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佛寺之殤
鶴懷府大佛寺。
大佛寺的方丈帶著一眾沙彌弟子在寺廟大門口靜坐唸經，視周圍來回跑動進出的府兵如無物。
不過方丈和幾位長老有這定力，沙彌們卻是差了一些意思，時不時睜眼，眼帶驚恐的看著往日恭恭敬敬，此刻卻如土匪強盜一般的府兵。
這次清查大佛寺資產，鶴懷府的太守和太尉也都親自來到現場督查。
全程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
許久之後，太守和太尉帶著一眾滿載而歸的府兵離去，方丈這時方才睜開了雙眼，眼底閃過一絲悲涼悽苦。
“方丈……”
一旁的長老伸手欲扶起方丈。
方丈擺了擺手，如尋常老者一般緩緩起身，低頭誦唸一聲佛號，幽幽道：“佛門浩劫啊。”
長老面露苦澀，低聲道：“方丈，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方丈搖了搖頭，他此刻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是好。
前些日子，太守還親自上門安撫，言語中隱晦的表示這次朝廷頒佈針對佛門資產的法令，只是雷聲大雨點小，讓他們大可寬心。
哪曾想不過短短十日後，太守便換了一副嘴臉，今日突然與太尉一起，帶著府兵上門蠻橫搜查。
甚至置先皇所賜牌匾於無物。
這時另一位長老看了看周圍惶恐不安的沙彌，低聲對方丈說道：“方丈，不如我們逃吧？”
方丈聞言眉頭緊鎖，看向眼前這心寬體胖的長老，惱怒道：“逃？能逃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難道要投靠蠻夷嗎？”
胖長老立時低下頭，不敢說話。
是啊，大周是他們的立身之本，離了大周，他們就如同浮萍之草一般，沒了根。
方丈嘆了口氣，臉上露出疲累之色，擺手道：“罷了，回去吧。”
長老們攙扶著方丈，帶著眾沙彌返回大佛寺。
一路走進主殿，方丈隨即屏退了眾人，獨自跪於高三丈的純金的大佛面前，低頭誦經。
五日後，太守和太尉再次一同來到大佛寺。
幾日不見，之前還精神奕奕的方丈，如今面容枯藁，彷佛將死之人。
太守冷漠的看了一眼被眾長老攙扶，站在最前方的方丈，對一旁的屬官擺了擺手。
屬官會意，開啟手上早就準備好的卷宗，越眾而出，朗聲念道：“大周元年第五百三十七年，大佛寺眾僧罔顧法紀，愧對先皇恩典，不明心修持，反倒是罪孽累累，現經過太守查明，大佛寺眾僧侵佔良田萬頃，民宅千間，現依法逮捕大佛寺眾僧，封查寺廟，不得反抗，否則殺無赦。”
屬官一口氣字正腔圓的將昨夜太守親筆寫下的卷宗內容唸完，立刻退至眾府兵身後。
面前群情激奮的僧人，讓他明白，再站在最前方，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方丈目眥欲裂，用力甩開身旁長老的手，踉踉蹌蹌的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指，顫抖的指著太守，卻是憤怒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一名府兵百夫長急於表現，踏前一步，擋在了方丈面前，冷聲喝道：“大膽妖僧，竟敢衝撞太守大人，來人啊，還不將他拿下。”
百夫長話音未落，立時便有府兵手持長矛，向方丈衝去。
方丈被鋒利的長矛指著，不住的踉蹌後退，最後被一眾趕來的長老扶住。
“外魔……外魔……外魔！”
方丈顫抖著手指指著向眾僧人撲來的府兵，悲聲連呼三聲外魔，一口逆血止不住的噴出，眼睛一閉，當場昏厥過去。
“方丈！”
眾長老沙彌見狀，無不悲聲驚呼。
隨後他們眼神悲涼的看著向他們逼近的府兵。
侵佔良田萬頃、民宅千間是什麼罪，他們是知曉的。
侵佔良田百頃都已經是全家流放千里的重罪，更何況是萬頃，如此大罪，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眾沙彌眼神變了。
不得不說人為了能活下去，往往能迸發出巨大的勇氣。
一眾沙彌突然向著四面八方衝去，只求能衝出一個缺口，逃得生天。
不過這一幕在太尉眼中顯得是那麼可笑。
“愚蠢。”
太尉話音還未落下，負責現場指揮的太尉屬官便下令讓原本零散逼近的府兵結成圓筒長矛陣。
一排府兵在前，長矛平舉，後面緊跟另一排府兵，長矛穿過前方府兵之間的空隙，置於人頭顱位置，形成上下兩排長矛的陣型。
沙彌們噗呲噗呲的撞在了長矛上，霎時間原本莊嚴肅穆的大佛寺寺門前便血染大地，橫屍數十。
不過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死的都是一些不會武功的普通沙彌，他們在寺廟裡也都是做一些雜役的活。
真正有武學修為在身的沙彌，此刻反倒是趁著沙彌撞上府兵陣型，引起騷亂時，奪得武器，衝殺起來。
不消片刻，便有數名府兵被打翻在地，陣型出現缺口。
太尉臉色有些陰沉，冷冷的看了一眼屬官。
屬官心頭一驚，知道再不挽回劣勢，保住太尉面子，他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
於是屬官趕緊揮手，立時府兵中的底層軍官便上場了。
能在軍中擔任底層軍官，別的不說，首先就必須能打。
於是在底層軍官上場後，這些煉體境的武僧便遇到了對手，盡皆被拖住。
此時圍在方丈身旁的一眾長老眼見於此，心中也不免起了心思。
束手就擒無異於引頸就戮，拼一把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五位羅漢堂、達摩堂的長老紛紛對視一眼，他們寺廟中的武僧長老，修為可不是煉體境可比的。
不約而同，五名武僧長老突然暴起，真氣四溢，羅漢拳，羅漢腿，金剛掌連番登場，瞬間便有大批府兵被真氣爆衝，倒飛倒地，命喪當場。
“放肆！”
此時突聞一聲怒喝，太守和太尉身後的人群中，突然飛出五名身穿鬼王玄色服的武者，直撲五位武僧長老。
“巡天監百戶！”
五位武僧長老大驚，眼中閃過慌亂之色。
五名巡天監百戶各自找上一名武僧長老，捉對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