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楊佶的是南城附近一個小院子,周圍偏僻寂靜,盡是一些老宅,人跡不多。黃維揚和黃維烈兄弟二人乘著馬車,一路穿梭於夜色之中,很快到達此處。

下了馬車,得知訊息的李文相趕緊出來迎接。

黃維揚問道:“文相,周圍有人注意嗎?”

“尚無人發現。”

黃維揚輕點一下頭,又叮囑道:“這裡用的人,一定都是信得過的。”

“諾!”

事情的輕重,李文相也很清楚。

黃維揚也不與李文相多言,徑直進入院子裡。

院子裡也沒人,只有正房緊閉著門,亮著燈光。透著窗子,那油燈下的影子一跳一跳,似乎是如此的飄搖。

黃維揚走到門前一頓,黃維烈不知道他為什麼停下,頓是看他。

黃維揚停歇少許,輕聲說道:“我自己進去。”於是親自上前,推開了房門,而黃維烈則在房外等候。

黃維揚推門進入,放眼望去,房中情況一目瞭然。

正堂不大,也沒多少擺設。堂中間的榻上只放了一張桌案和幾個軟墊,桌案上有擺好的晚飯,只是沒有動過,應該涼透了。堂西面有一張不大的屏風,半隔開房間。不過這屏風並不大,隱隱可看到西北角有一張床榻。

而楊佶則背對著正門,在低頭看書,似乎沒有發現到有人進入,也可能發現了而不在意。

黃維揚站在門內,看著楊佶。

“來了就找個地方坐下吧!”

楊佶沒有回頭,翻著書,隨口說道。儘管黃維揚沒開口,但楊佶似乎知道來人是誰。

黃維揚也頗為隨意,脫了鞋子,坐到榻上,然後隨手把案盤裡的菜一一擺到桌案上。菜不多,只有四個,不過頗為精緻,還有一壺酒。

黃維揚將菜放好,又端起酒壺給楊佶斟滿酒。

楊佶似乎是習慣了這種場面,隨意的翻著書,也不開口。

“書好,可飯也好,書得讀,飯也得吃,沒得為了書而忘了飯。”說著黃維揚將酒杯遞給楊佶。

楊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好長時間沒喝酒了。”說著楊佶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口菜,又隨意地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丑時三刻,再一個多時辰天就快亮了。”

楊佶一副恍然道:“這麼晚了,是有些餓了。”倒是大口吃了起來。

黃維揚看著大快朵頤的楊佶,也不說話。楊佶又吃又喝,也不管菜早就涼透了。過了一會,吃飽喝足的楊佶用袖子擦擦嘴,一副滿足的樣子。

“從前的你可不會做這麼失禮的動作!”

楊佶笑道:“從前是吃得飽,自然守禮,可現在是吃不飽了,誰還講這些。不瞞你說,你這頓飯,是我最近吃的唯一一頓飽飯。”

楊佶經此一難,倒是變了不少。

黃維揚看到楊佶有些淡然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了,便問道:“殿下是如何從宮中逃出來的?又是如何流落到城南一個老人家中?還有,我入城已經十多日,殿下為什麼不來見我?”

楊佶聽得,輕笑道:“你以為我死了?”

黃維揚臉上卻是正色道:“自當日兵變,殿下便失了訊息。宇文化及言殿下已薨於亂軍之中,屍體不辨。後來我入得城中,也沒有發現殿下屍體,只得相信此事。前兩日送先帝的遺體回河北,我還將殿下的衣物放入棺材,準備為殿下設個衣冠冢。”

楊佶聽得,更是有些譏笑。

“是啊,所有人都認為我死了。其實我若是真死了,倒是萬事大吉了,今日聽到我活著的訊息,維揚有失落嗎?”

黃維揚臉色有些難看。

“殿下何出此言?”

楊佶似乎沒聽到,自顧自地說道:“聖人的事,我謝謝你了。”

“我在天子之臣,此乃義不容辭之事。”

楊佶聽得,一陣譏笑道:“宇文化及、司馬德戡,哪個不是天子之臣,照樣弒君叛國。你能給天子收屍,做了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值得我一謝。”

黃明遠聽得,也不說話,他有些摸不清楊佶的心思。

這不正常。

楊佶也不管黃維揚想什麼,嘆了口氣道:“你問我是怎麼出來的,就是這麼出來的。宮中生亂,我在宮裡潛伏了幾日,後來他們查的鬆了,便逃了出來。至於為什麼在這,逃命嘛,哪裡有路便去哪裡了。”

黃維揚一聽,便知道楊佶沒說實話。

宇文化及再是無能,也不可能讓楊佶逃出宮去,除非楊佶是用常人想不到的辦法。至於說隨意逃命,更是虛話,自己進城這麼久,楊佶寧可典當物品也不來找自己,可見心思。

黃維揚知道楊佶不想多說,也沒再問。

不過料想楊佶能從戒備森嚴的皇宮之中逃出,怕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

楊佶似乎又想到什麼,便說道:“那救我的老頭,就是一個掏糞的,到現在也不知道我是誰,純粹是善心發作。你看在衛公仁賢的名上,也別難為他了。”

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爹的名頭。

黃維揚不知道楊佶如何這個情緒,只得說道:“殿下放心,此人既然救了殿下,自然功勞卓著,臣必會重賞此人的。”

“你決定就好啊!”

楊佶似乎又想起老人,有些自言自語道:“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從前還不信。但今日是信了。這老頭一個掏糞的,自己都養活不得,還能有閒心救一個路邊上待死的人,你說他是不是傻啊!”

“是殿下有天命庇佑,此人才能救得殿下。”

楊佶聽了,滿是譏笑。

“天命,若真有天命。天子便不會死,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了。”

黃維揚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佶又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人啊,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吃不了的苦。”

“殿下受罪了!”

楊佶看著北方,無奈而又無心地笑著。

“維揚啊,以後提醒衛公。宮中的貓洞啊、狗洞啊、暗渠啊、水門啊、糞車啊,也得封住了,查死了,省得往後有刺客莫名其妙地跳出來刺駕。”

黃維揚剛開始還有些不解,但忽然之間,心中一頓,卻是有些明白,楊佶到底是怎麼逃出宮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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