的隊伍,輪到我們只怕到明年了。估計這裡面也沒幾個能買到票,都是準備圍在外面看魔晶投影的呢。”

正說著,突然,那花骨朵上,藍色的魔晶石泛起了明亮的光芒,一道道射線投射到了虛空之中,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投影。

投影中,一名幾十米高的綵衣金髮男人憑空出現,他站在亮閃閃的燈光下,站在紅木搭建的寬闊舞臺上張開雙臂喊道:“朋友們!歡迎來到愛菲都,歡迎來到繆斯神殿!歐底裡斯最最頂級的城邦王國!舊大陸最最超凡的藝術聖地!”

千辰看著那個投影中的男人,微微失神。

是阿蒙迪,愛菲都的僭主。

他在309的記憶中見過此人。

阿蒙迪全身還是那種抽象的粉筆畫,只是換了一件更閃亮更華貴的衣服。

看見投影后,其他來愛菲都的遊客們頓時沸騰般的歡呼道:“阿蒙迪!阿蒙迪!阿蒙迪!阿蒙迪...”

在漫長的呼喊結束後,甚至還有人繼續狂熱呼喊道:“阿蒙迪!帶我進入繆斯的神國吧!”

“阿蒙迪,賜予我同等的永生吧!”

震耳欲聾的呼喊讓千辰扣了扣耳朵。

一旁的尹維特冷笑道:“一群傻子,一副可動的抽象畫就可以讓他們高潮迭起,難道他們不知道阿蒙迪本人已經九十歲了麼?真實的身體早就醜陋不堪。”

它的聲音被淹沒在狂熱的呼喊聲中,僅有千辰可以聽見。

“時間過的真快啊!”

只聽阿蒙迪說道:“上一次的繆斯節還是十年前,轉眼又是十年,還記得以往是繆斯節,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都精心為這場盛典準備了各式各樣的節目。而這一次,同樣也不例外。

為了這場最重要的典禮,我們會為繆斯準備了上百道精美絕倫的節目,而在今天,在繆斯節,我們都是繆斯!讓這裡,變成我們的神國,變成愛和美的天堂!!”

巨大的花骨朵下,人們發出振奮的呼喊,歡呼聲甚至遮蓋了僭主阿蒙迪的聲音,來到愛菲都內廷的遊客和居民紛紛丟起了帽子,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的甚至抱在一起,開始親吻。

看著他們的模樣,尹維特拉著千辰連續後退了好幾步,和這些人拉開距離。它可不想有莫名其妙的男人或女人親過來。

在那沸騰的呼聲中,僭主阿蒙迪用洪亮的聲音說道:“當然,我們並不滿足於一百場平庸的節目,作為繆斯的信徒,只有最優秀的節目才會獲得愛菲都的青睞,和往常一樣,我們將從諸多節目中挑選出最優秀的一個,作為禮品獻給世界,在今天,最優秀的表演者,將會獲得我乃至整個愛菲都的青睞,成為歐底裡斯乃至整個世界最閃亮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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