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夏微微怔住,視線落在姜離那張正色的臉上好一會兒沒有動。
女子眉頭緊鎖,迎上他的目光。
好一會兒,蕭遠夏轉開視線,神色鬆懈開來,雙手抱臂,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重又靠了下去:“沒有其他可能了。”
“我的確讓姚荀去偷林挽青的貼身物件。”
“只是未想到她膽子如此之大,竟是直接偷了他的小章。”
“若我知道,自然斷不可能……”
“你瘋了嗎蕭遠夏?”姜離兀的拔高音量,不可置信地去看男子。
自她聽到他口中那句我的確,後面的話姜離再也聽不進去了。
蕭遠夏緘了口,未繼續言語,眉眼垂著,也不看姜離。
滿心的希望,消失得一乾二淨,姜離猛然站起身,視線自高處落下看向蕭遠夏的頭頂:
“你知道這蓬萊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嗎?”
“你知道蕭子安盼著你出錯盼了多久嗎?”
“三合宴期間,你竟敢讓人去偷萬慶王的私章?”
“蕭子安就等著這一天,就等著你跌下去他好坐上太子之位!”
蕭遠夏依舊垂著視線,聲音低沉了許多:“我從未肖想太子之位。”
“你不想,有的是人會想。”
“你以為,為什麼你父皇的兄弟姊妹只剩下了陸澤淮一個人?”
姜離腳步往後退去,直至後腰靠到了桌邊:“因為他姓陸,不姓蕭,所以他才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你不犯錯,蕭子安永遠坐不上那個位置!”
“你知道這兩天,你的兩個弟弟有多擔心你嗎?”
“你知道杜微微來求我的時候哭得有多難受嗎?”
“你知道……”
“那你呢?”蕭遠夏忽然抬頭,目光灼灼。
話頭被男子截住,姜離張著口,腦中突然空白了一瞬。
“他們是他們,那你呢?”
“你有沒有哪怕一點,擔心我?”
蕭遠夏起了身,向著姜離走近。
姜離已經靠到了桌邊,退無可退,思緒未反應過來,男子已經雙手越過她的腰邊,撐在了桌子上,將她鎖在了懷中。
“姜離,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那句和夢境中一模一樣的話轟然在姜離耳畔炸開。
姜離抬眼,幾乎難以扛住蕭遠夏灼灼的目光,話音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知道我擔心你還做這種無腦的事情!”
蕭遠夏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大掌抬起,輕撫過姜離的後腦,安撫地拍了兩下,旋即起身重新坐回了床上:“放心,我向來不做無把握之事。”
“這件事,也不會對我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至於那個花魁,我想,你應該已經護好她了。”
眸光重顫,姜離深深眨眼:“你早就算好了?”
“是。”後腰的疼已經蔓延到了大腿,蕭遠夏避開姜離的視線皺了皺眉頭。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我知道你喜歡那個花魁,你救她,自然也屬我計劃的一部分。”
“所以,你…”姜離腦子轉得飛快,“不對,是你們。”
忽然想到蕭流雲和蕭知歸那並未太著急的模樣,姜離陡然回了神。
“你們到底在籌謀什麼?”
蕭遠夏伸手摸了摸自已腿部隱隱透出血漬的紗布:“姜離,你能信我,我很高興。”
“但這件事,還沒到合適告訴你的時候。”
“可……”
“流雲要來給我換藥了,你要留下看嗎?”蕭遠夏眉頭高挑,依舊一副戲弄姜離的神色。
果不其然,沒等姜離再多說一個字,蕭流雲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牢房外。
姜離唇口動了動,末了,無奈地吐了口氣,扭頭去看拎著藥箱進來的蕭流雲。
“安合。”蕭流雲一如既往地憨聲喚她。
姜離點了點頭,沒好氣地對著身後嬉笑的男人翻了個白眼,抬步就要往外走,和蕭流雲錯身的一瞬,抬手拍了拍流雲的肩頭:“你二哥說了,想好的快些,流雲你有什麼烈藥就給他上什麼藥。”
“最好是,能讓他疼得叫爹的那種。”
姜離確信,自已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定是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然為何流雲一副像是見到了鬼的模樣。
腳步還未完全走出牢門,蕭流雲重重吸了吸鼻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姜離:“安合。”
“嗯?”
“你最近換了新的香嗎?”
姜離想也沒想:“換了晨時的醒神香。”
頓住片刻,姜離想起這幾次,那個林挽青已經不止一次提及自已的香很特別。
“這香怎麼了?”
蕭流雲再度吸了吸鼻子,面上泛起說不出的奇怪:“這香,單嗅沒什麼問題,只是…這香裡的苕白,做香之人應該很少用到。”
姜離本要離開的步子開始往回轉,一時間沒明白蕭流雲的意思:“怎麼說?”
“苕白單用無妨,但會和很多豆類莖類之物相抵產生毒物。”
“我們平時的吃食中,自然免不了這些豆類莖類,長此以往,毒物堆積,自然於身體有害。”
“這香,安合你還是暫時別用了吧。”
“安合。”
“安合?”
蕭流雲說了一通,再抬眼時看到的是姜離沉思的模樣。
恍然回神,似是有什麼東西在姜離心裡砸出了痕跡。
“我知道了。”
只丟下一句話,姜離大步往外走,離開了禁閣。
蕭流雲回頭和蕭遠夏對視了一眼,猶豫了片刻,並未將姜離要陪同林挽青的事情告訴他。
…………
到達東萊殿的時候,已近午時。
林挽青正坐於桌前用膳,聽聞外頭的腳步聲,嘴角不自覺勾起,並未發現自已的心情竟是在聽到女子的到來後變得好了許多。
倒是一直守在一旁的楚河漢界,兩個人盯著林挽青那個上揚的嘴角,看呆了眼。
“你今日來晚了。”林挽青擱下筷子,看向輕車熟路在桌前坐下、自顧自開始盛湯的姜離。
許是這一路吹了風的緣故,姜離的臉有些泛白,筷子攪了攪,將湯裡的一些莖類菜挑了出去。
“你昨日還說你愛吃這個,怎的今日就挑出來了。”林挽青難得並未因為女子不搭話而惱,餘光瞥了楚河一眼。
楚河會意,匆忙上前將桌上東西收拾乾淨。
“喜歡的東西,自然也有不喜歡的一天。”姜離喝了一大口湯,眉眼望看向桌上那碗還有很多的湯。
下一刻,姜離抬眼:“就像萬慶王,無非是覺得從前沒有遇見過我這樣的女子覺得新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