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啊……我不要去幼兒園……啊……”一陣尖銳的哭聲把洛玉寒從美夢中陡然拽出來。
她在哭聲中緩緩睜開眼，安撫住狂跳的心臟。默默同情了一把鄰居家的男高音寶寶，以及他的媽媽。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還不到八點。想起昨天的事情，她直接給飯友撥了語音通話。
說是她的飯友，其實也是她在星海的前同事，林靖姍。
說起林靖姍，她總覺得可惜。
當初翟洋去了市場部之後，禹江暫時直接代管她的團隊。但禹江畢竟本就工作繁忙分身乏術，於是開始招人接替她的位置，然而找了幾個月，總也沒有合適的人選，直到見了林靖姍。
林靖姍留學歸來，此前就職於外資企業，身材高挑妝容精緻，神態語氣親切中帶著若有似無的倨傲與疏離。總而言之一句話，見過她的人都說，她很像翟洋。
她入職的時候正是洛玉寒團隊剛剛開始擴張的時候，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禹江帶著她去跟洛玉寒打招呼，在星海那個灰呼呼的環境裡，她的精緻和時尚都讓洛玉寒眼前一亮。
“嗨，你好。你長得好漂亮。”洛玉寒對女孩子從來不吝嗇讚美。
“謝謝，你也很漂亮。”林靖姍笑容燦爛。
禹江看著洛玉寒笑著撇嘴，“行了你，別給人嚇著。”然後轉頭對林靖姍說，“你看到了，洛玉寒，就是這麼個樣子。”
林靖姍矜持地笑笑，“挺好的，大家都是年輕人，好溝通。”
“對，就我老。”禹江佯裝不滿，接著又微笑道，“以後你有什麼問題就來找她，業務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比較瞭解。”
又對洛玉寒說，“靖姍是我新招的策略總監。是不是和翟洋特別像？她也是從英國留學回來的。”
洛玉寒心想，真是個直男，哪個人會喜歡別人覺得自已像一個人啊。
但她嘴上還是接到，“是呢，我剛想說，氣質確實比較像，還真讓你找著了。”
“那當然，我就是讓HR按著翟洋的樣子找的，能不像嗎？”他還挺得意。
洛玉寒暗暗看了一眼林靖姍，只見她聞言還是保持著得體的笑容，似乎並沒有絲毫不悅。
洛玉寒笑笑，轉向林靖姍，“以後有事兒就來找我，我如果不知道的話，應該也能幫你找到知道的人。”
“嗯嗯，好的。”林靖姍的眼神帶了感激。
只怕你的苦日子在後面呢，洛玉寒心中暗歎。
當一個人對你的期望有明確的參照，那就會處處拿你和她對比。而人和人工作表現的區別，除了本身的能力以外，外界因素也佔很大一部分，尤其是在星海。
果然，她很快從張淼那裡得知，雖然林靖姍是來擔任策略總監的職位，並且她和翟洋原來的下屬都認為她會接管翟洋的團隊，但事實上，禹江並沒有把管理權給她，反而跟她說讓她先適應一段時間，再看她是否有能力管這個團隊。
這一適應就是大半年。期間，禹江對她的表現各種不滿。後來更是直接跟她說，會重新招一個人來帶翟洋原來的團隊，和她。
站在同事的角度，洛玉寒覺得她多少有點無辜。平心而論，那些事情根本沒有絕對的好壞，誰做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但她很不幸的是，所有的人都在拿她和翟洋比，大家好像突然忘記了他們當時給了翟洋多少面子，如今又有意無意地給了林靖姍多少刁難，更不用說，有一些根本就是把對禹江的怨氣遷怒到了她身上。
總之，林靖姍哭了幾場之後，整個人再不復初來時的躊躇滿志和神采奕奕。甚至漸漸接受了禹江對她的各種質疑和評價。
洛玉寒後來想，也許這就是她和翟洋最大的區別。翟洋的確比她內心強大，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對自已永遠有自已的評價。她和洛玉寒一樣，內心驕傲，從來不屑於聽禹江那些她們壓根兒就不認同的說教。
在新的策略總監來了之後，林靖姍又對著禹江哭了好幾場，哭到後來禹江都已經不願意再聽她說話，她終於提了離職。
她走之後洛玉寒問過禹江，“為什麼不挽留一下她？”
禹江說，“她太情緒化了，工作就是工作。”
“可是你本來是讓她來接替翟洋的，現在又招了人來管她，她情緒上接受不了不是很正常嗎？”
“我已經跟她鋪墊過好多次了，我告訴過她我會招人來管她的。”禹江理直氣壯，甚至很困惑林靖姍為什麼接受不了。
“你說過不代表她就能接受。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從來沒以為你是認真的？”
禹江這個人，平時表現得對下屬極其寬容，縱容得好多人跟他沒大沒小的，但一到正事上，他說翻臉就翻臉。林靖姍才來多久，並不瞭解他。
禹江很顯然明白她的意思，“我有時候，確實是底線比較低。”他頓了頓又說，“不過隨便她怎麼想吧，我也不在意。”
想起禹江，洛玉寒心裡又泛起了複雜的情緒，還好電話那邊的聲音及時把她拽回了現實。
“這麼早啊！你有沒有心！我昨天打遊戲到一點多才睡。”林靖姍聲音還沒醒。
“你不是說今天我挑地方嗎？趕快起來，我要去郊區吃上次那家牛腩煲。”
“……你故意的吧！”
“是啊，笑話是那麼好聽的嗎？”洛玉寒想起昨天的事情就難受。
“行，吃吃吃。等著吧。”
林靖姍這人，不熟的時候覺得虛偽，漸漸熟悉了才發現，是個很接地氣的真實的人，這也是洛玉寒願意和她做朋友的原因。
人和人的相處，總要適當摘下面具，才能漸漸放下防備看見真性情。其實相比而言，洛玉寒倒更喜歡那些有缺點有情緒的人，非要比較，她欣賞真實的敵人勝過虛偽的朋友。
熟了之後林靖姍評價她，“剛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好假啊，心裡想，‘得！又是一個婊裡婊氣的！’誰知道後來發現是個神經病。”洛玉寒聞言大笑，“巧了不是？！彼此彼此！”
林靖姍從星海離職之後就去了一家頗有名氣的網際網路公司，再見時狀態好了許多，只是卻再不復當年的驕傲和銳氣。洛玉寒一直覺得，她是被禹江廢了，摧毀一個人最殘忍的方式，就是反覆打擊貶低卻不提供明確可行的改進建議，直到她質疑自已的能力，而這種質疑一旦開始，便如江河日下，除非重塑自信，不然再難重回巔峰。
好在林靖姍經歷了那一段崩潰之後，倒悟出了另一番道理，決定以後不再在工作上投入那麼重的心思和關注，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輕鬆快樂地生活才更重要。
後來兩人閒暇便經常去探店，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聊聊八卦說說笑話，倒也緩解了洛玉寒不少焦慮。
“來，說說，昨天怎麼回事？！”林靖姍一臉八卦。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啊。我本來約了我朋友……”洛玉寒從頭講起。
“你朋友可以啊？！能採訪到顧亭楓，而且聽起來，顧亭楓還挺給她面子的。”
“怎麼？你也認識那個顧亭楓啊？”
“我不認識，但我聽說過。在金融圈裡名頭還挺響的。”
“是嗎？幹啥的啊？”倒輪到洛玉寒好奇了。
“挺傳奇的。給我倒個水，我慢慢給你講。”林靖姍還跩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