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瀾月既然答應了會見顧朝白一次,雙方便沒有拖太長時間。

仍舊在皇家別院。

顧朝白與許瀾月面對面坐著,許瀾月輕輕端起茶水輕飲一口,狀似從容,其實已然將顧朝白從頭到腳打量了三回。

許瀾月和趙熹寧,或者說從前的趙熹寧審美有些差異。

從前趙熹寧喜歡完完全全,腹有詩書氣自華,容貌俊逸的書生。

許瀾月卻喜歡滿腹經綸同時又不少剛毅的男子,想來跟她上一個心上人侍衛有關。

不過顧朝白滿腹經綸是絕對的,剛毅暫時看不出來,模樣確實跟阿嶼有幾分相似。

“阿嶼呢?”時隔四年,顧朝白再見曾經的妻子,妻子眸中少了當初對他的熱情,依賴,儼然疏離了許多。

他心頭泛苦,但仍因能再見音娘而開心。

原以為見了音娘,還能看見阿嶼,那孩子上次能那麼大膽砸他,該是個鬧騰的性子,坐下半天了卻沒聽見一句稚童之音。

顧朝白生怕這是音娘有意不讓他們父子相見。

許瀾月放下杯子,淡淡噢一聲:“阿嶼難得出來,在別院中閒不住,跟芷慧出去玩了。”

“再說,我們倆還要談些事情,不好我倆都沒說清,就先讓阿嶼摻和進來不是。”

“也是,”顧朝白頷首,心中輕鬆兩分,不是不讓他們相見就好。

許瀾月言歸正傳:“你說你跟我有半年夫妻之緣,阿嶼或許也是你與我生……”

“不是或許,阿嶼肯定是我與音娘你的孩子,”顧朝白打斷許瀾月的遲疑,無比堅定。

許瀾月微怔住,她靜靜盯著顧朝白的雙瞳,他雙瞳清亮透澈,如一汪不染汙垢的清泉。

彷彿任何虛假的東西掉進去,都能立刻現出原形。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確實讓人看不出虛假的存在。

許瀾月片刻後回神,不反駁顧朝白的話。

“熹寧已經把你那半年的事說了,說阿嶼是你的孩子,你當初既然跟我做了半年夫妻,你總有些我一兩……”

“音娘,這帕子是你繡的,可還記得?”

說是許瀾月想確定顧朝白是不是阿嶼的親父,本該她將自已覺得有用的疑問,讓顧朝白給她答疑。

而顧朝白更像在力證,許瀾月就是他曾經的妻子一般,不停給出證據。

許瀾月默聲接過那方帕子,她與趙熹寧一樣,繡藝並不精通,只精通繡些自已喜歡的。

趙熹寧愛花,她愛動物,顧朝白給她的帕子材質雖粗糙了些,上面的雙鯉魚卻真是出自她手。

鯉魚躍龍門,那時正逢顧朝白科考,繡這物件想來其間寄予了無限祝福。

“這是我繡的,”許瀾月大方承認。

她重新看向顧朝白,對方眸中有殷殷欣喜之色,應是見自已認出繡帕的緣故。

“音娘,你與孩子這些年肯定吃苦了,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日後我會補償你們的,”顧朝白滿心期望補償。

許瀾月末了末,當即豎掌阻止,這回輪到她跟顧朝白說清些事。

“顧大人,既然你有我的帕子,阿嶼也著實與你相似,你們親父子的關係無疑,但我想跟你說清一點,我壓根記不得那半年間的事了。”

“我這些年並未吃什麼苦頭,阿嶼也未吃什麼苦頭,你不用覺得愧疚補償我們。”

“這話什麼意思?”顧朝白其實明白音娘對他疏離,但總該給他一個機會,給他們之間感情一個復燃的機會。

但音娘似乎不在意!

許瀾月放下杯子,眺望遠處:“我生養阿嶼,但卻忘記他是怎麼來的,不瞞你說,我很怕阿嶼是我不得已在逆境下,受了歹人侵害,惡人脅迫。”

“以致我懷阿嶼的整個孕期中,沒有一日是開心的,”她悲愴笑笑,話中感慨。

“可能就是這般,阿嶼其實這幾年除了沒有父親,但我爹孃對他甚是疼愛,身邊不缺僕人不缺玩伴,這孩子還是一個調皮又敏感的性子。”

“也就是從秦州出來,一路風光無限,阿嶼對哪都興致盎然,他看都看不過來,沒有時間敏感。”

實際是少了問爹爹的話,上次她剛編了一個話,阿嶼聽後又問了幾次,次次是他聽過的回答。

他也就不再糾結了。

顧朝白眼中盛滿痛苦,他顫著嘴唇:“對不起,但我真的想彌補你們,跟你們重新開始!”

“我說這話不是要你跟我道歉,也不是要你彌補我,顧大人,你說的那半年我毫無記憶,不若就過去吧。”

“阿嶼跟我,他日後能繼承我爹的國公之位,肯定不會吃苦,你別打擾他行嗎?”

許瀾月不知道怎麼再跟阿嶼說,他爹爹還在,若知道爹爹還在,肯定要鬧著爹爹孃親都在身旁。

親情可以很容易構建,她忘記的感情很難。

鬧開了痛苦的不只有大人,還有阿嶼這個小小的孩子。

沒有父親,阿嶼也過來了,不打擾是唯一的法子。

“顧大人,您今年二十六了對吧,聽說還未娶妻,家中母親急的不行。”

“長輩年紀大,滿心滿眼只有孩子安穩的將來,莫要讓顧老夫人操心。”

許瀾月打聽了顧朝白的事,至今未婚,母親沈其芳找媒婆介紹了半個江州城有名的閨閣女子,顧朝白用各種理由得罪了半個江州城的女子。

“若是你能放下,想來良緣也會來的很快。”

明白許瀾月的意思後,顧朝白眉間升出一抹薄淡的怒氣。

“明安郡主這麼爽快的答應見我,原來還有這層意思?”

他奔著與音娘、孩子相認而來,早做好了音娘一時接受不了,會彷徨猶豫的準備。

哪能知恢復身份,成了明安郡主的音娘,心腸都硬了不少。

顧朝白右手攥的繃緊,隱約能感受到從前的傷患又在泛著難以忍耐的疼痛。

他冷笑:“明安郡主是將從前忘了,可以跟我說的風輕雲淡,為了沒有後顧之憂也勸我忘記,可我沒傷過腦子,我四年多都未忘記,郡主你告訴我怎麼忘?”

許瀾月:“那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去跟阿嶼說你是他親父,想將他留在身邊撫養嗎?”

“儘管你是阿嶼親爹又如何,我是他親孃,我養他長大,他一定不會拋下我而跟你。”

顧朝白剋制道:“阿嶼是我親子,我是想跟他父子相認,可我是跟郡主重逢才知有這個孩子。”

“郡主將我說的一定會搶了阿嶼,難道不曾體會到我一點點愛慕之情?”

“當年音孃的心,可比今日郡主柔善的多,明嘉郡主跟您說了我與音孃的事,但她不知我跟音娘具體如何相識。”

“郡主想聽聽嗎?”

“我不……,”許瀾月話本子可看太多了,轉頭想拒絕,哪知就見顧朝白卷起了衣袖,衣袖之下是一道一道蜿蜒的傷痕。

尤其腕上的最為醒目,要知道,一個讀書人若傷了手不能寫字,是前程盡毀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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