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醋意
葛二孃以為頂多撞痛她罷了，沒想到沈棠直接倒地，知道她柔弱，自已也沒有用多大的勁兒。
曾氏大驚，趕忙過來將她攙扶起來，“小恩公可有事？”
“曾大娘別生氣，想來二孃也不是故意的呢。”
沈棠嘆了一口氣，身影還跟著晃了晃，攤開手一瞧，掌心已是紅腫一片，是擦破了一層皮。
曾氏嚴厲地瞪向葛二孃，“二孃！怎可如此無禮！快跟小恩公道歉！”
她是跟傅明憲萬千保證過的，他走的這幾天絕對沈棠頭髮絲兒都不帶掉的。沒想到他還沒出發，就被自家外甥女兒給打了。
葛二孃一愣，她從未見過舅母如此疾言厲色，當下委屈得不行，“是她自已不中用，我只是輕輕碰了她，舅母眼裡到底誰更重要些！”
說完丟下籃子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二孃！”
曾氏有些氣急了，但沈棠還在身邊，只能替她道歉，“這孩子真的被慣壞了！等他舅父回來自然要將她好一頓打！小恩公，我先去為你上藥！”
沈棠捂嘴輕笑，“我不妨事兒，二孃還是個孩子性情。”
沈棠是真的開心，隨意激一下她就生氣，氣鼓鼓得讓人看著就高興，這樣的葛二孃總比陰陽怪氣、白眼翻飛強許多。
“哎呀！時間來不及了，船要出發了，青團還沒送過去，晚些時候他們吃什麼呀。”曾氏現在才想起來，葛二孃跑了，沒人送東西，外甥葛柱還等著晚上給大家分一分當晚飯呢！
這時她看向沈棠，“小恩公，我灶臺上還有許多未做完的青團兒，不好離開太久。小恩公你會燒柴火嗎？或者你若方便能否給葛柱送去？”
沈棠看了看灶臺和籃子，便認命地提起來籃子，往外走。
得，早知道就不把葛二孃氣跑了，傅明憲早上剛說自已不必過去送東西，現下巧了自已真要去送了，只是要送給船長的外甥去。
*
海邊春意未濃，尋常人穿著長衫外面還要套一件比甲，但整裝出發的船員們全是打著赤膊、扛著竹竿鐮。
沈棠遠遠就看到了傅明憲正在甲板指揮著兩船船員。英武不凡的身影，昂揚於海天之下，任誰看了都信心十足。
傅明憲也瞧見了沈棠，她換了一件青色長衫，烏黑秀髮用木簪盤成髮髻，手裡還提著一個沉重的籃子，步伐倒是輕快。
他嘖了一聲，“都說了不必來，還特地換了衣服趕著送東西。”
她定是十分喜歡他，進而擔心他罷了，傅明憲語氣嫌棄，嘴角卻上揚。
旁邊的齊林聽了，順著傅明憲的目光也瞧見了沈棠，“小恩公來了？定是給你餞行來了！”
“哎，小恩公，我們在這裡。”
齊林用手擴音大喊。
沈棠看向這邊，揮了揮手示意自已聽見。
傅明憲心底居然有些期待，她會說什麼？會不會說讓自已平安歸來她會等著自已的話？那他如何回答？說自已會回來，會不會給她錯誤的訊號，誤會自已也喜歡她？
不過是一呼吸間，傅明憲腦中閃過無數的念頭。
沈棠拎著沉重的菜籃，得益於最近學武學有小成，並不覺得吃力，腳步還有些輕快。她快步走向迎下船的傅明憲和齊林，“阿兄，林大哥！”
傅明憲眼神定定地看著沈棠，耳邊的嘈雜聲瞬間小去，唯有沈棠的聲音清晰無比。
只看著沈棠柔軟的小嘴張合之間吐出一句話，“葛柱在何處？”
傅明憲只覺腦中一空，“什麼？！”
齊林卻聽得清清楚楚，他抬手一指旁邊高大的身軀，“呶，那個大個子就是。”
沈棠道謝後不敢多待，徑直與他們擦肩而過，跑去了葛柱身邊。
齊林看著二人交談幾句，“原來不是找你的呀恩公.......咦，怎麼覺得有些冷。”
他搓了搓胳膊。
傅明憲臉色未變，看向二人的眸色卻變得深沉晦暗。
齊林有些詫異，這位恩公一向為人疏朗，怎麼會有這麼讓人遍體生寒的眼神，活像要用眼刀子剮了某個人般。
再想細看，傅明憲轉身登上了甲板。
齊林看了一眼沈棠的方向，也不敢再留下寒暄，急忙跟上他的腳步。
沈棠提著籃子一眼就認出了葛柱，因為葛柱雖然黑了點，面容居然跟葛二孃如出一轍，任誰也說不出不是親兄妹的話。
沈棠將籃子放在他的腳下，簡單說了幾句就要走。
“傅小.......公子”，葛柱粗聲粗氣地喊了一句，“我家那個妹子慣是被寵壞，我已向我家母親訓斥過，還請原諒。”
葛柱知道他們的矛盾，也知道這個小公子是個女的。他還是第一次跟一個小娘子說這麼多話，臉色都憋紅了些。
沈棠有些羨慕葛二孃了，她雖是村姑但有著這麼多親戚寵愛，犯了不是多大的錯，多少人上趕著跟她道歉。她因為沒有孃親，爹爹也常年在外，家中大小事情全是自已做主。就算做錯了，也無人指摘，自然也沒有人替她說情道歉了。她有些想念阿爹和大伯父一家了，甚至銀屏那個只會聽自已話的傻丫頭她都有些想念。
沈棠一瞬間調整心情，“請不必掛懷，我不介意的。”
因為已經小懲大誡了。
說完利落的轉身，心裡琢磨離家太久時候該回金陵了。
可在即將轉角離開小船的視線時，沈棠回頭了，她看向甲板模糊的身影，確切生出幾分擔憂和掛念。
她愣了一瞬，但自已的初心是要給沈府找助力的呀。
沈棠搖搖腦袋 ，繼續坦然地走回程的路。
“那就等他回來一起先回寧州罷。”
再說傅明憲回了甲板後，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向。
沈棠低頭言語間流露幾分女兒態，他便無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恨自已的目力好的太過分.
葛柱叫住沈棠，她又轉身跟他說了幾句，便覺得葛柱十分孟浪。
船已起航，沈棠頭也不回地走了，傅明憲才真正意識到她為葛柱才來，鼻間竟然又幾分酸澀之感。
不一會兒，葛柱提著食籃過來給大家分青團兒。
他看傅明憲一人在吹風，親自拿了幾個過來，“傅公子，快嚐嚐我舅母做的青團！整個葛家村和齊家村沒有人做青團比她做的更好吃！上次聽說你喜歡麵食，我第一個就想起的就是青團，拜託舅母多做的，你可要賞臉呀。”
傅明憲一言不發，面色有些不虞，得意什麼不就是青團，京城美食繁多我也不見跟你炫耀什麼。他還是接過來嚐了一口，“嘶，酸死了！”
讓葛柱不由一愣，“酸？我讓二孃多放糖了呀，青艾的酸澀應該被掩蓋的呀！”
傅明憲裝似不經意問道，“你妹妹做的？怎不見她來送？”
葛柱有些不好意思撓頭，“可不是又跟傅小公子吵架了，連說好的送食籃都不幹了，我舅母只好央了傅小公子來送。”
傅明憲咀嚼著嘴裡瀰漫的香甜味道，看了看手裡的糰子竟然有幾分青翠順眼，“有幾分鄉野趣味。”
葛柱興奮地點點頭，“我就說公子你肯定會喜歡！”
說完再去給其他人分食去了。
傅明憲眼中陰霾剛散去，又聚攏起來幾分擔憂。
他剛見她時臉色是不是不好？又沒跟沈棠說一句話，她會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