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鄉里是私人餐廳，少東家則是袁景山的小兒子。
周今衡是這裡的貴客，走私人通道，進入最私密的包間，元成置地的人早早便到了，一位負責人，一位律師。
賀崇拉開椅子，周今衡坐下，並未多看對面座上的二人。
“感謝周總肯賞光親自來一趟。”負責人站起來，朝著包間外喊了一聲，“上菜吧。”
樓上的房間往常都是由經過特殊培訓的服務生上去，傳菜上菜倒茶。
不是向思意這種來了沒幾天的人可以過去的。
今天卻正逢有人請了病假，向思意形象好，又是電影學院的學生，這些都是她身上的光環，好不容易拿到了上去送茶水的機會，自然不可以放過。
跟在一行服務生身後。
向思意垂著眸，低著頭，手上端著茶水托盤。
服務生轉動轉盤將一道道精美餐食送上桌，向思意站在旁，等著領班將茶水放下衝泡，而她則成了一尊美麗的花瓶，站在旁，端著泡茶要用的全部物品。
“知道周總向來是滴酒不沾，這裡的茶是一絕，您嚐嚐。”
知道周今衡身份尊貴，卻不知已經到了需要人點頭哈腰的地步。
向思意一動不敢動，視線停留在周今衡身上。
他照舊西裝革履，繫了條淡青色的領帶，襯得整個人柔和了許多，減少了身上的凜冽感與鋒利，默不作聲坐著，身上的壓迫感卻是與生俱來。
他不苟言笑，生性寡情。
今晚卻給了幾分好臉色，“不好意思，我時間不多，不如長話短說。”
肯給對方這麼個剛上市的小公司一點時間，便已經是周今衡大發慈悲了。
“是是是，知道周總日理萬機。”負責人看了眼身旁的女人，“不如這樣，就由我們的姜律師跟您談，畢竟這個專案牽連過多，您有不滿的地方，我們也理解，可是合同款項……”
這個人倒是恭恭敬敬，只是那個女人的表情卻沒那麼好看了，她盯著周今衡，眸中分不清是恨還是怨，有些複雜。
向思意多看了兩眼，領班泡好了茶，將茶水斟出，用白瓷茶杯盛著，雙手輕託放置在了四人面前，“請慢用。”
茶是泡好了。
周今衡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對面的女人同樣是如此。
“姜律師？”周今衡面無表情，催促的嗓音很溫柔，“請開始吧。”
這樣的語氣使得向思意多看了那位律師幾眼。
是個漂亮而婉柔的女人，黑長直，五官標緻，又幹練，看上去二十五歲左右，是行業精英。
沒等再多看幾眼，領班泡好了茶走開了幾步，回過頭看到向思意還在，不滿開口，“思意。”
回過神。
向思意這才想起自己大費周章來這裡的目的，被領班這麼一叫，驚慌失措地轉身要走，手跟著刻意傾斜了瞬，托盤上的茶水忽而灑下，褐色的茶水大部分傾倒在了周今衡的肩膀上。
淡青色的領帶同樣有了汙漬。
賀崇反應極快，起身便拉開了向思意，順手拿過紙巾替周今衡擦拭。
向思意忙扶起托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先生。”
“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領班跟著走來，場面混亂了起來。
對方負責人站起來，“周總……”
這都是向思意算計好的，沒有太過慌張，伸手去替周今衡擦水時，餘光卻瞥見了那位姜律師幸災樂禍一笑，她合上資料夾，“看來今天周總是不方便談公事了，還是儘快去醫院看看吧，免得細皮嫩肉被燙死。”
負責人回過頭看她，“小姜你這是什麼話？”
“實話。”姜絨起身便要走。
那茶水是燙，好在灑在身上的不多，周今衡可以忍耐，“我沒關係，正事要緊。”
向思意及時反應過來，“周先生，真是不好意思，等下是我陪您去醫院，還有衣服我也賠您。”
周今衡沒有看她，嗓音冷冰冰的，“不用了。”
“還不快走。”領班拉了向思意一把，將她帶了出去。
-
來這種地方的人非富即貴，多是想靠著這種方式攀上高枝的人。
向思意是其中之一，她並不否認。
提前下班，她換下了工作服等在周今衡離開的必經之路。
時間很晚了。
她看了幾次表，焦急地踮著腳看過去。
隱隱聽到了風中的腳步聲，約莫是周今衡無疑了，整理了下頭髮正要過去賠罪，卻聽見了女人的聲音，她高聲喚道：“周今衡——”
周今衡站住了腳，回過頭對上姜絨冰冷的面容，她手上拿著一杯水，不由分說便潑在了周今衡臉上，“你以為你這麼做，賠償元成一大筆我就會感謝你嗎？”
賀崇忙擋在周今衡身前，卻沒能替他擋住那杯潑來的水。
“姜小姐，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沒關係的。”周今衡溫文爾雅，一晚上被潑了兩次水也半點不氣，他推開了賀崇，直面姜絨，“如果我這麼做讓你不高興的話，那我可以跟你道歉。”
姜絨卻不吃這一套，“你再怎麼做好事，也救不回來今止的命了，少用這副假惺惺的樣子扮慈悲了，不管你怎麼贖罪，你都是害死自己弟弟的兇手。”
後門處昏暗，風很烈。
一下又一下吹動向思意的頭髮，裙角，她站在旁不敢動，更消化不了這個驚人的秘密。
姜絨罵完，出了氣就走。
賀崇拿出紙巾地遞給了周今衡，“抱歉，我應該及時幫您擋住的。”
“不要緊。”周今衡不在意這些小事，何況讓姜絨出出氣，也好過憋在心裡。
畢竟當初她跟周今止關係那麼好，兩人互相愛著對方，要不是周今止突然死在火裡，姜絨或許會是他的弟妹，他害死了周今止，害死了她的愛人。
這點羞辱，算不了什麼。
背後似乎有腳步聲，賀崇警惕心強，回頭看去，高聲呵斥了句，“誰，誰在那裡？”
向思意一怔，從黑暗中走出來了幾步，身影落在了光源下，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映著惶恐錯愕，“……周先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我……我是想賠您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