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皇城果然又落了大雨。
沈君堯批閱完了奏摺，凌桉把奏摺整理好，又穩穩地端來一盞茶，遞給沈君堯。
沈君堯喝了兩口，凌桉把茶盞接過放到桌上。
他看看沈君堯，又看看殿外，一個小內侍端著綠頭牌進來。
“陛下，該翻牌子了。”
沈君堯正低頭看書，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走到小內侍身前。
盤子裡是葉美人、薛寶林、鄭才人等新進宮妃嬪的綠頭牌。
“陛下，尚書令勞苦功高，今夜是不是……”
凌桉看聖上遲遲沒有決定，小內侍有些發慌，身體微微發抖，便大著膽子說出這話。
沈君堯想，自已既已選了秀，總不能真的不去後宮。
他把手放在空中，想著是不是真的要翻葉美人的綠頭牌。
正在這時，宣室殿外雷聲轟鳴，夜雨嘩嘩，下得更急了。
紫檀木的窗子被風吹開，猛地發出巨大的響聲。
凌桉忙走過去把窗子重新關好。
沈君堯把手收回來，小內侍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昨日聖上就沒翻牌子，今日又沒翻。
“寡人今日不去後宮，退下吧！”
凌桉朝小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小內侍低著頭退下。
“去看看她。”
凌桉聽懂了，撐著傘走在沈君堯身後。
小院裡，室內燭火未熄。
透過幽暗的燭火，沈君堯定定地注視著妙宜的屋子。
“陛下，陸姑娘應已入睡了。”
凌桉心疼聖上，冒著大雨還來看陸娘子。
一道響雷滑過，沈君堯疾步邁上殿階，想推開門，可觸碰到門的一瞬，又放下手。
他就這麼站在屋子外面，抬頭蹙眉看著傾盆而落的雨。
聽到屋子裡妙宜睡夢中平穩的呼吸聲，沈君堯才抬步離開。
第二日，是沈君堯命禮部準備的姜國質子的歡迎宴。
“陛下，要不要讓護衛進殿，誰知道那姜國質子會不會使什麼壞。”
凌桉給沈君堯戴好冕冠，整理好袍服，有些擔心。
“怕什麼，姜國還能在寡人的長慶殿刺殺寡人不成？”
凌桉抬頭，聖上眼中透出一種殺伐決斷的狠厲之色。
“走，去長慶殿。”
長慶殿裡，舞樂暫歇，內侍高呼：“宣姜國太子進殿！”
長慶殿外，長長的殿階下，一華服男子邁著瀟灑不羈的步子一步步走上來。
他進殿時手中還舉著一盞酒，邊走邊飲。
走到晉陽長公主身邊，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衝端坐於此的晉陽長公主風流一笑，舉著酒盞對晉陽說：“孤在姜國時就聽聞，晉陽長公主姝色無雙，是無數男子夢寐以求之人。想必你就是晉陽長公主吧！來！孤敬你一杯！”
晉陽被姜國太子當眾敬酒，看著面前的男子眉眼俊朗風流，是又氣又羞。
“大膽登徒子！”
晉陽小聲嘟囔。
見姜國太子一直盯著自已看，晉陽心裡毛毛的。
“太子可是行錯了方向，不把寡人放在眼裡。”
沈君堯看那野蠻男子去騷擾自已的妹妹，心下生氣。
姜國太子風流一笑：“世人皆知，皇帝陛下最是端方溫和，自不會和孤計較。孤不過是被晉陽長公主所驚豔，想要結識相交。”
“長公主殿下，孤是否有此榮幸？”
晉陽站起身，拿起案前的酒盞，衝姜國太子一舉：“本宮自是願意結識太子殿下，本宮先乾為敬，姜國太子隨意。”
晉陽仰頭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又朝姜國太子示意酒盞中已沒了酒。
晉陽長公主眉眼彎彎笑著看向姜國太子，姜國太子看面前的女子容色豔麗，笑容明媚，目光柔和帶笑望向自已，一時失了神。
本來只是想戲弄一下這位晉陽長公主，似乎差點把自已也給搭進去了。
姜國見到的女子皆是和他一般風流開放，如今一見這晉陽長公主，倒是和姜國女子大有不同。
她雖面上隱隱有些惱怒自已戲弄她，可還是端莊有禮地笑著舉著酒盞應了自已。
姜國太子又掃視一番晉陽長公主。
她一身金黃色織花錦緞曳地宮裝，耳朵上墜著華麗的蘭花耳墜子，額間貼了花鈿，唇上一抹檀色，臉頰淡淡的胭脂色點綴，一雙眼眸明亮，正定定地看著自已。
姜國太子有一瞬的心慌。
繼而他開懷大笑，將手中的酒盞舉起，對著晉陽長公主一敬，一乾而盡。
“晉陽長公主，孤認識你了，我們來日方長。”
姜國太子風流一笑，轉身向著聖上大步走過去：“姜國太子拜見皇帝陛下。”
沈君堯微微昂首，身旁侍候的內侍走下殿階，為姜國太子呈上酒盞。
“寡人與太子同飲。”
看姜國太子接過酒盞，沈君堯也伸手拿起案上的酒盞，衝姜國太子一示意，二人將酒飲盡。
“說起來，孤還要謝謝皇帝陛下。”
姜國太子突然正色說。
“哦？太子謝謝寡人？為何？”
沈君堯來了興趣。
“若不是皇帝陛下拒絕了我國的和親請求，如今遠離故國，來到異國他鄉的就不是孤，而是孤一母同胞的妹妹了。”
“孤的妹妹從未出過遠門，莫說來到這麼遠的異國，孤在此謝過皇帝陛下。”
姜國太子行的是姜國的禮儀，右手放於左肩，微微彎腰向皇帝陛下鞠躬。
沈君堯想的卻不是一個異國公主出沒出過遠門，兩國交戰，原不是她一個女子的過錯，更不應該由她一人來承擔異國的怒火。
更何況，把姜國太子捏在手裡，比娶一個和親公主，帶來的利益要大的多。
“姜國太子，你日後便居於京城，非寡人詔不得出城。”
沈君堯是懂得恩威並施的。
“是，皇帝陛下。”
姜國太子應了，可他面上又恢復了玩世不恭、風流放浪的樣子。
“給太子殿下賜座。”
內侍引著姜國太子走到一邊，姜國太子坐到了寧王和兗王的身邊。
“太子殿下，我們二人敬你一杯。”
兗王齜著大牙，拉著寧王給姜國太子灌酒。
小樣，敢戲弄晉陽妹妹，看他們不把他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