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的是工坊外圍沒有什麼民房,這場火也只在坊裡燃燒,不至於蔓延出去。

彭宇通往裡硬衝,被孟易行一把拽住,說:“火太大,救不了了,別過去送死!”

彭宇通看自已那間屋子屋子也被火海吞沒,頓時心涼了半截,叫道:“我的車子,我的圖紙……”發瘋似的往裡衝。

蔣安民徐吉祥等人也過來攔住他,罵道:“命重要還是你那堆圖重要,大不了以後再畫!”

工坊的負責人望著火海連連頓足,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著火,彭宇通孟易行,你們倆不是一直住在這裡嗎,怎麼會任由火燒成這樣?”

彭宇通兩眼發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孟易行說:“我今晚想出去走走,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沒想到回來就這樣了,偏偏彭大哥今晚又回家去了。”

他晚上因為對《聖王武道經》還有些不解,於是把經書拿出來對著演練,練完後沒有睡意,就想出去走走,沒成想再等他回來,工坊已經被大火包圍。他不及多想,提著水桶去救火,可惜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那一點點水簡直就像在火上澆油一樣,越救越大,不由得提著水桶發呆。

負責人怒罵彭宇通:“你整天吃住在裡面,早不回去晚不回去,幹嘛非要今晚回去,難不成你早就知道今晚要失火,回去躲禍了?”

蔣安民說道:“現在怪他有什麼用,火又不是他點的。”

負責人說:“你倒提醒我了,這件事我非得查清楚不可!”

周圍居民早已報官,過了一會兒官府的救火隊也趕來。他們看火勢太大,乾脆在周圍建立一圈隔離帶,任由大火燃燒。

負責人求著官差救火,被官差拒絕:“你們這裡堆的全是木頭,現在天又幹,沾點火星子就著,這麼大的火你讓我們拿什麼救?”

這時火借風勢,呼嘯有聲,火苗直要竄上天去,燎得夜空白晝一般,照了維州半座城。眾人被火勢所逼,紛紛退出院子,孟易行抱著彭宇通往外走,卻發現他一動不動,俯身去看,彭宇通嘴角帶血,已經人事不知。

原來彭宇通見自已半生心血被付之一炬,這番痴心執著當世竟無人能解,可恨髮妻瞞著他與外人通姦。

陣陣的熱浪煎著彭宇通的心,他覺得自已這一輩子就像火中木頭一樣,就要化為灰燼。一口鮮血吐在地下,就此昏死過去。

等再睜開眼,發現自已躺在自已家裡,身邊坐著兩眼紅腫的父母和兒子,還有表情複雜的妻子。

彭宇通不願再看妻子,只對著父母,虛弱得說不出一句話。在家躺了十天,竟然藥石無用,含恨而終。

臨終前,他看到一條寬闊筆直的大路,路上疾馳著一輛又一輛,方方正正的,四個黑色輪子的車,他們有各種顏色,閃著刺眼的燈光……

工坊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孟易行只剩下一本《聖王武道經》,其餘東西全部葬身火海。

他去廢墟中找了小半天,終於讓他找到放在櫃子裡的,幾個月的工錢。串錢的繩子已經被燒沒,好在錢沒有壞,用水洗洗還能用。工坊的負責人沒錢支付這半個月的工錢,眾工匠看他可憐,也就不再提這事。

官差來查了幾天,始終沒有找到起火原因,也排除了人為縱火的可能,只好自認倒黴。

孟易行得知彭宇通去世,震驚之餘也有些惋惜。他現在無處可去,不知該不該繼續在維州待下去,找到楊密,和他說了這事。

楊密聽罷也不勝唏噓,為彭宇通可惜。說道:“你說,這世上有多少痴心執著是沒有結果的?彭宇通是這樣,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孟易行被觸動心事,低首不語。楊密問:“你接下來有何打算,繼續留在這裡嗎?”

“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不如就留在這裡吧,隨便找份活幹,不愁養活不了自已。”

孟易行嘆道:“我離家已經一年整了,書信去了三四回,我是又想回去,又不想回去。”

“為什麼不想回去?”

孟易行苦笑搖頭,反問:“最近看你總是愁眉苦臉的,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楊密神情黯然,說:“家母病了,我靠給人寫字掙的錢全都請了郎中和買藥,還是不夠……”

“病得重嗎?”

“老毛病,只需要吃幾天就能緩解,家裡的錢幾乎都用完了,實不相瞞,我現在連買半斤肉的錢都沒了。”

孟易行沉默片刻,從錢袋裡掏出一吊錢,整整五百文,說道:“我的錢都兌成了寶鈔,被燒成灰了,好在銅錢還在,這些你拿去,雖然不多,但總夠你們幾頓飯了。”

楊密忙說:“這怎麼行,你自已都自顧不暇了,這麼多錢給我你怎麼辦,我不能要。”

孟易行硬塞給他,說:“拿著吧,我還有幾百文錢,只要重新找份活幹就行了。”

楊密心裡一熱,不知該說什麼好,反倒是孟易行寬慰了他幾句。

“要不你住我家吧,反正現在工坊也燒了,你也沒地方去。”

孟易行躊躇說:“這個……方便嗎。”

“怎麼不方便,你幫了我幾次,也該我幫你一次了,只是我家窮,沒什麼能招待你的,只能給你提供個住處。”

“楊兄這是哪裡話,我豈是嫌貧愛富之人。”

楊密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空空蕩蕩的三間屋子,一個小院,利利索索的。

在院裡擺一張小桌,三盤菜全是清炒的素菜,幾乎看不見油花。每盤菜裡都汪著一層紅褐色的湯。

孟易行吃了根芹菜,入嘴又鹹又苦,不知是加了什麼東西,完全掩蓋了芹菜本有的清香。

楊密說道:“家裡沒鹽了,這是我鄰居家給的滷水,我們用來炒菜,也能吃出鹹味。”

楊母說:“我們家窮,沒什麼好招待你的,也就這些了,你別嫌棄。”孟易行這時才發現,這些滷水的顏色似乎和楊家母子倆的臉色一樣。

他忙說:“怎麼會。”啃著暗黃的饅頭,裝作一副很餓的樣子,也不管嘴裡什麼滋味,胡亂下嚥。

楊密又去鍋裡盛了一小盆小米粥,盆裡白森森的湯,淘米水一樣,看不出米粒在哪。

飯後,楊母說:“你把碗碟收了去洗洗,讓客人在這坐坐。”楊密應聲而去。楊母面帶微笑,和孟易行聊了些家常閒話。

這時已經入夜,楊密洗完盤子後點了油燈,讓他們進屋坐著。楊母又說:“熱水燒了嗎,把床鋪收拾收拾乾淨。”

孟易行說道:“要不我幫你吧。”

楊母說:“你坐著,你是客,哪有讓你動手的道理。”

楊密去後,楊母忽然問:“小孟啊,你在那馬車坊裡幹得怎麼樣,累不累,夠養活自已吧?”

“累是累了點,不過養活自已是沒什麼問題的。其實裡面那些幹了十幾年幾十年的老師傅,工錢還不少呢。”

楊母說:“你別怪我老婆子多嘴,你們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除了做官教書,什麼也幹不了,手藝人就不一樣了,到哪天都餓不死的。”

孟易行尷尬地微笑點頭。

楊母又說:“我聽楊密說起過你,也難得他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以後你可得多幫襯著點,你要是富貴了,不要忘了他才好。”

“伯母這是哪裡話,我與楊兄一見如故,若能幫他自然盡力。”

楊母語重心長地說:“他從小就愛讀書,一心想考功名,結果考到現在都沒中,三十多歲的人了,連個媳婦都沒有,家裡眼看是一天不如一天,我這病也就是年把二年的光景,我就怕我死了以後,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可怎麼活。”說到這掩面而泣。

孟易行不知如何是好,想說點安慰的話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抬起的手又放下,屁股離了凳子又坐回去。

“都是我拖累了他,要是沒有我,他隨便出去做點什麼活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小孟啊,我拜託你一件事。”

孟易行忙說:“伯母請講。”

“你平常幫我多勸勸他,或者把他叫到你那去,我這病不過就是捱日子,也不用他怎麼照顧。等我死了,好歹讓他能有個活幹,能娶個老婆,也不用再被人街坊鄰居笑話了。”

孟易行鼻子一酸,說:“伯母放心,將來我如果真能富貴了,一定不會忘了他。”

楊母站起來朝孟易行拜下,說:“我把他託給你了。”孟易行情急之下用上《聖王武道經》的功夫,不等楊母彎腰就托住了她胳膊,扶她回座。這時楊密走了進來,說道:“熱水燒好了,娘,我扶你先去睡吧。”

晚上楊密把床鋪收拾得利利索索,孟易行不慣和男人同榻,面露忸怩。

楊密笑道:“床給你收拾好了,你睡吧。”

“你不一起嗎?”

“你是客人,家裡又這一張床,該讓你睡,我打地鋪就行。”

孟易行忙說:“那怎麼行,這不是喧賓奪主了嗎,你快上床睡吧,咱們擠一擠就行。”

“我的床太窄,怕你覺得擠,睡不慣。”

“出門在外能有個睡覺的地方已經很好了,哪還能挑三揀四的。”

二人分頭躺下,楊密在床頭點盞油燈,照得滿室昏昏,四壁蕭然。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孟易行說:“不知道,我身上這點錢也走不遠。”

“那就留下來吧,謀個生計,等手裡寬裕點再說離開的事。”

孟易行嘆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是留下來做什麼呢。”

“哎,我前幾天路過旺福酒樓,好像看見他們在招跑堂的,你要是不嫌棄就去看看。”

“哪有什麼嫌棄不嫌棄,能吃上飯就不錯。你為什麼不去?”

“你也看到了,我娘身體也不好,家裡不能離了人,我出去謀生,她一個在家沒人照顧。”

“唉,倒也是……你家裡就沒個親戚嗎?”

楊密笑道:“親戚倒是有,不過早就不來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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