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昌是宮裡第二個行冊封禮的公主,雖然年紀小,但規矩禮節都能如此不出差錯,可見是能成事的。”皇后身為嫡母,率先開口,“往後進了學堂更要好好讀書明理,往後才好為天下女子的表率。”

“兒臣叩謝母后教導。”高書瑜垂首叩拜。

皇帝也點了點頭:“是不錯,樂昌,皇后是你的嫡母,你要多聽她的教導。你三姐姐為人謙和知禮,你也要多向她學習。”

“是,兒臣知道。”

聽過帝后教導,也受過命婦拜見,高書瑜便在眾人簇擁下乘上轎輦。這一輪輪的禮節下來,高書瑜有些乏累,被冠子墜得腦袋也疼得厲害,花落察覺到公主異樣,低聲道:“公主若是累了,在轎子上歪一歪也使得。只是待會兒祭拜祖先時要端正些,免得落下話柄。”

“這冊封禮真是累人。”這話孩子氣,從高書瑜這具孩童的身體口中說出也不算突兀,花落聞言笑笑:“如今只是冊封鄉公主,等您及笄,冊封郡公主,那禮 節不知要繁瑣多少呢。”

“那若是冊封國公主呢?”高書瑜忽然問道,花落一愣,高書瑜自顧自說下去,“先前聽聞,冊封國公主,是要到太廟接受群臣叩首、萬民朝拜的。”高書瑜回憶起自已剛剛一路走來的情形,一眾僕從、命婦向她行禮問安,她尚且頗有些滿足之意,若是能得群臣及萬民叩見……高書瑜簡直不敢想那種滋味。

“依著規矩是如此,只是咱們如今的皇后娘娘沒有嫡出女兒,想來難有冊封國公主的冊封禮呢。”花落以為高書瑜是羨慕國公主冊封禮氣派,自怨自已的出身,便安慰她道,卻見高書瑜笑著搖搖頭,輕聲道:“往後的事,誰能知道呢。”

花落沒明白自家主子這句話,礙於場合和先前主子的教訓卻不敢再問,只能頷首稱是,而後默默跟在主子的倚仗中往奉先殿走去。

高書瑜有些疲乏,略耷拉著腦袋思索——國朝並非沒有非嫡公主而冊封國公主的先例,例如她剛剛見到的那位姑姑——魏國長公主,便並非嫡出,她的生母位份只在婕妤,卻憑藉自身出色的才學得先帝看重,讓她隨皇子一齊出入御書房,幾次詢問她關於朝堂民生的看法,魏國長公主也不負期望,都給出了合適的應對之策。後來在眾皇子奪嫡之爭中,魏國長公主為當今聖上出力不少,今上登基後便賜封其為國公主,極為恩寵愛重,俸祿封邑比之親王還要更厚上三分。

只是魏國長公主聰慧,深諳韜光養晦之道,今上登基後她再不議論朝政,儘管皇帝也曾提議允准她出入朝堂,同群臣議事,卻被她自已婉拒。如今長公主雖未有正經駙馬,卻也在自已的長公主府養了不少面首,又有了一雙兒女,實打實是過起了自已的安生日子。

儘管如此,她的故事也是國朝之中不少女子交口稱讚的傳奇。以女子之身攪弄朝堂風雲,事成後又能得體面榮華,安穩一生。怎麼說這都已經是她們身為女子,能夠為自已想象到的最好的結局。

高書瑜是很佩服這位姑姑的,前世是,今生更是。

她也在想自已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魏國大長公主。

只是除了重活一世,多了十幾年的命數,高書瑜實在不知道自已有什麼倚仗和籌碼——她對淑妃恨之入骨,這個母妃乃至母族都不會成為她未來的依靠。她如今親近討好高允珩,得高允珩看重疼愛,卻也知道皇帝忌憚鎮南公一族勢力,未必肯把皇位傳給高允珩。至於高允琛,心思陰沉城府又深,高書瑜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同他親近……

如此看來,自已雖年少得封鄉公主,榮耀無比,往後若想再往上爬,也仍是任重道遠。

“公主,出事了!”

轎輦落下,高書瑜不明所以地被有些驚慌的花落攙扶下來。卻見奉先殿前,一眾官員宮人跪了一地,皇帝面色不虞地立於奉先殿前,一旁的淑妃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依著官員身上的服飾和此時應當在場的官員職位,高書瑜大約判斷為首的跪地官員應當是禮部尚書周衡。

只見他幾次叩頭向皇帝請罪,高書瑜一時有些為難,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已該不該上前。

高書瑜正猶豫著,卻聽聞皇帝開口問道:“樂昌公主到了嗎?”

康寧躬身回答:“公主到了。”

“讓她過來。”

康寧連忙讓身邊的小太監迎高書瑜過去,高書瑜上前向皇帝行禮,而後詢問發生了什麼。

皇帝淡淡瞥了淑妃一眼,而後看向康寧:“你說。”

“啟稟公主,您的冊封禮官沈玉大人,昨日因家中有事未能提前入宮,按規矩今日本該提早入宮,候著您的冊封禮,結果……結果沈大人遲遲未來,周大人遣人往沈大人家中請人,卻發現沈大人醉倒在宅中,不能擔當禮官職責。”

康寧話說得簡單,高書瑜聽了心卻如墜冰窟。今日是她的冊封禮,負責她冊封的禮官卻因醉酒誤事,這事說小了是禮官失職,說大了卻可以說是沈氏一族蔑視皇家威嚴,兼之高書瑜原身生母淑妃出身沈家,這事坐實高書瑜也必然會被連累——極大的可能是今日的冊封禮會不了了之,甚至往後帝王對她的寵愛都會煙消雲散。

高書瑜下意識抬眼看向皇帝,只見高位之上的人面色陰沉,雖無明顯動作,卻還是讓人感受到極重的怒氣。

“陛下,沈大人素來為人謹慎,又與樂昌公主有血脈親緣,按理說不會在公主冊封禮前夕與人酗酒,想來這其中有什麼隱情。”淑妃頗為焦急地開口。

皇帝聞言沉聲反問:“你既說他謹慎,他做出這樣的事,豈非是存心的?”

淑妃意識到自已失言,連忙附身下跪:“沈氏一族仰仗聖寵殊榮多年,自是感念皇恩,只盼著能勤懇做事回報陛下,怎會存心怠慢差事?還請陛下暫且息怒,給沈大人一個辯白的機會嗎?”

“淑妃娘娘這話嬪妾可就不懂了。”列於妃嬪之中的慕容昭儀忽然開口,語氣有些嘲弄,“沈大人醉酒於宅中,娘娘您卻口口聲聲說要讓陛下給沈大人一個辯白的機會,難道是要陛下在此,候著臣子醒酒,再從家中趕到宮裡來,為自已的罪過再添上一筆?”

高書瑜有些無可奈何,她只盼著此刻同沈家扯開干係,先順順當當把自已的冊封禮行過,再說沈玉醉酒的事。只是若是這話從她口中說出,眾人難免覺得她小小年紀就不顧親族,有不孝之嫌,於是只能將求助的目光遞到旁人處。

淑妃自顧不暇,容嬪偏安一隅,惠貴人身份不夠不能說話,妃嬪之中無人能再開口,高書瑜只得看向皇子公主之中。

高允珩本就在注意高書瑜的動向,於是很容易注意到她的求助。只是此刻皇帝的確生了大氣,高允珩一時有些猶豫此時開口,是否會適得其反。正在此時,一旁默不作聲的高允琛卻上前一步,向皇帝行了一禮:“父皇,禮官大人確實有錯,只是今日是七妹的大日子,沒道理為一個有錯的臣子耽誤了公主,如今要緊的,是選妥帖的人為七妹妹宣讀冊封的旨意,也好禮成。”

高允琛向來低調,此時卻在風口浪尖上替人說話,高書瑜和高允珩都頗感意外,轉頭看向高允琛。

卻見高允琛神色自若,並無膽怯或猶疑,只是垂頭拱手向皇帝進言,不見半分多餘的情緒或小動作,沉穩的姿態實在不像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小少年。

高允琛此言一出,倒把容嬪嚇了一跳,她不得寵,連著自已的兒子也少在他父皇眼前晃悠,如今皇帝正在發怒,她實在擔心皇帝會遷怒到高允琛身上。

皇帝聞言,看了高允琛一眼,神色不明,倒是周衡聽了二皇子的話,緊忙附和:“陛下,二皇子殿下所言極是,為籌備樂昌公主冊封之禮,禮部也擇選了一眾副官參禮,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沈大人因故不能執行公主冊封禮官職責,臣以為可以先讓副官宣旨,以全禮數。”

“父皇。”高書瑜適時上前幾步,佯裝有些害怕委屈的模樣看向皇帝,輕聲道,“今兒是女兒的冊封禮,您且消消怒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罷了,”高位之上的皇帝終於開口,“副官何在?”

周衡身後的一個年輕官員向外膝行半步,直了直腰,拱手道:“臣章承澤,叩見陛下。”

高書瑜循聲看去,見是一個看上去尚不足而立的青年,容貌清俊,身形端正,周身的一股正氣讓他在人群中顯得格外顯眼。

皇帝一時似乎沒想起來這個臣子,卻也不想在這個場合多問,只點了點頭:“朕現命你接替沈玉冊封禮官一職,為公主宣讀冊封旨意。”

“臣遵旨。”

高書瑜聞言鬆了一口氣,雖出了些岔子,好在這個冊封禮還是進行下去了。只是她總覺得,沈玉醉酒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

半晌,章承澤換上禮官服制,來到御前,再次向皇帝行了一禮,而後接過康寧手中的聖旨,回身宣讀:

“奉天之運皇帝,詔曰:朕蒙天之祐,纂皇之圖,多慶發於邦家,燕謀及於孫子,爰頒徽冊,以告治廷——皇七女高書瑞,誕祥瑞之時,挺邦媛之英,鍾皇室之慶,蚤知柔順之節,能遠驕華之風。教乎公宮,將習組紃之事,主之同姓,未疏湯沐之田,宜錫美名,且旌賢度。著封樂昌公主,欽此。”

“兒臣接旨,謝陛下隆恩。”

高書瑜伸手接過聖旨,明黃色的卷軸有些份量,可想起剛剛的事,高書瑜內心就更沉重幾分。

冊封禮結束後,蒹葭殿全然沒有前幾日的喜慶氛圍,淑妃坐在殿中,單手扶額,面露愁容。冬梅在旁寬慰淑妃,惠貴人派人來問了一回,只說自已要侍奉太后抽不開身,不然必定到蒹葭殿來陪伴淑妃,雖然明眼人都知道這其實是要避風頭,但相較素日與淑妃更親近此刻卻一句話都不敢說的容嬪,惠貴人也算仁義了。

“娘娘,”秋菊從外走來,有些猶豫地稟告,“奴婢讓人去打探訊息,如今只知道陛下餘怒未消,一連處置了禮部數位官員,連著禮部尚書周大人都遭到斥責,被罰了一年俸祿,人也被陛下命令回府閉門思過了。”

“那沈家呢?沈家如何,陛下說了沒有?”淑妃焦急追問。

秋菊搖了搖頭:“這個還沒有訊息,只是,只是陛下對禮部官員尚且如此懲戒,想來對沈大人只會……娘娘還是想想辦法,好歹求個情,勸勸陛下,別牽連沈家啊。”

“後宮不得干政,母妃此時若是開口勸父皇,只會是火上澆油。”高書瑜雖樂得見沈家和淑妃失勢,但自已一身榮辱畢竟還與淑妃息息相關,總不好太不管不顧,於是開口說道。

淑妃也有一絲理智尚存,皺著眉說:“這件事本宮絕不能出面,倒是惠貴人,她能在太后跟前說上話,能不能……”

高書瑜垂下頭來沉思,只是她想的卻不是如何救沈家與淑妃於水火,而是先確保自已仍能被父皇寵愛的前提下,查出是誰意圖對沈家不利。一則,這人在某種程度上與自已立場相合,往後可以在自已的復仇計劃中添一把柴;二則,捏住這樣一個把柄,總能拉攏一個往後的助力。

“阿媛,”淑妃忽然開口對高書瑜說,“你向來同大殿下親近,你且去問問你大哥哥,看他那兒能否有什麼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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