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瀾往後閃躲，陸雲景放在她腰間的手，往前一攬，她被迫靠近。
兩人額頭相抵。
陸雲景低沉的嗓音，猶如大提琴：“沈聽瀾，好好解釋給我聽，嗯？”
他想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
沈聽瀾捏了捏手指，緩緩開口：“陸雲景，我不想因為陸太太的身份，讓單位的同事，尤其是領導，對我另眼相待。”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希望在單位，他們認可的是沈聽瀾這個人，而不是其他。”
陸雲景抬頭，深深地看向沈聽瀾。
沒有一個單位或者一家公司，是一潭清水。
人際關係錯綜複雜。
沈聽瀾以為，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實際根本不可能。
陸雲景撥開沈聽瀾額前的碎髮。
“你同事他們，知道你爸是沈為民嗎？”
沈聽瀾搖頭：“除了史俊，其他人都不知道。”
陸雲景揉了揉沈聽瀾的腦袋：“看來，我的待遇，和岳父差不多。”
他不忍心拆穿一些事情。
沈聽瀾還是天真，她以為單位裡的人，除了史俊，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是沈為民的女兒。
其實，和史俊坐在同一層的領導們，恐怕沒幾個不知道。
不然，沈聽瀾再是優秀，也不可能成為最年輕的員額法官。
陸雲景願意守護沈聽瀾的這份天真。
讓她能夠一輩子秉著一顆赤子之心，不受任何外來因素的干擾，乾乾淨淨，心無旁騖地辦案。
公開她是他太太的身份，對她沒有壞處，只有好處。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提供一切便利條件，讓她在司法界如魚得水。
“不是的。”
沈聽瀾緊張地揪住陸雲景的衣服。
“你和我爸不一樣，你不要把自已放到和他一樣的位置。”
陸雲景的手掌，包裹住沈聽瀾的：“懶懶，你和岳父的關係很差？”
沈聽瀾扯出一抹苦笑：“媽媽去世之後，他娶了年輕的陳琳，我和他的父女親情，就淡了。”
“因為他娶了陳琳，你接受不了？”
父親娶了新的太太，是個孩子，心理上都會有失落感。
只是，在陸雲景的印象裡，沈聽瀾不是任性的人。
她堅韌不拔，乖巧懂事。
“陳琳嫁給你父親之後，苛待於你？”
沈聽瀾一時無從說起。
沈家的事情，她不願意多提。
陸雲景沒有追著這兩個問題不放。
他猜想，她不願意說，可能是心裡有傷疤，他不會逼著她去揭開。
他可以自已去查。
“陸雲景，我現在，只有你。”沈聽瀾輕聲說，腦袋主動輕輕靠向陸雲景：“我的家，在這裡。”
至少，在和陸雲景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是這樣。
“我爸和陳琳他們，不重要。”
陸雲景的心，被沈聽瀾這番話填滿，心底原本的那絲不爽，向上飄散。
“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邊？”陸雲景眼底升起亮光。
沈聽瀾避而不答。
陸雲景步步緊逼：“或者你給我一個期限。”
沈聽瀾卻說：“陸雲景，對不起，我暫時給不了你期限。”
“是給不了，還是不想給？”陸雲景問。
沈聽瀾咬著唇，沒有回答。
陸雲景眼底的光，在沈聽瀾的沉默中，慢慢熄滅。
沈聽瀾不願意公開身份的理由，在陸雲景看來，根本不成立。
那些功成名就的大法官裡，不乏有背景的，哪一個不是從一開始就大大方方公開？
怎麼到了沈聽瀾這裡，就偏偏不行。
陸雲景沒辦法理解。
在他看來，沈聽瀾分明是在為自已留後路。
“你剛才那番話，只是在哄騙我？”
陸雲景輕輕捏住沈聽瀾的下巴，灼灼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
“懶懶，你哪怕隨便編個時間給我，也好啊。”
陸雲景鬆開沈聽瀾，起身朝玄關處走去。
“你去哪裡？”沈聽瀾緊跟著起身，撐著沙發，看向陸雲景。
“出去走走，透透氣。”陸雲景低頭換鞋，沒看沈聽瀾。
“你生氣了？”
答案顯而易見。
沈聽瀾問完，就覺得自已問了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陸雲景換好鞋子，淡淡地瞥了沈聽瀾一眼。
女人像根木頭似的，站在沙發旁一動不動。
都問他是不是生氣了，就不能上前來哄哄他？
主動吻他一下，他什麼氣都能消。
再不濟，抱住他的手臂，晃一晃，撒個嬌也行啊。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
誰都沒有低頭。
“砰”地一聲，陸雲景摔門離開。
門板震動，沈聽瀾的心，跟著劇烈一顫。
她在沙發旁，繼續站了好一會。
心塞，眼睛發酸。
她只不過是想跟陸雲景提前打個“預防針”，怎麼都沒想到陸雲景會把話題，扯到公開身份上去。
他們本來就是夫妻。
非得公開嗎？
不公開，就不是夫妻了嗎？
豪門裡隱婚的人，比比皆是。
陸雲景為什麼要生氣？
他以前，很少對她生氣。
除了結婚這一年。
她差點忘了，陸雲景已經不是以前的陸雲景，他們的關係，不如從前。
是這段時間，陸雲景重新展現溫柔，讓她忘了，他們這段婚姻是如何開始的。
並不牢靠的關係，稍微有點不順心不如意，就會瓦解吧。
明明前一刻鐘，她還依偎在他懷裡。
他說生氣，就生氣了，說不定哪天，又突然跟她翻臉……
沈聽瀾臉色變得蒼白，身體微微晃動，扶住了沙發，才不至於倒下。
“太太，您不去花園散步嗎？”
傭人從外面進來，笑著問沈聽瀾。
“先生一個人在花園呢，外頭好像起風了……”
隨風搖曳的樹枝，應景地映在客廳的落地窗。
沈聽瀾抱起沙發上的案卷。
“你給他送件外套過去吧。”
傭人拿起陸雲景的外套：“太太，您給先生送過去，先生會更樂意穿。”
沈聽瀾看了一眼窗外。
“你送過去就行，我還有案子要看。”
說完，沈聽瀾抱著案卷，就朝樓上走。
……
文越的案子是當庭宣判的。
毫無懸念地，原告方文越勝訴，被告方梁曉華敗訴。
出乎意料的是，蔣晨曦作為特別委託授權的律師，並沒有提起上訴。
庭後，她藉口去找史俊聊天，然後七拐八拐地拐進了沈聽瀾的辦公室。
“沈聽瀾，一起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