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柯應是的勸誡後,張恆彬心中的天平開始左右搖晃起來。
他深知自已踏上修行之路的初衷——尋找回歸地球的方法,但若在此過程中遭遇不測而殞命,那麼所有努力豈不都將化為泡影?
然而,如果放棄修行,重歸平凡,那麼重返家園的希望便愈發渺茫。
張恆彬陷入沉思之際,柯應是並未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引領著他離開大殿,一同御風返回清風山。
尚未抵達山中小屋,張恆彬遠遠便瞧見林昭置身於一道陣法之內,而徐修文和許茂清正站在旁邊凝神觀望。
待雙腳踏實地面,張恆彬方才看清楚陣中的情形:
只見林昭此刻宛如遭受千刀萬剮之刑,渾身上下竟無一處完好肌膚!
眼前慘狀令張恆彬不禁心頭一震,驚愕萬分,全然不知林昭究竟為何要承受如此酷刑。
此時,許茂清留意到了歸來的二人,於是領著徐修文上前行禮問候。
然而,他心底卻暗自納悶:
原本按照常理,對於這位來自外界的張恆彬應當實施搜魂大法,仔細探究其所屬世界的奧秘才對。
即便此舉可能致使對方靈魂受損,甚至變得痴呆無知,也在所不惜。
畢竟,現在已經有了魔物的威脅,很難保證那方未知世界對本界是否有覬覦之心。
柯應是看出了許茂清的疑惑,只是搖了搖頭,靈識傳音說了一句“無妨!”。
許茂清聽後也不再多言。
此時的林昭正在陣中硬扛數十道殺伐之氣,藉此錘鍊自已的身軀。
原本他這一身修為需要慢慢修煉回來,但聽聞柯應是為徐修文準備了一個陣法輔佐修煉,他就毫不客氣的拿過來用了。
柯應是看著已經不成人樣的林昭,皺了皺眉,強行出手停止了陣法的運轉。
林昭渾身無力,血液滿地都是,一心錘鍊自已體魄的他發現了柯應是站在一旁,搖搖晃晃地過去見了禮。
此時的林昭小半張臉已經消失不見,甚至有個眼眶也是空的,徐修文看了一眼就轉過了腦袋不忍再看。
“何必如此拼命。”
柯應是嘆了口氣。
“師父,快些恢復境界,就能快些去斬殺魔物。”
林昭輕聲回道。
“胡鬧,身體本就虛弱,還這般修煉,若真不想活了我就帶你去江瑤墓前,讓你如願以償。”
“茂清修文你們也是,就這麼看著他作賤自已,也不幫著攔一下?”
柯應是顯然動了火氣,即使如此,他還是將藥浴備好,甚至還往裡加了幾株大藥。
二人慌忙告罪,又在柯應是的授意下將林昭扶進了浴桶裡。
剛一進浴桶,林昭就疼的打起了哆嗦,藥水也被染成了血紅色。
林昭和張恆彬在一旁看的直齜牙。
好在這些藥水藥力強勁,配合著林昭的不錯的底子,慢慢的,林昭的血肉就重新生長起來。
血肉生長產生的瘙癢疼痛遠比血肉被削下的疼痛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林昭依舊不吭聲,只是將頭塞進了浴桶裡。
柯應是看他這樣子活下來應該是問題不大了,就講張恆彬交給了許茂清和徐修文,囑託他們好好照顧他,就自去處理宗門事宜了。
徐修文好奇自家師父到底和張恆彬說了些什麼,但礙於林昭二人在場,不好明目張膽地去問。
張恆彬倒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直接坦然地向眾人講述了談話的內容,
許茂清一邊掐訣清理地上的血跡,一邊點頭笑道:
“既然師父讓你自已選,你就好好想想清楚,今晚你就去我房間睡,我和師父正好有事要去辦。”
張恆彬拱手謝過,就開始幫著打掃屋子。
……
夜幕降臨。
許茂清早已離去,整座山上只剩下了林昭、徐修文和張恆彬。
林昭的藥浴修行一直持續到了亥時,才將藥性盡數吸收。
林昭艱難地從木桶中站起身子,滿臉倦容。
他輕輕揮動手指,施展法訣清除身上殘留的藥液,然後換上乾淨舒適的衣裳。
與徐修文二人簡單打過招呼之後,便轉身朝著自已的山洞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張恆彬目送林昭的身影消失不見後,將目光轉向了徐修文。
徐修文伸出手指壓在嘴唇上,示意張恆彬暫且保持沉默。
隨後,他輕輕拉住對方走進屋子,並從納戒裡拿出一張陣圖展開佈置起陣法來。
待一切就緒後,徐修文終於鬆了口氣,放心地開口說道:“大功告成!”
然而,張恆彬似乎仍心存疑慮,忍不住問道:
“這個陣法真的可靠嗎?”
徐修文拍著胸脯保證道:
“此乃當今修仙界廣泛應用之隔音陣,一旦有靈識靠近試圖窺探,它便會自動崩碎以警示施法者。所以,你大可安心暢所欲言。”
聽到這裡,張恆彬稍顯安心,但還是有些猶豫地表示:
“好吧,實不相瞞,今日我其實已做好接受嚴刑拷打的心理準備,卻未曾料到你師父竟然如此......”
話說到一半,張恆彬略微停頓了一下,顯得有些遲疑不決,接著才緩緩繼續說道:
“如此好說話?我實在無法確定你師傅究竟是出於真心實意,亦或是企圖藉助於我實現某種目的。”
徐修文默默傾聽著張恆彬的擔憂,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過了片刻,張恆彬苦笑著自我解嘲道:
“說起來也是可笑,或許是因為我當了這麼多年警察吧,對於他人總是充滿警惕之心。”
“哪怕面對你師傅這樣看似和藹善良之人,我也難以完全信任他就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說完,張恆彬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想的?想修行還是做個凡人?”
“我?這還用選嘛……”
徐修文一愣,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這個世界因為有魔物的存在,本就是危機四伏,再做個凡人,不僅自身安全不能保證,回地球的希望也是渺茫。
“別怪我沒提醒你,按理說這個世界修到通玄壽命就接近無限。”
“但是我翻閱了雲圖,發現哪怕沒有魔物前,所有道君對道的理解到達一定層次後都會飛身化道。”
“但我更習慣理解為他們是融入了道。”
“其實我感覺跟死了差不多,那麼說只是高大上一點。”
張恆彬聽聞此言心裡越發沒底,偏偏這時徐修文又向他澆了盆冷水。
“如果你想回地球,目前來看時間、空間這兩條道途是最有希望可以回去的。”
“但是這兩條道途沒有道君坐鎮,比較兇險。”
“我修的劍道,也是沒有道君的道途,不過是明心境,有時都會聽到一些似有若無的低語誘惑我。”
“每次都要集中精神去抵擋,聽大師兄說,假如沒能擋住,就會慢慢變成魔物。”
徐修文嘆了口氣,原來只是聽他們說修行不易,等到自已真正經歷了,才知道有多兇險。
張恆彬也是無言,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
“再怎麼難我也得修行,我媽還病著,女兒在那邊還小,光靠我媳婦兒一個人……”
說到這裡,張恆彬已經有些哽咽,徐修文在一旁有些不忍。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一來這兒就被那位道君用神通困了幾千年,地球那邊又過去了多久?說不定……”
“不管怎麼樣,我都得試試。”
張恆彬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透露著焦灼和無奈。
“我別無選擇,我不回去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徐修文嘆了口氣,既然這位老鄉執意如此,自已能做的就只有儘可能地多告訴他一些資訊。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徐修文就向張恆彬講述了修行的一些基本常識。
有些是師父師兄告訴他的,有些是他從雲圖上看到的。
張恆彬認真聽著,遇到不了解的,也會出聲打斷,徐修文也會耐心解答,偶爾有不清楚的,也承諾會幫他問問。
眨眼睛,二人已經聊到了接近丑時,徐修文也已經將自已知道的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張恆彬。
“可惜我沒有通玄,否則還能幫你測一測靈輪。”
徐修文有些遺憾。
“兄弟,還好有你,不然我一個人在這真知道該怎麼辦。”
“都是從地球來的,肯定得互相幫助,說不定你後面修行的快,我還得靠你罩著呢?”
“那肯定的。”
張恆彬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意。
徐修文反而有些感慨。
“沒修煉前,只想著修成一個大修,真修行了,才知道活著就很好了,活著嘛,總是有希望的。”
“是啊,能活著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