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丁出發了。

半個時辰後,他接收到了十幾匹馬。

無一例外,都是未經馴化的生馬。

所謂生馬,就是沒有人騎過,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那種,主打的就是個倔。

還好,馬六丁不是一般人,一輩子和馬打交道,他自然有一套應對方法。

他只是隨意地吹個口哨,馬群便安靜下來,隨著他和幾名家丁向午門而去。

馬六丁走在最前,幾人低垂著頭,走到了街的盡頭,也看到了任務的目標。

偌大的午門前,黑壓壓的都是人頭,足有上千人。

看著這群手無寸鐵計程車子,又看了看身後的馬,馬六丁有些猶豫。

這裡很多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啊!

手無縛雞之力,他們能經受住驚馬的摧殘嗎?

如此密集,死傷很可能過百啊。

而且這不是普通百姓,都是讀書人,很多以後都是要當大官的。

或許裡面還有會吟詩作對的才子!

馬六丁是個粗人,沒讀過私塾,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薰陶下,骨子裡的自卑怎麼也剋制不住。

尤其是面對如此之多,敢叫板皇帝的一群讀書人。

或許,應該逃跑。

跑到北疆,就算陸塵再壞,也不可能找到那裡。

可是家裡的瞎眼老孃怎麼辦,陸塵那麼壞,一定會拿他的老孃洩憤。

正在猶豫時,他忽然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熟人。

那是一個混跡在他家附近的地痞,名叫週二狠。

馬六丁雖然壞,卻很討厭這些欺負平民的流氓,因為他娘總被這些人欺負。

在他看來,這些人渣毫無底線,魚肉百姓的錢不是賭了就是嫖了,連燒殺搶掠的馬匪都不如。

至少馬匪都是一群被逼急了的人,是為了生存。

可週二狠怎麼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在士子的人群裡做什麼?

他皺眉看著,只見週二狠正和幾個讀書人悄聲說著什麼。

接著,週二狠在懷中拿出好幾錠銀子,分給了身邊的讀書人。

讀書人開心地笑了,很客氣和週二狠勾肩搭背。

更離譜的是,類似週二狠這樣的人有好幾個,他們都在發銀子。

發了銀子,地痞們離開,收了錢的讀書人卻都站了起來。

他們高興的神色一收,變成了義憤填膺,還高聲大喊起來。

“同窗們,方士陸塵橫空出世,妖言惑眾,竟然蠱惑聖上為狗建宮殿,此等荒唐事,我等讀書人能答應嗎?”

“大乾南澇北旱,流民四起,賑災的銀錢卻被如此揮霍,我們怎能坐視不理!”

“方士誤國就在眼前,忠君愛國的人怎可袖手旁觀。”

“我們要提醒陛下,讓陛下知道我們的決心。”

“清君側,殺方士,還我大乾朗朗乾坤!”

“清君側,殺方士…”

只轉眼間,原本靜坐的人都站了起來,並激動地高喊。

馬六丁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高高在上的讀書人們,背地裡竟然是這般齷齪。

說好的君子之風呢,竟然就被那幾兩銀子收買了?

如此道貌岸然,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

這就是一群靠嘴殺人的騙子啊!

此刻,馬六丁心中的讀書人形象徹底崩塌了,他再也沒有一絲自卑。

面對這些騙子,他不再任何猶豫。

隨手牽過一匹高頭棕馬,他在馬屁股上重重一拍。

馬兒吃痛,四蹄瞬間彈起。

棕馬兇性大發,一聲馬嘶,瞬間就是個人立。

馬六丁卻是氣沉丹田,以更大的聲音嚎了一嗓子。

“馬驚了!”

聲音很大,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是一愣。

而最驚訝的,還是這匹棕馬。

相比於吃痛,這聲大喊把它嚇壞了。

嗷嚎嚎~

馬嘶長鳴,棕馬使勁一仰頭,甩開四蹄就衝向了午門。

好傢伙,激動計程車子原本還紅著臉吶喊,看到飛奔過來的棕馬,瞬間都停了。

棕馬快如閃電,毫不避諱地衝來,很多人臉都被嚇白了。

棕馬勢不可擋,神勇地殺進了士子的人群中,它前進方向計程車子們,全都哀嚎著拼命閃躲。

可他們剛躲開,還沒來得及慶幸,只見十幾匹馬再次狂奔而來。

此刻,士子們再也顧不得其他,紛紛哀嚎著逃跑。

開玩笑,一匹馬還好,誰碰到算誰倒黴,可這十幾匹一起來,那還有好?

他們是收了錢,可也不傻,怎麼能為了錢送命呢!

沒收錢的人也不敢拼命,忠君愛國死了還能被記到史書裡,可被馬驚了踩死算什麼?

那是倒黴鬼啊!

這一刻,所有士子都慌了,他們咬牙切齒地四處逃竄,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四條腿雖然可能也跑不過馬,可至少能跑過身邊人!

馬六丁沒有停留,在放走所有馬後,便和家丁們極速後退,不一會便消失在一條巷子裡。

與此同時,正隆也到了仁壽宮。

他有心想熬過一個時辰,可太后都派了三波人,並嚴肅地告訴他,再不到太后就要請出御賜的鞭子了。

無奈,他只能乖乖地到了。

然後他就看到玉蓉太后手握長鞭,一臉寒霜地看著他。

正隆看著那條鞭子,心中一顫。

那是大乾皇室的祖傳之物,名叫打皇鞭,專門為歷屆皇帝準備的。

他上一回捱上,還是他當太子時,在他父皇的奏摺上畫了個王八。

只是三鞭子,他就趴了一個月,記憶相當深刻。

他沒想到,最疼他的母后會生這麼大氣,竟然把這兇器拿出來了。

就在他要撒嬌耍賴時,玉蓉太后直接開口。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殺掉那個叫陸塵的方士,要麼挨十鞭子!”

正隆驚了,這兩個他都不想選啊!

他急忙解釋道。

“母后你聽二臣說,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是邵懷古那老東西在使壞,而且你放心,陸塵已經在做法,用不上一刻鐘,這些士子就會離去的,到時候…”

還不等他說完,一個太監飛快地跑了進來。

“太后娘娘,那群士子不靜坐了…”

正隆長舒一口氣,他笑了。

“母后你看,我就說士子走了吧,陸塵是個有真才實學的方士,他是有神通的,最靠譜了!”

卻見那太監再次弱弱地道。

“陛下,那士子們雖然都站起來了,可他們沒有走,而是說要清君側,殺方士呢!”

清君側,這是要譁變嗎?

正隆麻了。

不是承諾士子會散嗎,現在這情況,難道陸塵走了嗎?

可你陸塵逃了就逃了,臨走為什麼要騙人呢!

不管怎樣,皇位是祖傳的,可不能有什麼閃失啊!

而玉蓉太后原本就被正隆的說辭氣壞了,現在聽到士子要譁變,臉色又白了很多。

她直接抬手,揚起鞭子向著正隆就招呼了過去。

“逆子,看你乾的好事,今天我必須抽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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