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教授家客廳，高玲把請帖鋪在茶几上，根據名單一張張核對確認：“爸，您看還有要加的嘛？”
高教授戴著老花鏡在看報紙，頭也不抬：“急什麼？再等等。”
高玲察覺不對勁：“爸，你在等什麼？”
高教授裝傻：“我說再等等。”
趙阿姨端著果盤，看高教授一臉彆扭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其實，之前西西爸爸說要給高教授辦壽宴的。”
高教授紋絲不動。
高玲恍然大悟：“老爺子，您是在等林大勇？”
高教授依舊不說話。
高玲坐到他身邊：“且不說這林大勇有沒有著手開始準備，他這個人向來一副暴發戶的樣子，讓他來招呼您的老朋友們，合適嗎？”
高教授終於放下報紙：“你跟他溝通一下，別到時候弄重了。”
高玲：“我沒他電話。”
高教授略有不悅：“林西電話你總有吧？沒有就問莎莎去要！”
話音剛落，趙阿姨就迎著林大勇和林西走進了客廳。
林大勇看見高玲，熱情地說：“高玲，你從國外回來了？是專門回來來參加高教授的壽宴吧？”
“我專門回來給爸爸辦壽宴的。”高玲沒有直視他，言語間刻意強調了“辦”字。
林大勇愣了愣，還沒琢磨明白，林西拿起桌上已經寫好的請帖遞給父親。林大勇開啟，時間地點一目瞭然。林大勇看著高教授，他的微笑變得尷尬。
高教授沉默不語。
林西看不下去了，對高教授：“高教授，你的壽宴為什麼不讓我爸爸辦？你答應過我爸爸的！”
高教授閃爍其詞：“我、我說過嗎？”
“我爸爸已經訂好酒店了，忙前忙後安排好了一切。如果你們不讓他辦，為什麼不早說？”林西不捨得讓爸爸受一絲委屈。
“你這是什麼態度？”高教授微怒。
高玲對林西的態度不滿，蹙眉：“小西，我剛從國外回來，你爸爸也在辦壽宴，我之前的確不知道，這裡面有誤會。但你的態度也不對啊，畢竟在場的我們都是你的長輩！”
林西還想說什麼，林大勇衝她使眼色，然後他掏出手機裡七尚酒店的照片。
林大勇：“高教授，高玲，你們看啊，這是廈海市最好的輕奢酒店！我都安排好了，酒店最大的宴會廳，可以直接面對大海。”
高教授沒有答話。
高玲：“老爺子的生日，理應是我這個女兒來辦，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林大勇的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笑容訕訕地。
林西心疼父親，開口反問：“我媽媽也是高教授的女兒，為什麼不能讓我家來辦？”
高玲：“西西，你外公辦生日宴是高興的事情，有些事情就別提了好嗎？”
林西：“我不明白，小姨，為什麼提我媽媽會讓你們不高興？”
場面一下子尷尬了。林大勇扯了扯林西，打圓場。
林大勇：“小西啊，我覺得你阿姨你小姨肯定有更好的安排了。高玲啊，你儘管去安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招呼我一聲，你隨時告訴我。”
林西聽後非常生氣，當眾戳穿真相：“林大勇！您還不明白嗎？您態度再好，他們還是看不起您！瞧不上您。”
高玲趕緊解釋：“小西，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爸爸來，我們哪次怠慢了？”
林西不想再給他們留情面：“你們表面上是客客氣氣的，可內心是怎麼想的，咱們都清楚。以前你們嫌我爸窮，瞧不上他，後來我爸努力工作，終於讓我們過上了好日子，沒想到現在還是被你們看不起！”
高教授：“我們高家從來不會看輕任何一個人，我們尊重每一個努力工作的人！”
林西：“你們真的尊重嗎？小時候我不懂，現在我長大了，終於明白了，你們根本就是偏見！我爸不像你們一樣受過良好的教育，他用雙手讓我和我媽過上現在的生活，而你們只能拿身份說事兒，在我心裡，你們才是那些最讓人看不起的人。“
林大勇和高教授同時制止道：“西西！怎麼說話的！”
高教授氣得指著林西說不出話來。
林大勇欲攙扶，被高玲搶先。
林大勇對林西大聲道：“西西，道歉！”
林西：“我又沒說錯！”
高教授：“大勇，你看她像不像文麗，像不像她媽媽！”
林大勇等著林西，揚起手，卻沒有落下巴掌。
林西難以置信的眼神。
林大勇轉身對高教授點頭哈腰：“高教授，是我不好，是我沒教育好女兒，是我誤會了您的意思。我……哎，總之對不起！”
高教授指著林西：“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
林西臉色大變，踉蹌了兩下，腦海中埋得最深的回憶被這句話狠狠地挖了出來——
小時候，高教授曾經指著林西，罵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
小林西：“你不要以為我聽不懂，媽媽教過我，這句話是罵人的話！我送你東西，為什麼你罵我！你們不是好人，都是壞人！”
痛苦的記憶將林西狠狠刺傷，林西氣得渾身發抖，她看著眼前的高教授：“您……再說一遍。”
高教授：“言盡於此，好自為之吧！”
林西臉上明明在笑，神態卻很悲傷：“好熟悉的話啊，二十年過去了，沒想到……原來什麼都沒變……”林西止言，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奪門而出。
“高教授，我去看看西西。”林大勇追著林西離開了房間。
高教授茫然地問高玲：“我以前也這麼說過她？”
高玲不以為然地：“誰知道呢，您也沒說錯。爸，彆氣了。”
高教授頹然的表情。
*
高鶴年家的小區，林西一路快走，林大勇在後面箭步攔在她面前。父女倆大眼瞪小眼。
“我沒錯，你說什麼，我就是覺得沒錯！”林西嘴上倔強不肯退讓。
林大勇：“是爸爸錯了，爸爸剛才不該那樣對你……”
林西看見林大勇認慫的樣子，一下子心軟了。
林大勇：“你……原諒爸爸了？”
林西點點頭：“為什麼不能對他們那家人硬氣一點？就像我媽一樣！”
林大勇緩緩道出他的心裡話：“西西，30多年前，你媽那樣的學歷，那樣的出身，願意跟著我這個小商販，你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說過要一輩子對她好，我說到做到！”
“你做到了！”
“不，我沒有！你媽不說，可是我心裡明白，這麼多年，她對你外公是有遺憾的。你將心比心，如果有一天你為了一個男人和爸爸鬧翻，你……會真的一輩子不理睬爸爸嗎？”
林西想也不想，直接回答：“我不會那樣的。”
林大勇笑了：“將來的事情說不準。”
林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唄。”
林大勇哄她：“好好好。對了，這件事情別告訴你媽。這次是溝通上的誤會，你外公和小姨不是故意的。”
林西心不甘情不願地：“知道了。我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麼！”
林大勇摸了摸女兒的頭：“西西啊，別把你姥爺那句話放在心上。他那是氣話。”
林西眼神閃爍，不願再過多回憶：“哪、哪句話？忘了！”
林大勇：“你這孩子啊，就跟你媽一樣，嘴硬。心裡明明這麼崇拜高教授，非要和他犟。西西啊，其實你姥爺是看重你的。”
林西：“爸，你別替他說話了。在他眼裡，只有譚莎莎才是他的外孫女。”
林大勇：“手心手背都是肉，將來你就會明白了。”
林西扯了扯嘴角，不以為然。
父女倆上車，林西開車，林大勇疲累地靠在座位上，閉目不語。
*
把林大勇送回家後，林西坐在街心公園臺階上，周圍是放學後來玩耍的孩子們。腦中迴盪的都是高教授的聲音——“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言盡於此，好之為止！”
林西無力地環抱著自已，眼中瀰漫著怨恨、委屈、茫然……
*
語譯辦公區，陳雯不斷撥打林西電話，對面都是冷冰冰的回應：“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王強目光炯炯期盼著回應：“怎麼樣？”
陳雯搖頭：“電話關機，微信不回。”
王強：“那怎麼辦？我這塊地方還需要她確認呢。”
陳雯：“會不會在肖總辦公室？”
王強：“我去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