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il 30

瓦洛蘭歷982年8月16日

我驚訝地看到手裡的玩偶憑空破碎開,而身後突然有一根冰冷的手指在戳著我的肩部。我轉頭,卻被嚇了一跳:近在咫尺的是一張乾瘦而浮誇的臉,整個面部充斥著鮮豔分明的色彩,堆疊起的層層皺紋中擠出了它咧起的嘴型。

“惡作劇的物件,是你喲——”它用離奇的語調在我耳邊說道。

我險些被嚇得直接倒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我就下意識地站起往後退。

“別害怕嘛,小鬼。”它有點失望道。

“我看起來很像‘小鬼’嗎,薩科?”我有些懊惱道,“這不是初次見面打招呼的方式。”

“哈哈哈,就是要有‘驚喜’的感覺。”見我願意和它搭話,薩科似乎很開心,它說,“我們也不是初次見面,其實我在暗中觀察你很很久了,調酒師——”

……

“原來如此。”我驚訝地說,“你竟然在一年前就開始,從諾克薩斯返回艾歐尼亞,並且特意去接觸與觀察艾瑞莉婭?”

“還要感謝刀鋒之影,是他讓我想起了她,這個我一誕生就見過面的人。”薩科說,“泰隆說得沒錯,無論是夜刃還是刀鋒意志,她身上都有一種類似理念一般的東西,與我產生了共鳴,讓我有了一種親近感。”

它又是咧開嘴笑,讓我不知道它的心理。

“其實——你也同樣引起了我的興趣。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看著你們兩人在種種機緣下走到一起,我很樂意……”

它提到了“樂意”一詞,我的心不禁顫抖了一下。曾經讀取到的薩科的記憶重新進入了我的腦海。

“你以為,你能從七絕堂的手下逃脫,真的是因為巧合?”薩科一笑,“其實,我一直都在暗中保護你。”

“那我還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說,“只是,我還有兩點不明白。既然你是故意製造了自已被殺的假象,那為何艾瑞莉婭與我都能從那個假身的布偶中讀取出你真實的記憶?”

“哈哈,這才是玩笑的精髓之處。”它繼續說道,“這不是普通的假身,我在裡面注入了自已真實的魔法元力。換句話說,這不是一個假象,而是四分之一真實的我。”

我被它的話震驚了,為了編織這樣一個“玩笑”,薩科竟然能割讓自已四分之一的靈魂,去承受真實的傷害。我想起沃特斯對小丑的定義:“犧牲自已,取悅他人”,面對眼前這個我曾以為是無惡不作的犯罪分子,我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的這個玩笑,意義何在呢?”

“哈哈……”薩科笑道,“薩科做事本來從不講究意義,而玩笑的有趣之處往往只有在親身經歷過才能被明白——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只是,那個叫宙的諾克薩斯人突襲護衛隊,是我計劃以外的事。刀鋒意志阻止了諾克薩斯的殺手團,計劃敗露,很難再成功了……這惹惱了他,於是他不太安分,沒有聽從擇·凱斯特的命令,襲擊了刀鋒意志。我也只好順著他的行為,把這個玩笑繼續編下去……你知道嗎?此時此刻,諾克薩斯的軍隊已經開始集結,一場對艾歐尼亞的新戰爭即將打響,這次的戰爭,會比上次更激烈。”

“……”

我沉默。這樣的事實確實是我聞所未聞的,但我不明白它講的這些內容,與它口中的“玩笑”有什麼關聯。

“算了。”薩科的語氣出現了急轉彎,“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艾瑞莉婭沒有死。她現在被囚禁在諾克薩斯的不朽堡壘,處境不妙。”

它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你,得去救她。”

“什麼?”聽到了艾瑞莉婭的訊息,我自是十分激動,“那麼你呢,惡魔小丑?”

“見證花朵的綻放。”它留下謎語般的話語,身形憑空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

薩科走後,我花了很久時間去理清思緒。貝亞爾、埃德琳、裡恩、薩科,一天之內,他們以不同的姿態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突然意識到,所有的事似乎都在圍繞著我展開。

的確,我發現自已已經超脫了一個人的身份,而逐漸成為了溝通什麼事物的核心。

諾克薩斯的軍隊正在集結。艾歐尼亞的意志正困厄在異國他鄉。薩科說得對,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拿起紙筆開始一封一封地寫信,寫給自已,以及艾瑞莉婭的一切可以幫忙的朋友。我寫得飛快,真切而用心。全部寫完以後,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感到自已全部的精力都被抽空了,我將自已丟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

第三天下午,我在酒館的吧檯後靜候著什麼的來臨。果不其然,門口走進了一個叼著雪茄的男人,背後插著的那一把大號霰彈槍格外引人注目。

“格雷福斯?我就知道崔斯特第一個來。”我道。

“嘿,忒瑞爾,好久不見了。”他用一貫的流氓語氣說道,“不,該死的崔斯特說他不方便過來,就讓我跑腿,給你帶一樣東西。”

他從破舊的大衣裡取出一張金色的卡牌。我接過來,將它攥在掌心。

“這是……‘命運’?”我認出了手裡的牌。崔斯特有諸多不同功能的卡牌,而‘命運’是其中最神奇的一張。當初,夜刃就是藉著這張牌,得以在鷹眼眾人的圍堵下逃脫,最終又與我相遇。

“對,崔斯特說,這張牌會派上用場。他總是神秘兮兮的,我也經常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格雷福斯好奇地靠過來,菸草的味道燻了我一臉,“不過,你這次到底要幹嘛?”

“我的對手,是‘帝國護衛’。”我低下頭,說。

“臥槽。”他罵了一句,“沒搞錯吧?那可是現在大陸上最強大的勢力之一,還有諾克薩斯官方的背景。你?怪不得崔斯特讓我千里迢迢地給你送‘命運’過來,原來是為了救你一條小命啊。”

“我知道很危險,但我必須去。”我說,“辛苦你了,護衛隊一路上沒有為難你吧?”

“就他們?”格雷福斯嗤我以鼻,“你以為‘法外狂徒’的稱號是怎麼來的?”

……

格雷福斯走後,我就坐在吧檯前,望著酒館的門口,靜靜地發呆。

我想起了克里森給我的木盒,那個木盒一直躺在我吧檯下的抽屜裡,沒有被動過。盒子裡麵包含了克里森的火之本源,一度引得納沃利的地下世界發生了動亂……

我想起克里森,想起他那一晚在我店裡的神情、話語與姿態,我只見過他一次,但這個男人的印象一直留在了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艾瑞莉婭向我講了她所知道的克里森的故事,她的神情莊重且認真,就像在向我介紹夜刃、薩科時一樣。

夜刃、克里森、薩科、沃特斯、拉塞爾、金魔……還有福睿斯,我像是在做拼圖遊戲,在腦海中把這幾個人聯想到了一起。他們都出身於艾歐尼亞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又好像有一定的共同點,被潛藏在各不相同的生命形態下。

有的人的精神領域早就已經死了,這是艾瑞莉婭親口跟我說過的話。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她一直想向我表達的東西:

所有這些人,都已經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艾歐尼亞人了。艾歐尼亞早已不再純淨,布蘭德、費德提克這樣的負面理念載體早就造訪過這裡,艾歐尼亞在悄然中發生了的變遷,而這批人就是最早處在裂隙之間的人,置身於傳統的艾歐尼亞之外,以不同的形態反射出朝向兩邊的無色之光。

我穩定心神,低下頭,開始從新的角度揣度克里森的用意。

我現在越來越確信,他就是刻意把盒子留給我的,之所以說是“保管”,是希望我在合適的時間再開啟它。

我用鑰匙開啟了抽屜,取出了這個塵封已久的木盒。我再次端詳起這個曾經差點給我帶來殺身之禍的東西,克里森沒告訴我怎樣才能使用它,我如果開啟盒子,裡面會不會突然噴出一團烈火,把我的臉烤焦?

我拿著盒子走進後臺的衛生間,把盒子對著背朝我的方向,小心翼翼、緩慢地揭開了盒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直到盒蓋被我完全揭開,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這時我才敢把盒子慢慢轉過來,去窺視盒子的內部。

看到真相的我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我早該知道這是一個空盒。

……

克里森留給我一個空盒,應該有兩重含義。第一重是隱喻自已的人生,第二重是在鋪設一個看似狹長、不可預估的邏輯鏈條。

克里森給了我木盒,又放出訊息,讓七絕堂知道了盒子的存在。拉塞爾想要木盒,就會找上我,而暗中監視我的薩科也只能出手,驚動了整個七絕堂。七絕堂為了殺死薩科,不惜引爆整個街區的黑火藥,引起了公憤。護衛隊出手剿滅七絕堂,又引發了埃德琳的心結,也讓我能更多地理解了夜刃的心。鏈條的終點,是我,一個他此前從未見過的人。

這個邏輯鏈條歪歪斜斜,又十分牽強,我花了很多時間才把他們拼湊起來。

我完全理解了克里森的境界,他的洞察術以及為人處事的能力,已經能讓他看到很遠的遠方,但他卻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因為命運是從後往前看的,不能反著來。他成為了時間線外的一個守望者,一個現實意義上的空殼。

他對現實世界保持著冷漠,又顯現出幾分留戀。這個木盒,是他唯一能留給現實世界的東西。而我透過這個窄窄的木盒,回望了他的人生,他在最初的時間線外,也許早就看到了這一幕吧。不知那時的他,會不會為此感到一分寬慰呢?

……

送走格雷福斯後又過了兩天,約定的日子到了。當天來了很多人,全都會聚在我的店裡。有埃德琳與她指揮下的護衛隊,也有貝亞爾帶領的鷹眼的人馬。我沒想到楊會真的同意貝亞爾調出鷹眼最精銳的一批成員隨我共赴險境。

“這是鷹眼在全艾歐尼亞數千名成員中挑選而出的精英,現在他們所有人的命運都交代在你的手裡了,忒瑞爾。”貝亞爾說,“一旦喪失他們,鷹眼必然會元氣大傷,很可能無法再在艾歐尼亞立足了。”

“楊真的捨得幫我?”我說。

“他說,是為了克里森。”貝亞爾說,“是克里森創造了鷹眼,我們必須這麼做。”

我有點觸動。他接著說:“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昨天夜裡,諾克薩斯派人刺殺了裡恩。”

“裡恩?”想起那個男人,我心裡又很是複雜,他幾乎是因我而死。他死以後,納沃利兄弟會又將何去何從呢?

“裡恩死在城外的森林裡,現場有激烈的戰鬥痕跡,他寡不敵眾,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刺客的手法老辣,他們似乎是前幾天襲擊護衛隊的那批人留下的小團體,潛伏在城內作後續的監視任務。”貝亞爾說,“鷹眼在他們的回程途中發現了他們,我們將這些人斬盡殺絕,沒有放過其中任何一個。”

“謝謝你,貝亞爾。”我鄭重道。

“我說過,會盡力幫助你。”他說,“只希望不算太晚。”

……

過了一會兒,最後一個人到了。我看著她戴著墨綠色的面罩,一襲忍者服,邁著矯健的步子走進店裡。其他人見到她,都默契地讓開了一條道。

她從人群中找到了我,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有些激動,與她握手:“你好,暗影之拳,我是……”

“叫我阿卡麗就好。”她大方地說,“不用介紹了,信裡寫得很清楚了。忒瑞爾是吧,艾瑞莉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謝謝你能來,阿卡麗。”我點頭說。

“沒事,教派裡那幾個老頭子現在攔不住我。艾瑞莉婭是我的朋友,我本來就應該前來幫忙。”阿卡麗說,“另外,按照你的意思,我嘗試聯絡過辛德拉。可惜她體內的法力已經完全覺醒,前幾年已經在北方用魔法構築起自已的空中堡壘,自已在其中閉關抑或是沉睡,沒有人能再接近她了……”

我感到遺憾,艾瑞莉婭口中的那個純真善良的女孩,最終還是沒能掌控她體內狂暴的法力。但轉念一想,辛德拉現在的這番狀態,從某種角度看已經是符合她的最好結局,我也就釋然了。

“嗯。”我對阿卡麗道。

“那麼……所有人都到齊了。”我轉身對所有人說,“現在,啟程。目標,不朽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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