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會兒的功夫衚衕裡便被白雪覆蓋了路面。
白雪皚皚，幽長沒有盡頭。
衚衕裡很安謐，周遭除了風雪的聲音便什麼都沒有，周今衡踩在雪上，腳步聲咯吱咯吱作響，大衣衣料被舒妮摩擦出聲音，在耳邊產生細碎的、難以名狀的化學反應。
長這麼大，這倒是他第一次將女孩兒背在脊背上。
有雪落在眉梢上，周今衡無端笑了一聲，舒妮的手從背後伸過來，輕輕拂掉了他眉毛上的雪。
成熟男人身上的氣味是迷人又沉靜的。
尤其是在大雪中。
跟彭旭、蔣辭那一類人都不同。
她們身上更多的是紙醉金迷未盡興的慾望。
可週今衡不是。
他像是已經走過了那一步，身上再沒有了那些慾望。
舒妮的手覆蓋過去，周今衡無端笑了聲，“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到從前我背的人都只有今止。”
雖然兩人是雙胞胎，周今衡也只是早出生了幾分鐘而已，可從小他便擔當起了哥哥的職責，不僅要教誨周今止，還要替他處理所有爛攤子。
小時候周今止貪玩，很晚了也不回來。
周今衡出去找他，哪怕要先斥責一頓，最後也還是會將他揹回去。
“什麼啊，你又把我當成你弟弟了？”
之前在這方面有誤會。
因此舒妮厭倦了周今衡在自己面前提起這個弟弟，但心裡又清楚不是那麼一回事，可骨子裡總是要在他面前作上一作才痛快，“放我下來。”
“不行。”
周今衡圈住了舒妮的小腿，不讓她亂動，“小心掉進雪裡，弄得髒兮兮的就不好了。”
這下舒妮才不動。
其實她這個人很好哄的，只要他說上一句好話，她便會消氣。
衚衕還沒走到盡頭。
卻聽到腳步聲，像是有人走了過來。
那人哼著小曲，因為天氣太冷，所以穿著有些厚實，一隻手抄在大衣口袋中，另一隻手滑動著手機。
一抬頭便看到了前面的二人。
白雪茫茫，冷空氣凝結成霜。
視線不明的狀況下。
裴初淮看不到人，只能看到是一男一女，沒忍住在群裡發言。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玩浪漫呢，冰天雪地揹著人走，要我打死都不。】
蔣辭很快吱聲：【就你那小身板，一個月去幾次健身房，讓你揹你也背不動吧。】
裴初淮：【我說你找削是不是？】
蕭琛本就沉默寡言，遇上他們又胡鬧，只得在中間調和，或是轉移話題：【小心是你認識的人，安裡衚衕的你不都認得嗎？】
正說著便走近了。
雪在眼前飄，前面一男一女，男的揹著女人。
裴初淮聚精會神了去看，沒成想這一眼差點把他嚇得沒站住，只當是自己凍傻了，竟然會看到周今衡跟舒妮在一起。
二人一樣看到了裴初淮。
舒妮如臨大敵，忙從周今衡的脊背上滑了下來，躲在他身後，只盼著裴初淮沒有看到她，但他又不是瞎子，又怎麼可能會看不到？
“你，你們……”
裴初淮寧願自己沒有看到，也省得因為看到了這一幕而被周今衡不善又晦澀的眸光盯著，“好巧，你也回家？”
周今衡這麼問，讓裴初淮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
“我，我不，我是回家。”
再不回家，恐怕就要上天堂了。
周今衡皮笑肉不笑地扯開了嘴角，“那好，你走吧。”
側過身子，舒妮再次往周今衡身後躲，裴初淮只當沒看見，加快了腳步過去，腳下踩到雪一滑，差點跌倒。
舒妮躲在後看著，險些笑出了聲來。
周今衡低下頭，與她的目光對上，兩人都有片刻的滯凝。
分明是這樣的冰天雪地。
舒妮雙頰卻感到一陣燥熱，緊接著又忙低下了頭，“走吧，快走吧，省的又被別人撞見。”
她要走。
周今衡卻抓住了她的胳膊，讓她在雪裡一滑，又忙不迭站在了原地。
“你害怕被別人撞見嗎？其實我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害怕，也只是因為自己心虛而已。
舒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反正就是快走吧。”
她掙脫開周今衡的手，這分明便是撩撥了卻不負責，在回去的路上週今衡像是有氣，一言不發將舒妮送回去。
“……過些天我就要去劇組了，你來送我吧。”
想起彭旭。
或許舒妮天生就是喜歡這一套。
可週今衡不想當她乏味生活裡的調味劑，哪怕是將自己的感情收起來，他也不想被這麼個小姑娘給戲弄了。
“最近有些忙，我看情況吧。”
舒妮下了車回去。
周今衡啟動車子正要走。
車身調轉過去，一個人影卻明晃晃地站在車前，一動不動，在大雪紛飛中，像是一縷冤魂那樣看著周今衡。
姜絨走到車旁，一言不發便拉開了車門彎腰進去。
她坐著，什麼都不說。
周今衡緩了口氣，不想跟她起爭端，“你有事情嗎？”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無恥呢，害死了今止，竟然不想著拿自己的一輩子贖罪，跟那樣的小姑娘在一起，不覺得羞恥嗎？”
姜絨畢竟跟舒妮住在同一層樓，對她的行蹤算是清楚的，有幾次周今衡送舒妮回來，她都看得到。
她看不得周今衡過上平常人的日子，才會特意上車，來提醒周今衡，他要一輩子揹負罪孽。
“我沒有跟她在一起。”
看舒妮的意思，也不過只是想耍著她玩，並不是想真的跟他在一起。
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你要記清楚自己是什麼人。”
姜絨半點不畏懼周今衡，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只因跟周今止的關係，才致使她有這個資本，“如果我再看到你跟那個小姑娘在一起，我就告訴她你曾經的所作所為，你明白嗎？”
“你告訴她好了。”
不管知不知道，舒妮都不會在意，何況能告訴舒妮的，周今衡也都說了。
周今止的死過去了這麼多年，周今衡該償還的，也早都償還清了，“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再有下次，我不會再讓著你，縱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