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經年,再見音容笑貌不曾改變。
不知道從哪棵樹上得來的葉子,寬大葉片蓋在了唇上。
手臂交疊枕在頭下,雙眼合目,眼皮緩緩睜開,眼珠轉動向下掃了一眼。
“本座出來一次可不便宜,錢帶夠了嗎。”
周塵章應聲道:“帶了,不夠還有,我外出治病時,主人家給了我座金礦,我有能力賺錢自是請得動暗主閣下。”
金礦?
豁!
誰出手這麼大方!
陶培禹腦子一轉,馬上想明白了。
不管在哪,總是普通人多,普通人多,自然會有通知普通人世界得主宰在。
沒想到周塵章又和皇家有了牽扯。
人家還送了金山做謝禮給他。
真是給他面子。
“好說,延知谷主本事整個大陸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如今既已見面,本座成了谷主心願,便告——”
“且慢。”
周塵章打斷了陶培禹即將說出的話。
阿禹想走?
沒見到面好說,如今見到了絕不能讓阿禹再從他面前溜走。
“我的心願達成了,但該付得銀錢您沒收。”
周塵章拿出來那個錢袋子放在掌心裡。
得到一聲冷哼,伸出的手掌顫了顫。
“你的錢,太髒了,本座愛乾淨,你拿回去洗乾淨在呈上來吧。”
陶培禹語氣雖平淡,倒有種土皇帝的感覺。
“可有限制時間?”周塵章問。
“沒有。”陶培禹指尖玩弄翠綠的葉子,“本座做事情莽撞沒耐心,谷主還是儘快的好。”
周塵章目光下瞥了一眼青嫩的葉子,迅速離開。
碧薇一臉納悶。
主上什麼時候做事莽撞了?
主上做的每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從事情發展的過程結果看,都挺好的啊。
這也說明了主上的耐心。
為什麼主上要這麼說自已?
樹上的人百無聊賴的玩手腕,一條腿放在樹幹上,另一條腿垂下來。
這一幕嚇得樹下的碧薇連忙做出懷抱狀準備接住掉下來的人。
人安穩的躺在樹上,虛驚一場啊。
碧薇的心裡安定了,又退後了幾步。
一片綠葉從上面緩緩飄蕩。
正是主上手裡的那片葉子。
很平常的一幕,遠處傳來一聲接一聲急促的馬蹄聲。
巧的是。
延知谷主剛走到樹下,葉子也落在了地上。
“我趕上了……”
碧薇吃驚的看著傳聞中不為萬事萬物而情緒波動的第一藥醫,五大家都需要仰仗的延知谷谷主。
他在做什麼?
他在喘著粗氣,身體半彎曲,手掌按在雙膝上,額頭、臉龐鬢角里全是汗水。
正眼巴巴的看著她們的主上。
天啊。
碧薇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暢快感,怎麼感覺這麼好呢。
看吧。
再厲害的人也服氣咱們主上。
管他什麼神醫,就算是名滿天下的第一修煉者,出手必死妖的淨希門大弟子洛少恆也得服她們主上大人。
哼哼哼,這感覺真是妙啊。
天上地下,唯我主上最是尊貴。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實在惹人注目。
陶培禹橫了一眼過去。
又是一個垂涎我美色的人。
沒辦法,長得好,也是一種煩惱。
“碧薇,本座要和谷主談事情,你且回郡中聽候吩咐。”
“是!主上!”
碧薇激動的大喊一聲,隨即提步用輕功離開了。
她那麼大聲一吼,嚇了陶培禹一跳。
周塵章目光灼灼盯著樹上的人,完全不理會周圍的變化。
“阿禹,我洗好了。”
周塵章拿出來了一個嶄新的錢袋子,放在手心裡給陶培禹看。
嗖。
他掌心裡的錢袋不見了。
樹上的人兩眼放光的盤腿倚靠大樹,嘴巴大張,無聲的‘哇’被周塵章看在眼裡。
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溫柔的看人。
陶培禹手指飛快轉動,手上的銀票幾乎是他手腕寬一樣的厚度。
每張銀票都是一萬兩!
陶培禹心裡口水直流。
這麼多錢!?
周塵章富得流油!
這麼多錢,他得怎麼花才好。
多買地,種糧食,種瓜果,往外賣,還能給附近的人提供活計,讓他們多賺錢減輕家裡負擔。
再蓋房子,蓋一條街的房子,讓無家可歸的人都有睡覺休息的地方。
剩下的錢做什麼?
對了,植樹造林,任務二他始終記著呢,良好的自然環境,不受任何干擾的生態系統,尤為重要。
還有剩的錢,修路蓋橋,要想富先修路,路通了,人們手裡有的藥草,菌類像是蘑菇啊神什麼的都能往外賣,家裡靠果樹為生的,果實成熟了就能賣出去,減少了損耗多賺錢。
人們的生活富足了,就有時間精力更加愛護環境。
人和自然的和諧共處,算是普通人的體系了吧。
再往高處看。
人族和妖族。
兩族無法共存。
人為了自保殺妖,妖為了生存吃人。
活著,是兩方都想要的事。
怎麼才能讓各自有各自的體系呢。
陶培禹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看的下面的人心頭一震。
不會是發現了吧。
他這次沒用浸了藥粉的錢,而是把少量藥粉灑在了錢袋上。
藥粉只是其一,他身上的藥粉是其二。
兩種藥粉摻和在一起,才能發揮追蹤的藥效。
“等著。”
陶培禹撂下一句話,翻身跑到另一邊。
“阿禹!這個!”
陶培禹聽到身後的喊叫,轉頭看去。
一片樹葉在陽光中顯得格外翠綠。
嗖——
“等著。”
陶培禹將樹葉握在掌心,再次丟下兩個字轉身離開了。
周塵章靜靜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
他心裡知道。
追蹤香,成了。
這一切,陶培禹一無所知。
他跑到延者郡將錢財分給眾人,並告訴他們自已的想法。
暗衛帶著錢四處奔走下達主上命令。
各地開展了大規模的造橋修路,買地蓋房。
皇帝的奏摺堆成了山,蓋章該冒煙了。
“國師!暗網舉動越來越多,朕還要幹看著?”
“不然,陛下可以動武。”
“普通人哪裡打得過修煉者!”
“那便忍著。”
“……”
一身白衣的青年面色冷冽負手而立。
二十多歲的皇帝像個受委屈的小孩一樣抬不起頭,手上忙的不可開交。
【阿則,我發了。】
【哦。】
【陛下給我扣章了嘛。】
【嗯。】
【太好了!等事情辦成了,我請你喝酒。】
【嗯。】
這邊的陶培禹開心的不得了。
安排好各地的人,他坐下來滿足的嘆謂一聲。
復又站起來脫衣服打算洗個熱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覺。
放鬆身體還是得好好睡覺,四處溜達會讓身體更疲憊,哪裡能放鬆。
還是睡覺好啊。
嗯?
什麼東西?
誰啊!
誰把一個皺了吧唧,綠色發光的破葉子塞他衣服裡了!
嘖。
目前為止,還沒有誰有這個本事吧。
【阿則!你為什麼把破葉子塞給我。】
【……】
【你說啊,解釋解釋,你為啥這麼幹。】
【蠢。】
【啥玩意!你憑啥又罵我,我要告訴暖暖你罵我!】
【去,有本事你就把失憶裡的她喚醒,你看看她清醒後,會感謝你,還是痛扁你一頓。】
【我,我,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賊喊捉賊。】
誰是賊?
又罵人!
陶培禹心裡憤憤的想。
綠葉子,綠葉子,哪裡來的綠葉子。
綠葉子,綠葉子,周塵章的錢袋子!
想起來了!
窩草。
周塵章!
別是還在等他吧!
都過去多少天了!
從開始部署,到安排各省,各郡,各鎮,各鄉村,環境上,賺錢上,各種策略方法,出現的各種問題,再到處理的辦法,這都過去兩個多月了。
別是還在等他!
樹林茂密,樹葉在林中沙沙作響。
沒有那身藍衣身影。
陶培禹長舒出一口氣。
“阿禹。”
喝咦!
陶培禹被嚇得身體一激靈。
咚。
樹上跳下來一個人,正面看向他。
“本來是我說話嚇到你,但我等了你兩個多月,所以我不會和你道歉的。”
陶培禹:……
延知谷是有什麼幼稚草藥嗎。
周塵章怎麼吃成這樣,成年人了喂,要不要這麼說話。
陶培禹上下看了看面前面黃肌瘦的人,哼了哼。
“誰要你的道歉,有本事你嚇死我。”
“激將法對我沒用。”
“有沒有用的,用了才知道。”
“對不住。”
“嗯?”陶培禹滿臉問號,不是說不會道歉。
“我之前不該趁你睡著偷親你。”周塵章低垂下頭,語氣低落真摯的說。
“你——”
周塵章再次出聲,“我應該把你晃醒再親你,最起碼你是醒了的,我確實佔到了便宜,不然挨的打太虧了。”
“你閉嘴!”
陶培禹怒了,大吼一聲,轉身就走了。
就這樣?
周塵章臉色大變急忙追上去。
還以為阿禹會再打他,他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沒想到阿禹只是說了句讓他閉嘴就走了。
三年了。
阿禹的脾氣變好了。
“阿禹。”
周塵章大著膽子走到了陶培禹身邊,與他並肩走路。
“阿禹,你想去何處?”
“我想去死。”
“啊,死路是哪條路,不管哪條,我陪你。”
“……”
有病吧!
周塵章腦子壞了吧。
他知不知道自已在說什麼。
“周塵章,你有病。”
“不可能,我是大夫。”
“醫者不自醫。”
“是嗎。”
周塵章腳步一頓,陶培禹停下來側頭看他。
忽然臉色大變,迅速退開,離了周塵章幾十步遠。
但見周塵章身體黑氣溢了出來,將他團團圍住。
不出一刻。
黑氣全無。
周塵章鄭重地對他點頭。
“檢查過了,我沒病。”
“……你,用黑氣檢查身體?”
“我不是純正的好人,我有私心,有私心的人都有心魔,之所以會被心魔反噬是因為人心裡不認可自已是有齷齪心思的人,心魔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為什麼要排擠他,承認他怎麼了,我就是有齷齪心裡的人,我就想得到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處,我就想跟在你身邊,就想天天看見你,就想一直看著你,為什麼排斥心魔,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我求而不得的,現在我有了方法,心裡有了能靠近你的方法,我為什麼不用,為什麼怕你知道,阿禹,你知不知道,我生怕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可你,真的不知道。”
“整個同武派知道,相處很短淺的淨希門猜測我為什麼掩護你,我殺上普生洞替你報仇他們猜測我和你的關係,去了瀾山教他們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把劍相對,到了延知谷,老谷主一直監視我們看到了我看你時的眼神卻從未說聲告訴你,明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周塵章句句感情真摯,聲聲疑惑沒有半點質問意味卻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感覺什麼?”
陶培禹一步步走過去。
“我每日寅時登到山頂修煉,午時下山,午時二刻再度登山修煉,亥時末下山,我需要感受你做了什麼?你和我同住一間屋子,我的衣服我自已洗了那本就與你無關,我每日吃一頓飯,你幫我拿飯食我感謝你,和我對練幫助我提升修為我感謝你,一路上對我吃食安全上全力相助我感謝你。”
“但你要搞清楚,沒有你,我自已同樣能做,我自已會吃飯,會殺妖,你自認為的和我有關只是你以為的,你感動的是你自已,我沒那麼多的慈悲心拿來同情你,我有時間還想想怎麼助人為樂呢,沒時間幫扶你。”
直到走到了周塵章面前,轉身向道路正前方走去。
周塵章呆愣片刻,馬上跟了上去。
一路上啞口無言。
兩人走自已的路,沒有任何交流。
周塵章反思自已。
阿禹說的在理,阿禹很強大,強大到超出他幾倍多。
沒有他,阿禹會過的更好。
最起碼沒人一直跟著他,惹他心煩。
阿禹是自由自在的翱翔的鷹,不會受到任何約束。
他要更加努力修煉,一定要追上阿禹的步伐。
“想什麼呢!快走!餓死了!”
一聲呼喊喚醒了停步不前的周塵章。
前面一臉不耐煩的阿禹正回頭看他。
臉上滿是不耐,但仍舊停下來等他。
這,算是他又離阿禹近了一步。
他快步走過去。
低聲唸了句。
“阿禹,你會成親嗎。”
和以前一樣,得到了一個白眼。
“我不娶你。”
“啊。”
沒有想成親的人便好。
周塵章寬慰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