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木一的爸媽一開始去到山城的時候,租下來兩家門店,做糧油生意,又租了一間三房一廳的公寓,這樣的話許木一她們以後放假了要過來山城玩,就有地方可以住了。兩夫妻本來就在家裡做了那麼多年的豬肉生意了,所以生意頭腦什麼的還是有的,再加上人實在,所以起步也沒有很難,生意還是挺不錯的。後來市場拆遷,所有商戶都要搬走,他們又另外找了一間大商鋪,帶有閣樓的,閣樓安裝了空調,可以辦公桌放電腦,再加上沙發茶几,平常待客就在閣樓口。一樓做生意,那個時候,許木一的爸爸還做起了五金買賣,主要是膨脹螺絲。有一段時間,五金生意還是很紅火的,直到,買家欠下貨款遲遲沒有結算,而許木一爸爸這邊拿貨了,自已的資金很快就週轉不開,而許木一的爸爸是那種“好面子”的人,所以也不會去催款,直到最後,買家跑了,這下所有的賬單全部壓在爸媽身上。

就這樣,爸媽扛不住壓力,斷了五金的生意,盤算起其他的生意,最後,決定到市場外圍那一塊包下一個大鐵皮間開大排檔。大排檔除了賣家常便飯之外,還有一些野味,爸爸的拿手技能就是斬殺各種生鮮,偶爾幫忙炒菜。因為專門請了師傅跟學徒,所以廚房的事情基本上不需要爸媽管。本來,生意也是做的有起色了,回頭客也不少,加上有兩個包廂,也會經常有人預定。但是,又是因為爸爸的“好面子”,他的朋友又很多,經常過來喝酒吃飯,爸爸也會陪著一起喝酒,雖然媽媽會算賬,但是爸爸不讓收錢,長期下來,自然就要虧本,沒有本金進貨,再加上一些自然因素影響,很快,大排檔就入不敷出,面臨倒閉。

許木一上初一的時候,爺爺生病了,爺爺的一邊膝蓋上長了一顆腫瘤,一開始沒那麼大,而且不影響日常生活,再加上家裡人也都很忙,就沒有在意這個,主要也是爺爺年紀大了,他人瘦小,營養不是很好,不太適合做手術。直到某一天,腫瘤惡化了,爺爺走不了路了,經過醫生的檢查,還是建議找個時間把腫瘤切除,雖然風險很大,但是弄好了能活久一點。爸爸媽媽這邊,一是生意欠錢還不上,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回本,二是哥哥妹妹的戶口還在老家,而山城出了政策,升學需要本地戶口,辦理起來非常麻煩,三是爺爺生病需要有人照顧,於是,爸媽就帶著哥哥妹妹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之後,爸爸負責照顧爺爺的生活起居,媽媽進廠打工,哥哥則沒有上學了,去幫忙親二姨家(她家是做音響喇叭的,也有做電商生意,哥哥去那裡學習,待遇也不錯),妹妹跟弟弟在村裡的小學上學。短時間內好像一切都挺不錯的。

很快,爺爺做了腫瘤切除手術,手術挺成功的,就是爺爺虛弱的身體,沒辦法好好走路了,需要有人陪著,時刻照顧著,爸爸就是最佳人選。

不過,人一旦閒下來了,就會找各種事情做,爸爸除了照顧爺爺,就沒什麼事情了,而平常奶奶也會幫忙照顧,所以爸爸更加無聊了,就會跟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喝酒,打牌。至於為什麼說是狐朋狗友,因為這些人很多也是懶蟲,沒有自已的穩定工作,很喜歡喝酒,吹牛,還會慫恿爸爸發脾氣,因為在許木一的記憶裡,之前爸爸跟媽媽吵架的時候,有的人就是不僅不勸架,還拱火,叫爸爸摔東西,所以爸爸變成了一個一生氣就喜歡摔東西的人,可能是手機,可能是茶具,總之隨手能拿到的,都會摔了,手機是摔最多的,花的錢也是最多的。所以,雖然爸爸在家的時間不多,跟她也不是很熟,但是許木一就是打心底裡害怕爸爸發脾氣。

隨著爺爺年齡的增長,他開始走不了路,需要人抱著走,再後來就直接臥床了。跟隨著爺爺病情變壞的,還有爸爸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初一的時候,許木一愛上了打羽毛球,以前小學偶爾會打,但是大部分時間用來學習了,所以許木一沒有多少興趣愛好,又沒有手機,自然只能找一些娛樂方式,打羽毛球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既可以鍛鍊身體,又可以創造樂趣。那個時候,許木一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就能看到樓下有師兄師姐在打球,看得她很是羨慕。體育課的時候,自由活動了,許木一就找同學一起打球,當時隔壁班一起上課,也有一個女生喜歡羽毛球,就這樣兩人認識了,後來經常一起打。那個女生比較外向,所以放學的時候,她帶著許木一一起加入師兄師姐的對戰中,就這樣,打多了許木一球技就見長了,後來高中當了羽毛球社副社長,大學參加了院羽毛球隊,打比賽還得獎了呢。

初中時,學校是半封閉狀態,就是即使是走讀,也只能下午放學才能回家家,中午統一在學校食堂吃飯。許木一放學的時候,不願意回家,因為家裡煩心事很多,回去要聽嘮叨,很煩,所以她總是跟同學在學校打球到天黑了才回家去。要不是學校規定家裡離得近的不給住宿,許木一還真想一直呆在學校裡。雖然學校的同學不知道她家的情況,她不敢說,覺得丟人,所以沒有人可以聽她傾述,但好歹不用受太多的言語攻擊,心裡上好受一些。

許木一真的很煩,因為一家七口人住到一起,而且家裡也不是那種多樓層的自建房,更不是帶有大院的多房間的房子,只是兩層樓高的單間罷了。而且樓上也沒有隔間,就一大平間,一個床,兩個床墊,一開始孩子還小,擠擠還行,現在孩子也不小了,哥哥比許木一大三歲,是該注意男女有別。所以,晚上的時候,哥哥就被喊到樓下沙發睡覺了,白天有人來做客,就得收拾好,就挺麻煩的,但誰讓她家沒錢沒房呢。

爺爺一直臥病在床,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其他也確實不需要怎麼做,爸爸一直沒有工作也不好,家裡的矛盾會越積越多,爸爸的一個朋友給爸爸介紹了一個工作,說是去給人家工廠掌勺做飯,一般也就二十幾個人,人家現在要一對夫婦去幫忙,待遇什麼的也還不錯,包吃包住,如果考慮好的話,他幫爸爸聯絡。媽媽知道了這件事情,表示願意跟他一起去,奶奶也表示,爺爺這邊她會看著的,而且孫輩們沒事都有來,堂哥那個時候已經輟學了,閒的時候也可以去幫忙,總之沒啥大事。就這樣,爸媽開始了包廚房的工作,這一干就是好幾年,後來工廠不需要人了,又換去另一家公司幫忙,待遇什麼的更好。不過,家裡的條件並沒有改善太多,因為爸爸還負債呢,每次要過年的時候,就有好多人上門來要債,不過爸爸不敢出來見面,因為沒有錢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之前有一個混黑的,把爸爸抓走了,用了私刑,後來找了關係好不容易才解救出來了。

雖然說,長這麼大了,不捱打了,但是爸媽一吵架,家裡氛圍不好,就很壓抑,許木一又沒有一個親近的人可以述說,在學校都得裝的自已什麼事都沒有。記得有時朋友問起弟弟多大的時候,又問起妹妹,許木一說一樣大,她們說是雙胞胎嗎?許木一說差十四天。她們很是不理解,還有這樣的?許木一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就另開話題搪塞過去。後來許木一就當作是雙胞胎了。

生活的壓力讓許木一越發地煩躁,由於家裡不隔音,爸媽要是有人來做客什麼的,特別是爸爸的朋友,會很晚走,他們不會控制音量,還會吸菸,整間屋子很快煙霧繚繞,讓人休息不下,這就導致了樓上睡覺的人,睡眠質量很差。所以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上課許木一總是打瞌睡,作為班長,居然帶頭睡覺,要不是成績還不錯,再加上該學習的時候態度還可以,早就得好好說教一番了。

初二那年,許木一遇到了她心軟的神--班主任也是之前初一的生物老師,當時開學,陳老師喊她過去,說去年許木一是副班長,今年有沒有興趣當她的班長,許木一想了想就應下了。初二的英語老師很嚴格,對同學們要求很高,要背課文,做題,還要默寫,默寫的時間定在午休差不多結束的時候,由許木一負責聽寫。這天,許木一照常上去聽寫,不過班裡幾個刺頭女生出來挑事,說不想聽,煩死了,許木一很生氣,表示她們自已不想學習的話,不要影響其他人學習,不過她們不聽,於是許木一表示,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全班受罰,每個人每個單詞罰抄50次,沒寫完不準下課休息。很快這件事情就傳到班主任耳邊,班主任喊許木一過去問話,許木一把經過都跟班主任說了,老師也知道班裡這幾個女生,確實不太好管,所以就說讓許木一不要上火,不值得,她支援許木一。許木一覺得老師真好,氣也消了很多。

其實班裡很多人不喜歡老陳,她們覺得老陳很兇,不好說話,沒意思。但是許木一不這麼覺得,並不是說因為她是班長然後有比較多的好處,而且因為,老陳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是老陳也是真的好,那些不喜歡老陳的,不過都是些叛逆的,不愛學習的,老陳自然不會給她們好臉色。老陳私底下也是很有趣很溫柔的,有一次許木一去老陳辦公室,聊天的時候,老陳說,初一的時候就對許木一很有印象,因為幾乎她的每節課,許木一都會打瞌睡,本來她還想著要管的,可是許木一的成績出來之後,她就發現,這孩子沒法管啊,成績沒的說,總不能說她睡覺影響成績吧,有點打臉,然後就隨她去了,只要成績不落下就行。初二分班,想不到又見面了,老陳就想,這孩子來當班長挺好的,想多瞭解瞭解。

後來,老陳還邀請許木一跟其他幾個同學去她家玩,本來打算她們早點過去的話,帶她們到山上寺廟吃齋飯的,可惜她們下午才到,所以只去爬了山。老陳家後山上,有一個水庫,很大,很好看,自然風光很好,許木一拍了很多照片。老陳家的小侄子很乖,很可愛,許木一她們幾個跟他玩了一會。走的時候,老陳說,有空再來玩,雖然說了好,不過許木一沒再去過了。許木一是那種一段時間不見面就不會主動聯絡的,而且後來覺得自已考的不好,不好意思回學校見老師,就沒有回去。

初三,是學業繁忙的一年,也是許木一最難忘最痛苦的一年,這一年裡,爸爸媽媽吵架的次數更多了,而且很多時候都是當著孩子的面吵,許木一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們會有那麼多的爭吵點。許木一很多時候半夜被吵醒了,第二天上課都是懵懵的,實在清醒不過來。很多時候,許木一都在幻想,自已跟老陳談心,告訴她自已的遭遇,自已的痛苦,可是她不能,她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

爸媽吵得最激烈的一次,那個時候許木一已經臨近中考了,本來天天做題就很煩了,還要在家裡忍受這些,要不是她怕死,都得去自殺了。那天半夜,樓下又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妹妹被吵醒了就跑下樓,許木一跟著也下去看。就看到爸爸又開始摔東西了,還打人,拉扯媽媽的頭髮,妹妹跑過去拉開,結果被爸爸甩了一巴掌,哭了,許木一氣極了,吼道,不要再吵了!有意思嗎?然後她感覺到心臟抽的一疼。

大人們並沒有就此停止,街坊鄰居有的被吵醒了都出來看了,許木一覺得很丟人,大人不要臉的嗎?為什麼還吵,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們吵架了嗎?也許是吵累了吧,她們停了,爸爸走了,媽媽坐著哭,大太太還在那說風涼話,說媽媽有什麼好跟爸爸吵的,許木一真的被無語到了。不過,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許木一還沒清醒,他們又吵了。爸爸還去拿刀,說要砍媽媽,給許木一和妹妹嚇壞了,妹妹哭著說不要,許木一搶過爸爸手上的刀,拿出去了。爸爸說要分家,讓媽媽帶妹妹走,許木一留下...這件事情給了許木一很大的心理創傷,雖然後面也是不了了之了。

許木一偶然間看到妹妹的筆記,她才知道,原來之前在飯桌上,大太太一家三口說的妹妹手上的傷痕,居然是妹妹難過自殘的傷痕。許木一好心痛,她想,妹妹該有多疼啊,刀片劃開面板,血慢慢流出來,該是多麼煎熬的疼,可是她寧可自殘也不找人傾訴,她該多麼痛苦啊,連許木一都不說。其實許木一可以懂的,她也很痛苦,中考的壓力,家裡人對她的期望,爸媽的吵架,永遠存在的家庭矛盾...

可是,妹妹應該更痛吧,畢竟她可是爸媽從小寵到大的公主啊,可是,一切早就變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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