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椅背上發呆,手裡端著的果汁差點灑到地上,餐廳裡的鋼琴聲和交談聲爭先恐後但湧入我的耳朵裡,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我趕緊攥緊水杯,眼看著紅色的番茄汁滴了兩滴在地毯上。

秋平正在對面切他的魚排,看我的動作,疑惑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趕緊喝了一口番茄汁。

“想什麼呢?”他隨意地問,一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在想畫畫的事。”我簡單應付了一下。

其實也不完全是畫畫的事,這幾天我出奇的高產,閣樓的牆角都快不夠我放畫板的了,煙雨山上的湖水,草坪上躺著的黑衣人影,還有那隻黑色的噬獸,身形龐大,張牙舞爪,它們輕易地就從我的腦海裡落在了紙上。只有最後一幅還沒完成,是我在煙雨山上看見的夕陽落霞,我加了點紫灰色進去,大片溫暖的晚霞從左上角紅色最濃重的地方蔓延開來,右下角有兩個小小的黑點,躺在如茵的草坪上。

“你的畫怎麼樣了?你之前不是說下週就要開展覽?”秋平又問。

“下週去稽核,展覽還早著呢,估計得到明年了。”

他哦了一聲:“這樣啊。”又問:“咱們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一愣,突然回想起前兩天和何悠然的聊天,自從哥哥把何悠然的聯絡方式給我以後,我們倆經常聊天,甚至有幾次我聊著聊著睡著了,第二天早晨能看到他發來的晚安。這兩天我花了好多時間在畫室,好幾次何悠然發資訊、打電話給我,我都在畫有關煙雨山的一部分。

“所以晚晚你的這些畫都會在畫展上展出嗎?”

“嗯,應該會是,下週是送去稽核的,稽核沒有問題的話就會展出,不過畫展明年才會對公眾開放。”

“還要等到明年,”他遺憾,“那好吧,那明年我再去看,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何悠然總是會自然而然的計劃很久以後的事,我甚至都聽習慣了,但每次他語氣裡的激動和認真,卻總讓人覺得他不只是說說而已。

可是現在在我面前的不是何悠然,是秋平,他一邊挑著沙拉里的葡萄乾,一邊漫不經心的問我,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也行,看看時間吧,”我也答得漫不經心,“主要是還不知道具體時間。”

“嗯,如果是週末就好了。”

我切了一塊山核桃派,總是不能完全把何悠然,還有他的話和興致勃勃的語氣完全拋諸腦後。之前好像也有類似的情況,後來怎麼樣了來著?哦對了,後來我就把上一個人甩了,然後換成了那個讓我總是在想著的人,直到有一個新的下一個人出現為止。

我還在想著這件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服務員遞給我一大束玫瑰花:“小姐,這是您的花。”

我還沒反應過來,突然瞥到秋平意味深長的微笑,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他開始掏口袋,我趕緊在事態更嚴重之前一把按住了他:“秋平。”

“寶貝,你先等下,我還有樣禮物沒給你。”他不明所以,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秋平,”我打斷他,“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訴你,我想了很久了,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好,是什麼?”他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們分手吧。”

我到家的時候哥哥正在沙發上看書,他探頭看了我一眼,立馬被逗樂了:“你怎麼了,下海捕魚了?”

“還說風涼話。”我沒好氣地說,“燒洗澡水了嗎?”

哥哥打了個響指,我聽到樓上的衛生間傳來咔噠一聲:“燒好了。”

“怎麼了這是?”哥哥湊過來仔細端詳了一下我沾滿淚痕的上衣和皺巴巴的裙子。

“我跟秋平提分手,他居然哭哭啼啼的不讓,我硬是勸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就把他記憶刪了。”我一邊說一邊把首飾都摘下來,週末得抽空送去洗一下。

哥哥搖頭:“渣女,實在是太渣了。”

“彼此彼此。”我翻個白眼,“洗澡去了。”

“等會等會,讓我八卦一下,”哥哥甚至倒了杯酒,“他不是之前還跟你求婚,你說話的時候是不是一點都不委婉溫柔,所以他才哭成那樣的?”

我想了一下,老實承認:“我直接說的,一點也不溫柔。”

哥哥搖頭嘆氣:“小妹啊,哥哥覺得,在這方面,你還是要對他們好一點,咱們雖然渣,但是也不能傷他們的心對不對,也得安慰一下,說點假話也沒什麼。”

“比如要搬家或者工作外派?”我舉了兩個他用過的例子。

“差不多。”他笑眯眯的。

“你得了吧。”我給了他一拳,“就不能教我點好的。”

“還找新的嗎?”

“找啊,”我下意識地說,但是腦海裡又蹦出何悠然的臉,我趕緊搖搖頭把他趕走,“為什麼不找。”

“加油,”哥哥給我比了個大拇指,“我就知道你青出於藍勝於藍。”

“你那是在誇我嗎?”我忍不住笑了。

和秋平分手這件事好像並沒給我太大影響,洗澡的時候我還試圖放了點音樂,烘托悲傷的氛圍,後來發現一點用也沒有,乾脆換回了常聽的爵士。晚上何悠然又發來資訊,我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回復。是不是最近和何悠然聊的太多了,導致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想起他,還是先冷靜兩天比較好。

晚上我睡得很早,但是半夜的時候卻被吵醒了,聲音是順著樓梯傳上來的,掙扎著擠進了我的門縫,我一下子清醒了,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屋子裡瀰漫著一層薄薄的靈力,像雲霧一般繚繞著,帶著點晶瑩的閃光,最令我不寒而慄的是那靈力有兩種顏色,一種是深邃的海藍色,另外一種則是像血液一樣的鮮紅。它們均勻的分散、瀰漫,卻沒有融合到一起。

我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就清醒了,是極光。

不知道是哪位富有浪漫情懷的老前輩想出的這個名字,但是這種景象在我眼裡看來卻一點也不浪漫,我匆匆抓了一件外套加在睡衣上,咣噹一聲推開了屋門。很多靈士可能一輩子也沒見過極光,但從我十幾歲開始,這種景象我已經見了無數次了,極光之所以罕見,是因為只有兩種人身上會出現,一種是修煉血祭禁咒的人,另外一種就是修煉重靈獻的人。只有在他們身上,兩種難以互相融合甚至相互排斥的靈力才會同時出現,在修煉者無法自控的時候,兩種靈力就會同時爆發出來,一般會造成在所難免的誤傷,所有靈士幾乎都對這種現象有著深深的心理陰影,自然也對哥哥退避三舍了。

我衝到二樓,哥哥的屋門關著,裡面傳來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吼,伴著什麼重物撞擊的聲音,我心知不好,趕緊一腳踹開了門,裡面煙霧瀰漫,紅色的像在滴血,深藍色的又像溪水一般緩緩流淌。哥哥的咆哮聲是從最裡面的角落發出來的,一聲一聲,像錘子一樣砸的我的心臟疼。

我小心翼翼的摸過去,在彌散的霧氣中先看到了哥哥的長刀閃著的銀光,他縮在牆角,一隻手緊緊捂著耳朵,另一隻手舉著刀四處亂劈,他的床頭櫃被打爛了,裡面的符咒散的到處都是。

我不敢拖延,用靈力在身前攏了一個簡單的防護罩就匆匆奔了過去,他的尖叫聲陡然增高了:“別過來!別過來!”

他的長刀亂劈,毫無章法,我在力量上也不是他的對手,只能隔著刀影衝他喊:“哥!是我!我是晚晚!”

他頓了一下,抱著頭的胳膊鬆了鬆,抬起臉的時候,一雙帶著紅光和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末了又是一刀劈過來:“你不是我妹!你是來殺我們的!”

這劈的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甚至還帶著靈力,我往後跳了兩步,伸手攏了靈力,讓它們伴著風直直的衝向哥哥的方向,我想著好歹要把他的刀打掉。但是那些瀰漫在空氣裡的靈力在他面前聚成了一道嚴嚴實實的防護牆,我的攻擊根本就穿不過去。

我額頭上沁了薄薄一層汗,又往旁邊躲了一下,下一秒更加猛烈地靈力伴隨著刀鋒劈過來,我身邊的一個檯燈直接掛了彩。牆紙也劈爛了,露出裡面貼著的裡三層外三層的符咒,全是防禦和加固的。

我眼看著哥哥那邊又要開始用靈力攻擊了,目光飛快的在散落一地的符咒上搜尋,總算看見了一張防禦符,趕緊把它拎起來懟到身前,再用靈力加固了一下,好歹擋住了下一次攻擊。被防禦符擊散的靈力四下亂飛,被牆上的符咒反彈、吸收,屋子裡一片狼藉。

這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我咬咬牙,想著要不要把南風召出來,但是我剛想念出召喚的話,一道紅棕色的靈力穩穩地破開空氣裡瀰漫的濃霧,噹啷一聲,哥哥的刀被打落在地,他捂著手腕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

我轉頭看向門口,吳叔叔總算是過來了,他的睡衣一團凌亂,腳上連鞋都沒穿,手指還儲存著發動靈力的攻擊姿勢,一邊微微喘著粗氣,一邊向我點了點頭。

歷史經驗告訴我,哥哥沒了刀的狀態只能更加糟糕。我趕緊撥開濃霧走過去,他一邊護著自已的手腕一邊倒在地上嚎叫,兩隻胳膊緊緊地抱住腦袋。

“哥,沒事了,你起來看看我,看看我啊?”我試圖提高聲音蓋過他的尖叫聲。

“我不要!你們別過來!我要我妹妹,還有吳叔,吳叔!”

“我在這呢,你看看我,我不是法庭上的人,我是晚晚。”我試圖抓住哥哥的一隻手,但是我剛碰到他,他的手就像針扎一樣縮了回去:“不要!你們別想害我妹妹!”

“哥!”我更加著急了,試圖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或者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可是沒用。他就像個負隅頑抗的孩子,死死地守住最後一點自認為的安全底線。

哥哥的牙齒咯咯打顫,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我沒殺人!她不是我殺的!”

整個人一下頓住了,像是跌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窟,十年前的記憶又排山倒海的湧來,灌入我的腦海逼得我喘不過氣來。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吳叔叔趕過來了,手裡舉著凝神的符咒,撲通一聲跪倒在哥哥身前,輕聲哄著他:“不是你殺的,你沒事了,有我在這呢。”

哥哥的鬢髮全被冷汗浸透了,他緩緩的抬起頭,臉上一片死寂:“吳叔嗎?”

“是我,沒事了沒事了。”吳叔叔的聲音有些嘶啞。

哥哥的眼睛原本已經變成了紅色的,聽了吳叔叔的回答,眼眶也紅了一圈,整雙眼通紅如血,十分駭人。他嘴唇顫抖著,一隻手緊緊抓著吳叔叔的衣襟:“吳叔,我錯了,您別整靈脈,我不是故意要躲著的,您別連著他們一起欺負我,行嗎?”

吳叔叔的眼睛也有些發紅,扶著他的手有些發抖:“孩子,我不會的,我不會的,你放心吧。”

哥哥凝滯的眼珠在眼眶裡骨碌一轉,臉龐完全沒了平時的精緻,整個人和一個瘋子一樣,又把眼神落到了我身上,喉頭動了動,再吐出一句話的時候聲音發抖:“你是小妹嗎?”

“哥哥,我在。”我握著他的手。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指,在我肩上碰了碰,又拂過我的頭髮和麵頰,最後扯出一個艱難的微笑:“你真是我妹妹,不是我媽媽嗎?你們長得好像。”

我的心沉了沉,像是有一個陳年的傷疤被人硬生生的撕開了個大口子,但我還是儘可能穩住自已,一字一句地說:“哥哥,我是晚晚呀,你護我護的很好,我們都沒事了。”

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眼裡的紅色似乎褪去了一些,但是平常那雙淺淺的棕褐色,溫柔,潮溼,帶著小鹿一般溫柔繾綣的眼睛還是沒回來,我熟悉的那個哥哥,這麼多年被心魔糾纏,每個月都要發作一次,到現在依舊還沒回來。

“咱們別在這坐著,回去睡覺好不好,睡醒了一覺就好了,好不好?”

他看著我,似乎終於平靜下來了,乖乖巧巧的點了個頭:“好。”

我這才鬆了口氣,吳叔叔一直慘白著臉跪坐在我身邊,嘴唇顫抖著,終究沒說什麼話。

“我困。”哥哥突然又說,朝著我張開雙臂,“媽媽,我想睡覺了。”

我一愣,吳叔叔在旁邊也呆住了,但我的猶豫有短短一秒,還是伸手接了他的一個擁抱,他下巴壓在我肩膀上,不一會就有安穩的呼吸聲傳來。

我給吳叔叔使了個眼色,他輕輕地把一張昏迷符咒拍在哥哥身上,他整個人徹底癱倒不動了。

我和吳叔叔趕緊把他抬到床上,吳叔叔燒了幾張符咒,又點了安神的香草,他睡得平穩了些。我把符咒小人都放了出來,看著他們在房間裡熱鬧而又無聲的修復哥哥砸出來的爛攤子。吳叔叔探了探哥哥的靈力迴路,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眼裡的紅光終於消失了。

吳叔叔始終一言不發,自從哥哥問了他那幾句話,他的臉色一直蒼白,顯得比平常蒼老了好幾歲。他坐在床邊看著哥哥,臉頰籠罩在深深的陰影裡。

我看了看窗外,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很快就要天亮了。吳叔叔問我要不要去睡,他在這守著,我拒絕了,又問:“吳叔叔要不你回去吧,你今天上午不是有課嗎?”

吳叔叔稍微動了動,但還是沒抬頭:“沒事,熬個夜而已。”

房間裡又安靜下來,靜的連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我回想著哥哥睡過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一句話還沒忍住就脫口而出:“我和媽媽真的長得很像嗎?”

吳叔叔這才抬起頭來,眼睛下有些淡淡的黑眼圈。他盯著我的臉看了幾秒鐘,很快就移開了目光。酸楚一笑:“很像,非常像,和嫂嫂一樣的漂亮。”

“每次看到你們兄妹倆,我都能想起大哥和嫂嫂,”吳叔叔又說,“我總是以為,故人還在。之前發生的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

“吳叔叔……”我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站起身說:“我得回去準備一下去上課,符咒留給你,他如果再做噩夢,就再燒幾張。今天也不用訓練了,由著他睡,我一下課就趕回來。”

我點點頭,接過那幾張鎮靜安神的符咒:“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啊。”

“放心吧。”他摸了摸我的頭頂,黑眼睛在光線下微微閃了閃,推開門出去了。

我坐在床邊,看著哥哥沉睡的臉,心臟依舊揪得生疼。他從前不是這樣的,這個家也不是這樣的。雖然我們都失去了至親,但是我們還有彼此,我們都能在對方身上,看到失去的人的影子。吳叔叔撐起這個家,哥哥和爸爸一樣的脾性,那個時候屋子裡總是充盈著各種歡聲笑語。事情在哥哥去林家求學的那天晚上突然就變了,哥哥從少年天才突然就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殺人犯,吳叔叔把我放在了老師家,就再也沒來看過一次。哥哥不在家,吳叔叔也離開了,我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寒冷的像冰窖,一件件事情接踵而來,硬生生的把我逼到角落。

直到現在,我們也似乎從未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哥哥就不必說了,他到現在都戰戰兢兢的活著,從來不願意去什麼公開場合;我也每天都處在恐懼和焦慮中,擔心有一天他們會不會又離開了,擔心某一天我曾經犯過的罪會報復回來;吳叔叔也更沉默寡言了,他對我們的保護更甚,願意告訴我們的事卻越來越少了。

屋裡鋪著地暖,但我依舊覺得不暖和。哥哥平時就是個極其眠淺的人,現在發了病,睡著了也更是睡的不安穩,眉頭緊緊皺著。為了以防萬一我又燃了兩張符咒,空氣裡多了點草藥的清香味。

這麼坐著也不是辦法。我從樓上拿了手機下來,猶豫著要不要找秋平聊天,才意識到我我們已經分手了,我還把他的記憶刪的一乾二淨。

我捏著手機,黑暗裡手機的熒光映在我的臉上,我的臉大概是蒼白而又毫無生氣的。我退出了秋平的聊天框,一眼就看到了何悠然的頭像,他昨晚發的資訊我還沒回,猶豫了一下,居然還是神使鬼差的點開了他的聊天框。我看了看時間,四點二十五,正常人這個點應該都還在睡,我似乎不應該打擾他。

我放下手機,房間裡漆黑一片,安靜的像一潭死水,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色向我湧來,我倒是說不上怕黑,但還是討厭這樣的環境,心想萬一他睡了,發個資訊他也不會看到的,就這麼安慰著自已,給他發了個資訊過去:“你睡了嗎?”

這話問的有些傻,還不如問你有沒有醒。我在猶豫到底撤不撤回的時候,手機微微震了一下,他居然回了訊息過來:“晚晚還沒睡嗎,熬夜會有黑眼圈的。”

我很驚訝:“我還以為你睡了。”

“我睡了呀,不過我手機放在床頭。”言下之意就是是被手機叫起來的。

我瞬間覺得不太好意思:“打擾你了,要不你接著睡吧。”

“這語氣也太陌生了,”他抗議,“晚晚怎麼了,不會是一直熬夜到這個時候吧?”

“倒也不是。”我回了四個字,猶豫了一下,“稍微發生了點事。”

他倒也沒有追問是什麼事,只是說:“晚晚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或者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趕緊打字。

“那就好。那晚晚要說說發生了什麼嗎?”他又發來訊息。

和之前的許多次一樣,他從不逼問,也不八卦,只是只是會溫柔的問,好像一隻貓咪靜靜地湊在你身旁,但並不上躥下跳的吸引注意,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用黑眼睛看著你:“晚晚想不想說?”

這次我似乎有些動搖了。原因倒也沒有什麼,大概是因為屋子太黑太冷,旁邊躺著個半瘋不瘋的至親,孤單一人需要點陪伴罷了。我咬了咬嘴唇,可是之前幾年不也這麼過來了嗎?找找不痛不癢的男朋友打發時間,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就把自已關到畫室裡畫個幾天幾夜,昏昏沉沉的睡一天,再醒來的時候想想,自已也不是挨不過去。

我不太適合把期望放在別人身上,哪怕只有一點點,或許是我成長起來的環境和我周圍的人,讓我實在受不了那種滿懷期望卻又不斷落空的感覺。好不容易從殼子裡爬出來的貝類,被自已的念頭打消了想法,又垂頭喪氣的回去了。我於是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發過去:“不太想。”

那邊的回覆比平常慢了些,我幾乎能想象到他垂頭喪氣的表情,大半夜的把別人從睡夢中喊醒,然後又說:“哦,其實沒什麼事。”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人估計會被氣死。

但是何悠然沒有,他是天生的好脾氣嗎?沒過一會那邊又有訊息發來:“沒關係晚晚,沒關係的,”他又補了一句過來,“晚晚不想說,我有一堆事想說呢,晚晚先聽我說可以嗎?”

“好。”

“剛剛小云又過來趴我身上睡,她自已明明有高階貓床,還有啊,她一天比一天胖,搞得我呼吸困難,”他亂糟糟的打了一堆字過來,“你說我要不要把她的零食斷了,然後讓她和我一起跑步。”

我看著他發來的一堆訊息,洋洋灑灑的佔滿了整個螢幕,我看著那一堆資訊,突然一股和剛才一樣的、沒來沒由的感覺溢滿了心裡。

下一秒,手指頭已經不聽控制的採取了行動。我看著我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又發過去,又打字,又發了過去。

“何悠然。”

“嗯,我在。”

“你現在能打電話嗎?”

“可以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已在做一個了不起的大舉動,又緊張又不安:“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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