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Nobody Else 陸菅
“請…一直…看著我…”
那雙綠色的狐眸一閃而過
菅原躺在床上深呼吸著，剛從夢中驚醒的他瞪大雙眼盯著天花板
一身的汗浸溼了睡衣，淺灰的髮絲也被汗水黏在額頭上
不是噩夢，驚醒他的是夢中那雙溫熱而又熟悉的手和充滿渴求與野性的綠眸
夢境中讓他羞於啟齒的畫面反覆在腦海中播放
呼……呼……
菅原把被子蒙到臉上，撥出的氣體格外滾燙
氣息打到被褥上又反彈一部分撲到他的臉頰上
他被這灼人的熱度嚇了一跳
怎麼會……夢到這種……
該怎麼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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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風對所有人都很輕柔，吹過臉頰的時候像是在被撫摸著
菅原坐在窗邊閉目享受著這種觸感
“菅原學長。”
清亮的聲音在班級門口響起，留著長卷發的男生像一幅美麗的古典畫作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菅原學長？”
角名陸又往班內走了幾步，人們的視線也隨他移動
“菅原學長！”
菅原後知後覺地睜眼把臉從窗戶方向轉了過來
“啊？啊…是小陸啊…”
在接觸到那雙純淨的綠眸時，他的眼神有些躲閃
角名陸像往常一樣撲了過去從背後摟住菅原的脖子，他向來喜歡這樣做，像是在渴求透過肢體接觸來拉近與菅原的距離
菅原也曾很樂於接受這樣的接觸，他也一樣渴求著那一抹山茶香氣
但今天的他卻反常地推開了角名陸的靠近
遠離那熟悉的氣息讓他感到不安，但靠近又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不能再靠近了…
夢境的內容像開了迴圈播放的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一幕一幕閃過
灼熱的氣息，被汗水濡溼的髮絲，迷濛而又具有侵略性的綠眸…
每一個畫面都讓他感覺呼吸沉重
他想要剋制自已尋找那一抹香氣的本能
那種，令他感到羞恥的本能
一步一步地迷戀上與那雙綠眸的對視，著迷於那充滿山茶香氣的懷抱，迷失於那貼於後背的熱度
菅原一直都知道角名陸是人群的焦點，優越的外貌條件讓他總能收穫來自各種人的喜愛
不能沉溺其中…
他這樣告誡著自已，陷的越深，想要的會越來越多，現實的反差會讓他的心更加空虛
不只是因為同性帶給他的違和感，更多的還是來自其他人的與他同樣的，那種彷彿上癮一樣的感情
簡單點講，是危機感，對於自已並非唯一的危機感
他曾自詡與那些人不一樣
那些人只能渴求與角名陸的那雙綠眸的對視，但他可以輕易得到他的擁抱
但是菅原也知道自已不是獨一無二的
角名陸和很多人都很親密，他也會有很多秘密隱瞞自已
他的笑容不只是對著自已，懷抱也不只是對自已展開
他也永遠不會像夢中一樣用那雙綠眸渴求地看向自已
會用那種渴求的眼神的只有自已
菅原才知道，原來人真的很貪婪，會不斷地，想要更多，也會一直渴望“唯一”
菅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有些害怕自已的非正常情緒被眼前這個學弟發現
角名陸被推開後有些怔愣，一直被菅原接納的他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疏遠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了…學長？”
菅原面對角名陸的詢問只是搖了搖頭
距離不算遠，山茶香仍然縈繞在鼻尖
真是可笑啊，山茶明明是冬天開的花，但這樣的香氣卻在春天撩撥著自已的心曲
“學長你，不開心嗎？”
微涼的指尖撫上菅原的面頰，與那夜夢中溫熱的觸感不同卻又驟然重合
菅原有些驚慌失措地推開了角名陸，扭頭走出了教室
不能再往下進行了……
再往下的話，他看到其他人也被這樣對待時，會瘋掉的…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話就好了……
…
角名陸指尖還殘存著來自菅原的體溫，他盯著自已的手指，思考著剛剛學長的異常
角名陸對於人類習慣形成的過程總是厭惡的
習慣形成後再想戒掉宛如萬蟻噬骨
他已經習慣了與菅原親近
對於與菅原親近的習慣，他從未排斥過，從第一次與他相見後，角名陸便欣然接受著自已這個習慣的形成
或許是對菅原外貌氣質的偏愛？
至於一見鍾情什麼的，他從來沒有信過，他一直將這種情感歸類為見色起意
菅原的外貌也確實符合角名陸見色起意的標準
他也很坦然地接受著自已內心對菅原的嚮往，就像生物總會追求自認為美麗的事物的本能一樣，他也在遵循本能走在追求的路上
但菅原突然間的疏遠卻讓他靠近的步伐被牽制住了
像螞蟻啃噬一樣的感覺出現了，角名陸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不滿地咬了咬牙
他斂起溫度已然散盡的手指，狀若無意地看向菅原的座位
學長又是為什麼遠離他呢？
也是本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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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學習讓菅原忙得焦頭爛額，排球部那裡的任務也無法敷衍
他似乎一直往返於教室與體育館
也不可避免地在體育館與角名陸遇到
即使他一次又一次推開角名陸，角名陸也依舊如同設定好程式了一般不停地向他靠近
他會在角名陸靠近時推開他，又不由自主地去找尋角名陸的身影
如果沒有其他人就好了…
這樣的話，他就不用擔心角名陸會被其他人搶走
他也就不用懼怕自已沒被選擇後的心傷
他也就可以肆意享受角名陸的親近了
夢裡角名陸的那句話漸漸地變成了菅原自已的聲音
請…一直…看著我…
這裡有我就好，我需要你的眼睛裡沒有其他人
沒有其他人…
…
“角名同學，請收下它。”
一年級五班所在的樓層離三年級四班並不算近
也絕對說不上是前往體育館的必經之路
但菅原總是在班級與體育館間往返時繞道到那裡
如果有機會偶遇那個人，僅僅是看上一眼便能壓制一點內心的渴求
可是他沒有想到能剛剛好看到這一幕
女生的身影在角名陸面前顯得格外嬌小可愛，她遞出的那個信封也是充滿戀愛氣息的粉紅色
她長得很漂亮，像一個小洋娃娃
信封也很漂亮，像一個小工藝品
女孩泛著紅暈的臉頰與充滿愛意的眼神讓拐角處的菅原感覺眼睛有些發痛
他看到角名陸伸出了手，那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接過了那個粉紅色的信封，又將信封放到那雙綠眸前看著
“你不是第一次送了吧？我在櫃子裡看到了兩次哦，這樣的信，神田同學。”
菅原聽到角名陸這樣說著，語調是那樣的輕鬆，還帶著一絲笑意
他大腦空白了
笑意？這樣的情況下，這種笑意竟被菅原自顧自地品出了一絲寵溺的意味
女孩的臉更紅了，她有些結巴地承認著
菅原聽到角名陸笑了兩聲
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攥著胸口處的衣服，感覺心臟有種很壓抑的感覺
菅原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自已的聲音又響起了
請…一直…看著我…
那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裡，可不可以，沒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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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名陸不需要這些
所以他將女生送來的信夥同前兩次的一起還給了她
其實他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那樣的信封
他的桌子上，桌兜裡，存放物品的櫃子裡，還有很多讓他同班同學轉交給他甚至親手交給他的
但是角名陸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他笑著拒絕了她們，將信一個個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原主
他有時候也在期待著，在這些信封裡或許能有那個人所寫的，哪怕只有一封，署名菅原的信
但是角名陸並不對這件事抱有太大的信心，因為同性之間的感情並不能上升至用那樣的信封的程度
至少，他認為對菅原那樣的學長來說是這樣的
但在某一天，角名陸發現自已櫃子裡幾乎每日都有的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被疊的整整齊齊的白紙
那張紙上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內容
僅僅是一張白紙
起初角名陸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
也不知什麼心理，他把白紙收了起來，寫上一些碎碎念又放回櫃子
第二天卻仍是那個樣子，他寫過的白紙消失，也沒有任何信封，只是一張新的白紙靜靜地躺在櫃子裡
角名陸以為是追求自已的女生搞的什麼新形式
但沒有署名也不好去拒絕她
於是他又在那張白紙上寫了一些碎碎念，順便在最後寫上拒絕的話，拒絕的理由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但是白紙仍會在每日都出現在他的櫃子裡
他也就繼續在紙上寫碎碎念
角名陸寫了他的一些想法
對菅原的那一絲不明不白的情感
但又怕放入白紙的那個人順著找到菅原給他帶來麻煩
於是他寫得格外隱晦
現代文並不好的他絞盡腦汁想用一個柔和的比喻來形容菅原
他坐在座位上有些煩躁地面對那張白紙
窗戶處吹來一陣清風，撫動著他的碎髮
風？是春天的風……好柔和…
好像菅原學長…
他用他那潦草的字跡在白紙上寫了下來
“我喜歡的人，應該可以說是喜歡的感情，好吧，其實我也不確定，但這個人在我心中的印象就像春風一樣，笑容，聲音，還有周身的氣息，都像春天的風，溫柔，包容，那種包容似乎是對萬物無私的，就好像任何東西都能給予給需要的人，再多些不甘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想要那種不甘的佔有慾。”
寫完後，這個國文學渣欣賞了幾遍自已的大作，覺得自已可以比肩文豪
這樣的話，追求自已的這位白紙小姐應該就會知道自已對菅原的愛後放棄了吧
角名陸把紙疊得方方正正的又放回櫃子
果然，在他第二天開啟櫃子時，已經沒有了白紙
在他輕輕鬆鬆地準備繼續去高三騷擾菅原的時候
他看到菅原在伏案寫著什麼
角名陸湊過去把下巴放到了菅原的肩膀上，一隻手摟向他的後背
他感覺懷中的菅原僵了一下
目光所及，菅原桌子上是一張寫滿了“nobody else”的白紙
沒有其他人？
角名陸疑惑地側過頭想要詢問菅原寫這個詞的目的
但卻對上了他那雙不同於往日柔和的眼睛
“小陸，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
角名陸一愣，嘴角出現一抹笑意
“喜歡的話，我也不清楚誒，我還沒有喜歡過別人...”
“小陸，我也會有不甘哦。”
角名陸還沒說完就被菅原打斷了，那原本一直對他很柔和的聲音，竟在此時平添了一份偏執
“什麼......”
“不甘哦，這種情緒，我也會有的。”
菅原側著頭朝他笑著
他站了起來，拉起角名陸的手走出教室
角名陸只是呆呆地跟著菅原往前走
兩人一直走到了體育館後的那幾棵大樹下
樹長得格外茂盛，沒有任何被打理過的痕跡，枝條肆意地生長著，地上甚至長起了一圈圈櫻花草
這裡已經不知多久沒有人來過了，也沒有人想過來到這塊鳥獸蚊蟲的天堂
“小陸，這裡沒有其他人了。”
菅原轉過身來看向那雙綠色的眼眸
“學長...剛剛那句不甘是什麼意思？”
角名陸感覺自已腦子要爆炸了
總不能是那位白紙小姐順著他那隻言片語找到了菅原學長吧...
“你寫的那段話，我看到了，雖然不知道你寫的那個人是誰，但是不甘與佔有慾，我一個都不缺。”
...
呃呃呃，什麼情況
真讓白紙小姐順著那個連男女都看不出的“心意信”找到了菅原學長，甚至還把信給他看了？
角名陸睜著他那雙綠眸不敢看菅原，他低著頭嘟囔著
“但是完全感受不出來啊......不甘和佔有慾什麼的，學長真的也有嗎？”
樹葉沙沙地響了起來
“會有的，”
菅原抬頭看著上方的樹冠
“對於高三不能作為正選的不甘，對於後輩比自已天才的不甘，對於……你看不到我的佔有慾的不甘。”
他又偏頭看向還在一旁呆立著的角名陸
“感受不到的話，不代表沒有哦。”
春風連這樣偏的地方也在吹拂，它吹著兩人的髮絲，帶動著角名陸有些錯亂的呼吸節奏
對他的，佔有慾？
怎麼會...怎麼會對他有佔有慾呢?
角名陸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菅原先他一步開了口
“我看到你親近他人的時候會嫉妒，看到你看其他人的時候會難過，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你只看我一個人就好了......”
菅原頓了頓，他微微仰起頭正面與角名陸對視
他那雙手幾乎可以說是很柔和地撫上了角名陸的雙頰
“會害怕嗎？小陸，你會牴觸我嗎？”
他那雙曾經柔和的眼神變得有些偏執
手指在發抖
角名陸感受到了，他這次感受到了
菅原溢於言表的不甘
他也是人，會有負面的情緒，嫉妒，悲傷，不甘，不捨
菅原盯著那雙像小動物一樣剔透的綠眸
他在那面綠色的水鏡裡看到了自已絕對算不上好看的臉色
好狼狽......
但他真的等不了了，他怕再等下去，角名陸連自已的感情都感受不到
自已就該退出角名陸人生的舞臺了，高三畢業真的沒多長時間了......
自已現在的模樣一定很醜陋吧，這樣的，有著這樣噁心情感的面孔
“學長。”
審判要來臨了嗎？真的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啊......
菅原閉上了眼
他感覺到角名陸的雙手抓住了自已的肩膀，這個學弟在向他俯身
不要靠近看我......
嘴唇卻猛地傳來微涼的觸感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睜開了雙眼，他看到那雙微斂的綠眸中是自已放大的面容
只有自已
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