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剛醒過來的時候還很懵,腦袋十分不清醒,甚至不知道自已此時此刻身處何處。

好在年輕人的腦子轉得還算是快,將昨日所作所為都想了個遍。

想到最後,他已經完全社死了。

請問,為什麼別人都是喝醉酒後做了什麼一概記不清,而他卻記憶力超群似的,全都記的清清楚楚啊?

楚亦下意識蜷縮腳趾,覺得能在床榻上摳出世界地圖。

記憶斷在那個吻之後,他說完那句話,好像就支撐不住,撲在反派懷裡睡了。

左看右看,發現衛懷朔不在房間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距離“旬山晚宴丟大臉”事變還有一天。

可楚亦覺得自已已經沒有臉可以丟了。

第一次因為他這個勾史體質強吻人家也就算了,怎麼醉了酒還會非禮人啊!

不得不感嘆反派竟然還挺寬容,竟然沒有把他一拳打死。

系統插話道,【宿主,別人是酒後吐真言,你呢,是酒後現原形,這下你該相信自已是斷袖了吧?】

楚亦難得沒有反駁。

他堅定了二十多年的取向,難不成他真的堅定錯了嗎?

楚亦陷入一片茫然之中,整個人呆呆愣愣的,完全沒有往日神采飛揚的模樣。

本是發著呆,發著發著就突然跑偏,腦袋裡一直播放昨夜醉酒後的那個吻。

由於染上酒氣,更是在周遭無人的寂靜深夜裡,一切都被花香渲染上一層曖昧,現在想來,連心跳聲都那麼清晰。

心跳又開始劇烈了起來。

楚亦撫摸著心口,企圖將略顯誇張的心跳速度按回去。

他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小鹿亂撞,現在他都快被小鹿給撞死了。

可並沒有用。

只要他清醒著,就能無限放大那些細節。

骨節分明的手掐住腰身,極力剋制下的血紅雙瞳,柔軟溫涼的唇瓣,渡入唇齒的酒香。

一切都太清晰,像是刻印在腦袋裡,一幀幀、一幕幕,荒誕,卻惹人悸動。

楚亦略顯頭痛地揉揉太陽穴,在心裡唾棄自已見色起意真是好大一個色狼。

頹然地躺下,一股羞恥感由內而外散發,讓他動都不想動。

毀滅吧……

仰倒在床榻間,香爐中的香已然燃盡,空氣中的梔子香淺淡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楚亦身上散發的味道。

就連他本人,也能聞到。

煩躁地揉揉腦袋,他老是覺得自已這個什麼“香消魂”體質還會再犯。

一定是受這體質的影響,他怎麼可能真的喜歡男人?

就算喜歡,也不過是朋友之間的喜歡罷了。

楚亦這樣自我欺騙著,生無可戀地望著帳頂,覺得自已已經沒臉去見反派了。

拽起被子,將自已完全裹起來,臉深埋被子,企圖悶死自已逃避社死。

等終於上不來氣兒,楚亦才掀開被,本著“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指導方針,楚亦決定,就當作這事兒沒發生過。

好感還得繼續刷,總不能因為這事兒就不回家了吧?

攻略就是個臉皮越變越厚的過程,楚亦覺得尚且還可以忍。

不好意思又不能當飯吃,反正是他佔了反派的便宜,他有什麼好懷疑人生的?

這一通自我安慰下來,楚亦又滿血復活,頂著凌亂長髮下床,準備將香爐中的香再續上。

手指剛碰到香爐蓋,房門便傳來“吱呀”一聲,楚亦詫異望去,便見到了推門而入的反派。

楚亦剛降下去的體溫,又隱隱有升高的趨勢。

怎……怎麼回事?

難不成昨夜反派在他院裡過夜?

還是說剛來的?

腦子一團亂麻,只會呆呆地望著他,唇瓣微張,一副很驚訝的模樣。

衛懷朔目光下移,從他亂蓬蓬的發頂移動到他光著的腳丫,雪白的,踩在地上,末端因著力而泛紅。

“怎麼不穿鞋?”衛懷朔音色如同往日,靜而平和,“修為若低,寒氣入體,靈力會滯澀。”

楚亦控制著臉部肌肉,盡力讓自已顯得正常一點兒,“沒事……我剛起。”

說著,便轉身去穿鞋,他略彎了腰,脊背骨節輕微凸出,似能想象得了裡衣之下的漂亮弧度。

衛懷朔續了香爐中的香,幽幽細煙緩慢攀升。

隔著這層煙霧,看楚亦穿衣穿鞋,最後梳順長髮,他已不自覺走到他身側,開了口,“髮帶。”

簡單的兩個字,卻因為近距離,而讓一切感官變得更為清晰。

楚亦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顯得呆呆的可愛,好像根本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什麼髮帶?”

“昨天說了幫你扎,自然不會食言,說了就要做到,師弟覺得呢?”

尾音像是有個小勾子,勾起絲縷淡笑,楚亦側頭去看他,便只能看得到反派那形狀過於完美的唇。

昨夜柔軟的觸感彷彿還在,像是雲朵,像是棉花,捱上就能一腳踏空,一頭栽進去。

此時此刻,衛懷朔的唇色比昨夜淡,唇角微翹著,看得出心情不錯。

見他盯著自已的嘴愣神,衛懷朔顯然也想起了昨夜那個吻,臉上雖不顯,可耳尖卻可疑地變紅了。

花香蓋住了楚亦身上的味道。

可這點掩蓋能力,在衛懷朔面前,顯然等同於沒有。

衛懷朔拿起軟枕下摺痕散亂的髮帶,用靈力熨平,攏起他如雲霧的長髮,固定,隨後扎高。

“還滿意嗎?”

楚亦看著琉璃鏡中的自已,臉蛋燙到嚇人。

反派的氣場太強,讓他整個人都愣愣的,腿都僵直了,只能一下下躁動不安地捏指尖。

“滿意……”

他透過鏡子,悄悄看了衛懷朔一眼,卻被人抓了個正著。

“師弟看我做什麼?”他此時沒笑,略顯鋒利的眉眼陰影錯落。

楚亦也不知道怎麼了,眼神直勾勾愣是沒移開,儼然大色鬼轉世,非要將俊俏郎君印在心底才能作罷。

楚亦發現自已眼神都不聽使喚,好像一刻不放在他身上就渾身刺撓。

他現在人生第一次直面自已原來真的不是直男的這個事實。

世界簡直崩塌了。

試問,相信了二十幾年的事情,突然發現是假的,會如何反應呢?

楚亦全身都僵硬了,全身脫力,大腦一片空白。

腦門“咚”地一聲磕在琉璃鏡框上,然後翻著白眼,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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