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離開京都。”方箬說。

裴修安略有些難色,但思及方箬大病一場,如今好不容易康復,出去走走對身體也好,便點頭道:“也行,那不如去徽京?上次我沒去,這次也該去拜訪了。”

方箬搖頭,“你不用陪我,我打算就帶兩個丫鬟。”

聽了這話,裴修安明白了方箬的意思,忙轉過身握緊方箬的手掌,忐忑問:“你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天冷了,我打算往南走,走到哪裡是哪裡。”方箬渾不在意的說。

裴修安心裡越發不安,沒有目的,沒有時間,那萬一她走了就不想回來可怎麼辦?

裴修安摟住方箬的腰,“一定要現在去嗎?再等等好不好?等我一起?”

等他把事情解決了,天南地北他都願意跟著她去。

方箬可是難得見到裴修安如此模樣,不由好笑,拍了拍他的後背,“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如今天氣剛好,不冷不熱,正是出遊的好時節。況且我知道你事情多,不用非得陪我。”

裴修安道:“可是我怕。”

“怕?怕什麼?”方箬不解。

裴修安鬆開了方箬,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我怕你回來之後就不要我了。”

方箬微愣,隨即笑出聲音來,“你胡說什麼。”

裴修安沒有笑,他的眼神告訴方箬,他是真的在擔心此事。

或許說他一直都在擔心此事,是的,裴修安從不覺得自己可以成為方箬心中無可取代的那一個。

她在乎的人和事太多了,多到裴修安時常自我懊惱,生氣,進而無奈。

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她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那一個,而他,平平無奇。

他唯一的優勢不過是比旁人更早遇見她而已。

方箬捧住裴修安的臉頰,嗔道:“我都嫁給你了,你怎麼還說這種話?”

裴修安搖頭,“你知道我的意思。”

婚姻根本無法束縛她,倘若有一天她不願意了,依舊可以和離。

“那你要怎麼樣?”方箬哼了聲,她可不願意一輩子困在京都這個鬼地方。

“一年,頂多一年的時間。這次,換我等你。”裴修安親了親方箬的額頭,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目光決絕的像個孤注一擲的賭徒。

方箬心道,我頂多也就出去三四個月,怎麼就一年了?

不過瞧著裴修安那隱忍不發的樣子,心裡生出逗弄的惡趣味,裝模作樣的為難說:“我尋思怎麼也得兩年吧。”

畢竟裴修安之前三番兩次失約,讓她等了又等,她還記仇呢。

“一年,多一天也不成。”裴修安毫不退讓的說道,緊緊摟住了方箬。

方箬勾唇,嘆了口氣,“唉,真拿你沒辦法,一年就一年吧。”

於是乎,方箬要遠行的計劃就這麼定了下來。

家裡的事情有裴熒在,生不出什麼大事。

話劇社的事情則交給付小琴,反正現在話劇社也沒辦法表演,索性趁機重新裝修,等裝修結束再過幾個月也就過了朝廷“戒百戲”的時間,那時候方箬也差不多可回來了。

最後就是與聞人肆書坊的生意,方箬人雖不在京城,卻可以透過聞人家的鋪子將稿子寄回來。

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方箬帶著兩個丫鬟就準備出門了。

...

皇宮裡。

李執韻臉色鐵青,“她要是真有本事,離開了就別回來。”

一旁的周夷摸了摸鼻尖,斟酌著措辭說:“郡主她大病初癒,想要出去散散心也屬正常,您看要不派人暗中保護著?”

“不用,是她自己要去的,就算真遇上什麼意外,也是她咎由自取。”李執韻冷冷說。

周夷識相的不再多言,輕咳一聲談起了最近朝中的局勢。

由於先皇並無子嗣,所以駕崩之後誰人繼承皇位就成為了朝中最重要的事情,雖說如今由長公主李執韻代為執政,但她畢竟是個女人,所以朝中官員多有微詞,再這樣下去,“牝雞司晨”的傳言就要坐實了。

可是當年奪嫡之爭導致李姓一族幾乎被殺了個乾淨,如今更是找不到姓李的皇子皇孫來繼承皇位。

直到劉太傅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將長公主李執韻與駙馬劉淮引的婚事改成劉淮引入贅公主府,這樣一來劉錦歸就成了李錦歸,是名正言順的皇室正統!

有了劉氏一族和長公主兩方勢力的推動,此事已經於數天前落下了帷幕,李錦歸成為了新皇,改年號為同德。

劉太傅為攝政王,長公主為太后。

周夷從慈安殿出來,還沒走遠就被小太監攔住了。

小太監笑盈盈道:“周大人,皇上有事找您。”

周夷輕嘆一聲,不用想也知道皇上找他什麼事情,不過思及太后方才那樣子,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太監去了養心殿。

這邊,伺候的嬤嬤擔憂說:“太后,郡主畢竟是個姑娘家,這南下一路可不太平啊。”

南方山多水多,山賊水匪最是橫行,就算斂秋有武功也不能保證安全啊。

“她的事情跟本宮無關,也犯不著本宮操心。”李執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沉著臉去了內殿。

嬤嬤嘆息嘀咕,“這母女倆還是真一個性子,都要強。”

*

兩個月後。

京都酒樓。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有書生搖頭晃腦的念著,完了嘖嘖稱奇道,“不愧是君妄言,世人逢秋多寂寥,而他這首《山行》則完全不同,山路,白雲,紅葉,無不向我們展示了一副秋日美景,我彷彿已經能感受到他的豁達豪爽,嘖嘖嘖,此等大才,我若是能碰上,定要與他舉杯暢談!”

“李兄所言極是,還有這首《秋思》,尤其是最後兩句‘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你們聽聽,寫多好啊,秋思秋思,全詩沒有一個‘思’字,卻處處都是鄉思。”

“還有這首,這是我最喜歡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書生飽含深情的唸完,彷彿眼前已經看到了一幅淒涼蕭條的景象,感慨連連,“你們說說,就最近這一個月,君妄言究竟經歷什麼,怎麼能寫出此等絕句來?”

“是啊,這一會兒豁達一會兒思鄉,一會兒又鬱郁不得志的,要不是這些詩句都是萬卷書坊整理出來的,我都不敢相信竟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酒樓的包間裡,幾人拿著萬卷書坊新整理出來的詩集互相傳閱了一圈,驚歎聲此起彼伏。

“這君妄言到底是什麼人?諸位可親眼見過?”周夷詢問在座的眾人,目光掃過低頭喝茶的裴修安。

葉白鶴摸著下巴的鬍渣,“實不相瞞,我曾見過他。”

“當真?他是男是女,長什麼模樣?多大年紀?”桌上的其他人急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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