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il 32

瓦洛蘭歷982年8月25日

第一波戰鬥很快結束了,我們的團隊都是精銳戰力,但與“帝國護衛”這樣的組織作戰,還是蒙受了一定的傷亡損失。

埃德琳把刀貼在最後一個活著的敵人的脖子上,用她帶著艾歐尼亞口音的瓦洛蘭語,厲聲質問道:“如果還想活命的話,就告訴我刀鋒意志被關在哪裡——”

那位已經重傷的護衛團成員冷哼一聲,身體一發力,讓自已向刀刃的方向撞去,他的脖子被劃出深深的血口,當場便死去了。埃德琳顯然也是沒有預料到這個人的舉動,顯得有點驚訝。

“你們艾歐尼亞人,在這方面的手法上還是有所欠缺。”樂芙蘭在一旁笑道,“如果換我的人來,就算是一塊鐵板也得開口……”

“這個時候了還有工夫說笑。”我說,“如果等到附近地區的軍隊回援都城,你的人也不會好過。”

“還是讓我來吧。”貝亞爾說。

我看向他。貝亞爾讓幾個鷹眼的部下在他身邊為他護法,幾人結成陣型,而貝亞爾站在中間,雙目緊閉。我知道,當他閉上自已肉眼的時候,精神領域的洞察之眼就被開啟了。為貝亞爾護法的幾名部下向他的體內灌輸法力,藍綠色的魔法光路爬上了他稜角分明的臉。

這可能是我印象中貝亞爾最耀眼的時候。良久,他結束了施法,意猶未盡地睜開了雙眼。

“東南方向八百米,有一座塔樓。”他說,“那裡蟄伏著極其龐大的能量,一定是他們重兵把守的區域。”

“寶貴的資訊。”我對他道,“真是羨慕你的天賦。”

“這沒什麼,”貝亞爾說,“與克里森相比,已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們很快來到了這座參天的塔樓下方,一路上只有少數護衛團的人阻擋我們。身處完全陌生的環境,大家都緊張地不再說閒話了,只用最簡單的方式進行著資訊交流。

行進的過程越是順利,我們的心態就越變得越發嚴肅與壓抑。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站在諾克薩斯最高處的擇·凱斯特大統領,那位未嘗敗績的傳奇公爵,不會讓我們安然地達到預期的目標。

我們推門而入,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大殿。兩側與上方有更深的通道與層疊的樓層,複雜得宛若迷宮。

鴉雀無聲。這是最寂靜的時候,但我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

Treil 33

瓦洛蘭歷982年8月25日

一瞬間,我見證了天地失色。

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殿的門被外面的人用提前布好的法陣困住,數百名護衛團的殺手從四方如鬼般出現,將我們的人團團包圍。一個照面的工夫,已經有十幾人被殺。

我看見那個英武的男人披著一身戰甲從天而降,帶著前所未有的強大氣場出現在我們面前。他便是帝國護衛的領袖,諾克薩斯的最高領導人——擇·凱斯特。他就這樣無遮無攔地站在我們面前,顯得尤為自信。在他的背後,另一個身著戰袍的男子執劍而立,面色森然。我知道他,就是令我咬牙切齒的宙·凱斯特。

埃德琳與阿卡麗相視了一秒,一起攻向了擇。見兩個女子已經出手,貝亞爾也迅速拔劍衝向了宙,準備與他來一場劍術的對決。我被其他人保護在中間,戰鬥一觸即發。

帝國護衛全部選自諾克薩斯最精銳的戰士,其平均實力要比我們的隊伍強大得多。對方的攻勢摧枯拉朽,我眼睜睜地看著隊伍裡的人一個個倒下,阿卡麗與埃德琳沒有攻破擇的防禦,而貝亞爾也在與宙的劍術對決中漸落下風,場面演變為血色的天地。

埃德琳被擇一劍擊退數米,她氣喘吁吁地對我說:“他的內甲……有問題……我根本無法用我的刀刃傷害到他。”

阿卡麗也隨埃德琳一起退了下來,臉色凝重:“我也找不到他的弱點。”

擇將雙劍交叉立於地面,宛若一尊無法擊敗的戰神。他開口,對我說:“一個是控制刀刃的高手,另一個是精通忍術的暗影之拳,為了救回刀鋒意志,你確實叫上了有力的幫手,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他提到了艾瑞莉婭,這讓我咬牙切齒。我憤怒地喊道:“你這個暴君,為了自已的政治利益不擇手段,還要對艾歐尼亞發動侵略戰爭,你應該受到所有人的討伐!”

“暴君?”擇重複了一遍這個刺耳的詞彙,他說,“你這樣的小人物,永遠無法理解我所要創造的新世界。我們本來可以做一次談判,但既然你們已經打到這裡,談判也沒有進行的必要了。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與樂芙蘭合作,那個女人的可怕程度,遠遠超過了你們的想象。”

說罷,他再次提劍殺了上來。埃德琳與阿卡麗只能硬著頭皮迎戰。擇的劍法是我見過的最為迅捷有力的,而這次,他又在高超的劍法中加入了一種灰白色的魔法。強大的魔法助長了劍法的威能,攻勢比先前強盛了許多,看樣子,他是使出全力了。

戰鬥繼續進行著,我們的隊伍顯然敵不過實力強勁的帝國護衛團,正在節節敗退。我心急如焚,轉身看向樂芙蘭,她就站在我的身後,臉上仍然是不為所動的微笑,面對強敵環伺,她仍然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你的朋友們處境好像不太妙呢。”她對我笑道。

“那你倒是出手啊!”我喊道。

“別急嘛,這就來了。”她收斂起笑容,舉起了法杖。我看見她纖指輕推,狂暴的魔法能量頃刻間洶湧而出,法力迅速幻化為魔法鎖鏈朝貝亞爾的方向飛去,我看著那道魔法鎖鏈靈活地繞開了貝亞爾,直奔宙而去,將宙的身體束縛住。

宙不像擇,擁有足夠強大的魔法能力去掙脫樂芙蘭的鎖鏈。貝亞爾原本正被宙老道剛猛的劍術所壓制,樂芙蘭的插手突然讓宙短暫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迅速抓住機會,一擊挑飛了宙的劍,隨後一劍洞穿了他的心臟,血濺滿了劍身,宙在驚愕的神情中倒下了,貝亞爾鬆了口氣,轉身對樂芙蘭說:“做得好,謝謝。”

我驚訝於樂芙蘭超乎常人的法力,也感嘆於我所見的——宙倒地前的表情,就莫名其妙地讓我想起了Waters,那個被薩科含淚而殺的男人。這種莫名其妙的代入,竟讓我對自已深惡痛絕的仇人之死再提不起什麼快意的情緒。

但我沒工夫去整理自已轉瞬即逝的思緒了。遠處,擇見到了自已的心腹戰死,怒意瞬間上湧。一瞬間他的力量暴漲了許多倍,狂暴的魔法力量順著他的重劍狂湧而出,將與他戰鬥的阿卡麗和埃德琳都一下擊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擇狂怒地吼道:“一群自不量力的傢伙,你們殺了我最好的部下,今晚,我要讓你們所有人給他陪葬!”

看著擇爆發威能的樣子,我的身體開始了不由自主的顫抖。在埃德琳與阿卡麗只能勉強站起時,擇抬手就向我的方向丟出了灰白色的法球,其能量之大,甚至讓大殿內的感知溫度都上升了許多。我這副凡人之軀,哪怕只捱上邊緣上的一點,也會灰飛煙滅。樂芙蘭見狀,也輕揮法杖,放出一個紫色的法球攔截,兩個法球相撞,在空中爆炸開來,巨大的衝擊波直接震倒了包括我的一眾人。

在這般混亂、白熱化的戰鬥中,我的腎上腺素飆升,幾乎已經緊張到說不出話來。擇看見人群中的樂芙蘭保護了我,怒氣更加強盛,更加強大的法力充盈而出,向樂芙蘭飛去。這個恐怖的男人好像永遠沒有實力上限,這股法力比剛才展現的還要強,儘管樂芙蘭已經施法抵擋,還是沒能招架。我看著擇的法力傾瀉在樂芙蘭的身軀上,樂芙蘭的身體在灰白色的法光中黯淡下去,直接消失在了視線中。

“樂芙蘭!”我喊道。

“你還沒有看出來麼?這不過是她的一個幻象——你從始至終,沒有見到她的真正的她。現在你應該考慮的是你自已,愚蠢的小子,去死吧。”

擇又抬手,放出了下一個法球,我愣神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狂暴的法球朝我飛來。

一瞬間,我感到側面有人朝我撲了過來,自已的身體失去平衡,往旁邊倒了下去。一回頭,原來是貝亞爾,他為了撲救我,下半身捱了擇的法球發正面衝擊,一條腿被炸得血魔橫飛。

“貝亞爾!”我喊道,“你沒事吧?”

“有沒有事你還看不出來嗎,混蛋?”他強忍著失去了一條腿的劇痛,倒在地上對我罵道,“快撤退啊,用‘命運’!”

“撤?”我愣在原地。

環視四周,外圍的戰士們已經所剩不多,所有人都頂著巨大的壓力,在與實力恐怖的護衛團戰鬥著。敵人的包圍圈在不斷收縮,遠處的地上是各式各樣的屍體,以及鮮血鋪就的汪洋。腳下,是斷了一條腿的貝亞爾;我又看向了Adeline與Akali,埃德琳身旁仍然是利刃環繞,讓其他敵人不敢貿然接近,但是她平日裡令所有敵人都無法接近的戰袍下,此時已經有了好幾道觸目驚心的劍傷,白的膚與紅的傷口相映,讓人尤為心疼;阿卡麗雖然看起來沒有受什麼外傷,但她握持鉤鐮的手正在顫抖,顯然已經脫力了。

是的,護衛團的實力強過我們太多,擇·凱斯特更是不可戰勝,再這樣下去,我們非但救不出艾瑞莉婭,還要全軍覆沒於此。

“還在愣什麼,快拿牌!”貝亞爾的話打亂了我的思維,我一咬牙,從口袋裡抽出金黃色的“命運”,將它放在手心,我的手指順著卡牌上神秘的魔法紋路開始遊走,隨著我的催動,卡牌上的紋路開始閃現出耀眼的法光。

“所有人。”我全力喊道,“向我這裡靠攏!”

隊員們聽到我的話,且戰且退,向我的位置靠來。護衛團的殺手們意識到了我們想利用卡牌的傳送魔法金蟬脫殼,加強了圍攻的力度;此時埃德琳回神一個精湛的舞步邁出,身旁的刀刃如風颳起,斬殺了許多敵人。剩下的敵人不敢靠近,給其他隊員留下了寶貴的撤退時間。

擇·凱斯特眼看著我們就要撤退,似乎陷入了一陣極其艱難的思考。

“停止攻擊。”他突然伸手,向手下命令道。所有人終於停手時,他對我說道:“小子,這次我放你們離開,這次的事,我會當作是護衛團與黑色玫瑰之間的內戰,與你們艾歐尼亞人無關,對艾歐尼亞的戰爭計劃,我也會推遲幾年……也請你們以後不要再插手諾克薩斯的內政,至於你們殺了宙,就當是和刀鋒意志的交換吧。”

看到擇這副突發慈悲的樣子,我的心裡一陣惱火。憑什麼,艾瑞莉婭就這樣成了可以名正言順地用來交易的物件?

想到艾瑞莉婭就在他的手裡,我的怒意更加上湧。但是,沒有了樂芙蘭,我們與諾克薩斯人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已經不可能再戰鬥下去了。

“可惡。”阿卡麗站在我的身旁,她的神情中同樣泛起了怒意,“要不是他的那一副內甲,也不至於我和埃德琳兩個人都拿他沒辦法……”

“對不起,忒瑞爾。”埃德琳的話裡已經帶著哭腔,“我已經盡力了,但還是沒有辦法帶回艾瑞莉婭。”

我一邊看著手中“命運”的法光越來越亮,一邊看著她的臉,輕聲道:“沒事,你已經盡力了,現在你可以放心回家養傷。”

“你什麼意思……”埃德琳似乎從我的話中聽出了異常,詫異地問道。

沒等她把話說完,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把手裡即將蓄力完成的魔法卡牌塞到她手裡,用毅然的語調說:“既然註定無法救回艾瑞莉婭,我只能用自已的方式戰鬥到最後。”

說罷,我奪過她肩旁懸浮的一把刀,徑直從人群中衝了出去。與此同時,“命運”蓄能完成,埃德琳沒有反應的機會,就被傳送到了未知的地方去了。

所有的人都安全逃出了不朽堡壘,只剩下我一人。

我笑了,這才是屬於我的結局。

當初的夜刃正是受“命運”的指引,才遇到了完全陌生的我。

而我,絕不接受這個與她永遠分離的“命運”。

那一刻,我感到身後有無盡的山海在推動著我,我抄起刀,向擇·凱斯特的方向衝去,

“自不量力的愚蠢。”擇看著我,說。

他一抬手,空間魔法湧動,將我瞬間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刀也脫手,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我疼得站不起來。擇命令手下:“殺了他。”

幾個護衛團的戰士瞬間提著利刃向我跳來,就要一刀結束我這條微不足道的生命。

“艾瑞莉婭,再見了。”我說。

……

突然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個戰士在半空中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他的身體被一團暗黑色的火焰燒成了一團灰燼;不僅如此,大殿裡其他護衛團的戰士們也一個接一個自燃起來。燃著的人們發出了痛苦的哀嚎,沒燃的人在驚恐地後退,他們正驚恐地看著我身後的方向,就像在看一個惡魔。就連立在原地的擇·凱斯特,都在神情中透出了滿滿的驚訝。

我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一步,一步,踱得緩慢。一會兒的工夫,視線裡所有的護衛團戰士都被暗黑色的火焰焚燒殆盡,整個大殿淪為了黑火的汪洋。

我聽得出這個熟悉的腳步聲,自已本已是死寂的心又砰砰地跳起來。

我看著她穿著一套我不曾見過的黑甲,走到了我的身邊。夜刃的表情依舊是這樣,默然、冷酷、悽美。

她俯下身來,那把十字劍懸在一旁,她半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我。那一瞬間我才明白,原來艾瑞莉婭的手是溫暖的,而夜刃的手是冰冷的。

“傻子。”她對我說。語氣裡有同情,憐惜,又帶著一絲責備。

我看著她的臉,說不出話來。她也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直接用那冰冷的唇吻住了我。

我們倆在擇·凱斯特的注視下相吻了良久,我早已沒了力氣,只是順應著她的節奏回應著。

良久,唇分。

她的手離開我的背,將我放了下來。隨後她站起來,紫眸中恢復了森然的冷意,看向了擇。

“看來,我們二人之間還要有一場戰鬥。”擇看著全新的夜刃,拔出了本已收起的兩把長劍。

她沒有答話,只是又低頭看了看我。我正納罕她要做什麼,卻見到她伸手,一股暗黑色的魔法向我湧來。當我意識到時,自已已經躺在了諾克薩斯城外的郊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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