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走的途中,楊晨被飢餓擊垮了幾次!

每次摔倒在地上,他都不想再爬起來,但是心底那股倔強的意志偏不讓他就此屈服。

他狠狠地咬著嘴唇與舌尖,藉著劇痛刺激自已的神經。

使他每一次昏迷後又堅持站起來,每一次都象死過一次那麼痛苦,但每一次卻獲得新生。

齊軍在初期還迫脅他,後來漸漸沉默了。

他幾次絕望地認為楊晨再也爬不起來了,他也認命地想就此放棄吧。

但每次楊晨站起來,又給了他一絲微薄的希望。

他的匕首仍舊緊緊地貼在楊晨脖子上,不到最後一刻,他決不放棄。

一路行去,路上遇到幾起倒伏在黃沙上的人,全都是與狼戰鬥過的戰友。

此時都已經氣息全無了。

楊晨總要在他們的屍體旁呆一會兒,象是悲痛,又象是緬懷。

這個時候,齊軍總默默看著,既不勸慰,也不催促,也不管楊晨呆多久。

自從受了傷後,這個豪氣霸道的男子,變得深沉了。

終於在日落的時分,他們見到了活人。

那是一個孤零零的,單瘦無依的身影。

長髮上沾滿了沙塵,時裝破汙不堪。

就像喝醉了酒的人,步伐踉蹌,摔倒了,爬起來,再摔倒,又爬起。

像是要努力抓住一絲生存的希望,可每每頹然而倒,看上去在堅持,其實是在放棄。

楊晨心中湧出大的痛惜,卻又燃起了火熱般的激情。

他嘶聲高叫:“徐……徐媛……”

恍若離魂似的徐媛定了定神。

她不敢肯定自已聽到的是真是幻。

她秀美的臉上露出一副泫然欲哭的笑臉,這個聲音,在每次堅持不住的時候,都會聽到。

但這時候,那個聲音卻那般清晰:“徐媛,是我,楊晨。”

徐媛疑惑地回過頭,驀然間,她經歷了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那個認識雖然只有短短兩天,卻深深佔據她心靈的人。

那個給了她無窮勇氣與信心的人。

那個她本以為棄自已而去的人。

那個她又恨又愛,又想又怨的人。

在她最虛弱,最絕望的時刻,奇蹟般的出現在她的身後。

那個人飛快地走到她面前,如同神靈一般帶著金光。

那熟悉的笑臉,面對再大的困難也絕不屈服的眼神,再一次真切地出現在她面前。

可她覺得自已真沒用,說不出一句話來。

乾涸的身體裡,卻冒出滾滾的液體,不住地從眼睛裡流出。

她沒有聽清楊晨興奮地說著什麼,只見他拿出一個翠綠的瓶子,不斷地往她手中塞。

她無意識地用手接過,那涼爽的感覺讓她精神一振:水!

再也顧不得什麼,昂頭把水全灌進自已口中,整個世界美妙了:

如同枯涸的大地瞬間恢復生機,漫山遍野都是青翠欲滴的綠葉。

一瓶喝盡,楊晨乾脆摘下羊皮袋給她,徐媛喝得太猛烈,被水嗆住了。

楊晨微笑著拍拍她的背,笑道:“慢點兒,還有很多,我們找到了一個大湖呢。”

徐媛拿著羊皮袋,怔怔地看著楊晨,眼淚又止不住地流出來,她終於能說出那個名字,而不怕那個名字會消失,她輕呼一聲:“楊晨……”

一頭撞在他的懷中,緊緊地摟著他。

楊晨讓她摟了一會兒才說:“好了,你這樣,可把齊軍弄痛了。”

徐媛一驚,才發現楊晨背上的確有個人,剛才看到楊晨情緒激動下,竟然沒有注意。

顧不得害羞,問道:“齊軍怎麼了?”

楊晨苦笑,齊軍淡淡地說:“受傷了。”

“啊!你用刀架著楊晨幹什麼?”

徐媛總算發現了柄匕首,又吃了一驚。

齊軍哼了一聲,沒有理她。

反倒是楊晨笑道:“沒事兒,他愛架就架著,等跟上大家,就不會架了。”

對了,你怎麼只有一個人,其他人呢?”

“他們?”徐媛悽然一笑:“他們哪顧其餘人的死活?”

“你們兩個不在,沒人約束他們,再加上霸龍鼓動,早就走遠了。”

楊晨嘿地一聲,沒有說話,示意徐媛坐在沙上。

“我們休息會兒,等太陽下山再趕路,我們有水喝,一定能趕上他們。”

徐媛柔順地坐在他身邊,握著楊晨的手,目光如水望著他。

“趕不趕得上他們倒沒什麼,我還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呢。”

楊晨抬頭笑了笑,目中有些索然,對身後的齊軍說:“喂,你別箍得這麼緊吧?我睡會兒。”

身後的齊軍沒有說話。

楊晨以為齊軍還不放心,不由苦笑,對徐媛說:“別理他,你也睡會,看你很累了。”

徐媛點點頭,依言伏在楊晨的腿上。

一覺醒來,月亮又到中天,飢餓的感覺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著他的腸胃。

他摸摸水壺,想潤潤空空如也的肚子,想了想又放棄了,在沙漠裡,水就是生命。

他伸了伸腰,發覺背部輕鬆了,扭頭看去,齊軍已經放開了自已:

一張剛毅的臉透著失血過多的蒼白,眉頭緊緊皺著,象是在睡夢中也承受無邊的痛苦。

那支閃光的匕首丟在一旁!

楊晨把視線移到他的腿上,果然,一隻右腳用褲子包得嚴嚴實實,光禿禿的沒腳掌,血染紅了外面的布,結成了厚厚的血痂。

楊晨黯然望著那張痛苦的臉龐,突然有點可憐他,對他的種種不滿也消淡了不少。

徐媛察覺楊晨醒了,她也很快醒來,臉上的表情悵然若失。

細微地嘆息一聲,喃喃地說:“好懷念媽媽親手做的餛飩啊,好懷念蘭姨的清蒸魚片啊,好懷念我的迪士美妮啊,也好懷念爸爸那兇霸霸的聲音啊……!”

楊晨也似乎被她低如夢幻的話語觸動了心底柔軟的部份,不由露出柔和的笑容,竟有些心酸。

徐媛抬起來,認真地看著楊晨,嫣然笑道:“不過,如果你不在我身邊,那些東西我也不想要。”

楊晨燦爛一笑:“等我們回家了,我就經常來看你。”

“好啊!”徐媛的眼睛發亮。

“那時我介紹我爸爸給你認識,你這樣的年輕人,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的。”

“那就這樣說定了!”

楊晨爬起來,整理下身上的水袋,望著遠方說道:“趁著月光很亮,我們多趕點路,儘快追上他們。”

徐媛自然不會反對他的話,指著昏睡不醒的齊軍說:“那還帶上他嗎?”

楊晨淡淡一笑:“當然要帶上!”

“仍舊我揹他走,你拿著他的水壺,如果渴了,就喝一口。”

徐媛說:“這些水都給我帶吧,你揹著個人,還要背水多辛苦,我給你減輕點負擔也好。”

“不必了,別看我揹著人,還帶了水,但跑起來可快了,過會我們比賽,看誰跑得快!”

這時睡著的齊軍突然發出一聲大吼,猛地坐起來。

看著離開他幾步遠的楊晨,心中又驚又恐,飛快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虎吼一聲要站起來撲過去。

他的動作觸痛了那隻斷腿,重重地跌在地上。

一雙虎目睜圓,冷汗直冒,臉上的表情即恐慌又不甘心。

徐媛被齊軍拼命式的掙扎所表露的樣子嚇著了,躲在楊晨身後。

楊晨嘆息一聲,走到齊軍身前蹲下,說道:“你還是把匕首擱在我脖子上吧。”

齊軍本來有這個打算,只是顧忌楊晨身手敏捷,一時不敢輕動。

聽楊晨這麼說話,反倒愣住了。

楊晨說:“你要是不放心,仍舊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我揹著你走。”

“什麼意思?”齊軍警惕地望著他。

楊晨淡淡地笑道:“就算你沒有用匕首威脅我,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但既然你不放心,不妨還把匕首放在這兒,我決不反抗。”

齊軍冷冷地盯著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在可憐我?”

“沒有,相互攜持罷了。”

齊軍嘿地一笑:“楊晨,你要記住,做為一個軍人,我根本不需要憐憫。”

“如果我不能掌握自已的命運,我就會立下死的決心,所以,請你自重,別用那可笑的憐憫來對待我,那是對我的汙辱。”

楊晨認真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好的,我向你道歉,是我錯了!”

齊軍望著他冷冷不語,突然把手中的匕首遞給楊晨。

“這個給你,在這個沙漠裡,肯定有大用。”

楊晨有點愕然:“為什麼給我?”

齊軍牽動一下嘴角,表示自已在笑:

“我說過,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已手中好,但是這一次,我沒能掌握住命運,我太累了……”

楊晨有點黯然,他垂頭想了一會兒,把匕首握在掌中。

“匕首我可以收下,但我仍在揹著你走,希望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這不是可憐,而是你還有利用價值,雖然你行動不便,但你還有這個……”

他用手指指自已的腦袋。

“只有你才能辨別正確的方向,才能讓大家最大程度活下來,走出這個沙漠。”

“那好,我也不矯情,我願意用自已的沙漠生存知識幫助大家走出沙漠,用來換取我的一條生路。”

楊晨說:“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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