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繁茂富庶的幽州國不同,數千裡之外的東梁國,則因地處偏遠、天子昏庸而異常動盪,數十年來紛爭不斷,戰事連綿。

距國都隋中城向西四百餘里,卻有一遺世獨立的民風淳樸、安居樂業之地,乃是東梁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建威大將軍李巖的分封屬地——隋遠郡。

郡屬常駐人口三萬餘戶,除老弱婦孺外,營農者八成,營商者數百。城外山林、良田皆有耕者善加利用,分壟規則、制產井然。

縱是因戰火、天災而致其餘郡縣常有饑荒、餓殍,隋遠郡的百姓們,卻從來少有郡倉空乏而食不果腹的時候。

而這樣的安定與秩序,並非來自隋遠郡王李巖的治理之能。

早在四年之前,東梁國君獻帝一紙御書,將李巖連同他年僅十三歲的兒子李譽秀一道派去漫天黃沙的隴西之地,分兵七萬,著令他父子二人傾其全力,將長期盤踞在隴西、都荒一帶的回鶻勢力全數剿殺。

此去一戰,卻因天時地利皆不我向,四年時間,與敵廝殺征戰、你追我趕,李巖和他那在軍中年少成名的兒子,卻再也不曾離開過隴西之地。

-

四年之後,隋遠郡王府中,一身材健碩的小廝一面扯著嗓子叫喚,一面瘋也似的跑進院門。

“李娘子!娘子!不好了!”

滿臉是汗的小廝慌不擇路,直至一路衝進內院,匆忙腳步停在一座擺滿各式兵器的寬敞庭院旁。

庭院邊上,手裡捧著個圓盤大小草墊的清秀小廝聽見這叫喊,回頭朝身後啐了一口。

“叫什麼叫?真真空有一身蠻力、卻生了副鼠膽。沒瞧見娘子正在習射?若是驚得娘子偏了箭,奴這條清白性命,可尋你賠去?!”

一身靛藍色小廝衣裳裝扮的丫鬟青檀話音剛落,三十步外、梳著男子端雲髻卻未加冠、身穿立颯軟甲與粗布纏腿的英氣女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淺笑過後,鳳眼高懸的女子瞬間收斂神色,雙目凝神,抬手提弓便是果決一箭!

“啊!”

懷中抱著草墊的青檀被迎面而來的風聲嚇了一跳,更被射進草墊正中心的羽箭餘力撞得一步趔趄。

小丫鬟慌忙站穩,抬頭便朝英氣女子微嗔:

“娘子!您怎麼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奴婢一隻腳都差點邁進閻王殿了!”

“哈哈哈哈...”

劍眉鳳眼的女子忽而仰面大笑起來,“方才還說蒼槐是熊身鼠膽,我看你這郡王府的掌事大丫鬟,膽色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

“李娘子,” 蒼槐小廝滿臉是汗,這才敢開口打斷,“不是俺膽子小,實在是城外茂果林下的田壟上,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還請您速去看看才是!”

女子一聽,臉上頓作一笑,大步流星地往小廝處走來,隨手便將纏著赤色綢帶的彎弓往青檀懷中一甩。

“那片石榴地不是程副尉的邶馬營在管?打架鬧事的,可有他程爍?”

小廝抬手擦一把臉上的汗,點頭應道,“可不是他嘛!與今日巡壟的何校尉兩句話說得不投,便扔下鋤頭鐵鍬,打得你死我活,難捨難分!”

二人邊走邊說,一路上與郡王府中諸多下人擦身而過,眾人見了女子,皆如見了家主一般,無比恭順虔誠地行禮。

直到女子與小廝在大門外接過家僕遞上的韁繩,利落地翻身上馬之後,她才忽而想起什麼,向一旁躬身候著的門房老漢問道。

“這月,還是無有爹爹或阿秀寄來的書信?”

“回小姐,許是將軍與少將軍太忙,老奴近來並未收到隴西的傳信...”

女子劍眉卻是一皺,“陳阿爹,跟您說了多少次,叫我李娘子便好,李公子亦可。我可不是什麼‘小姐’,一聽這兩字,便叫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唉呀,小姐...”

姓陳的老門房無奈笑笑,又朝高頭白馬上的女子說道,“府裡這些年輕不懂事的,由著您的性子亂叫也就罷了,可您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如今也已年過二十,不能再沒有些大家小姐的樣子,於您的親事,終歸是有礙啊...”

“親事?”

白馬上的英氣女子髮帶飄揚,回頭瀟灑一笑,抬手便要揚鞭,“這世上能配得上我李譽茹的男人,只怕是還在他孃親的肚子裡吧!哈哈哈哈...”

爽朗透亮的笑聲還未落地,只見一陣馬蹄帶起的塵土飛揚,李娘子與蒼槐二人身影已消失在郡王府外的寬闊街面之上。

-

隋遠城外朝南三五餘裡,一片枝葉繁茂、掛滿紅色碩果的山林之下,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黃澄澄的黍地。

還未等李娘子與蒼槐的馬蹄聲靠近,便遠遠聽著一陣熱鬧非凡的起鬨和叫好聲自田壟深處傳來。

“程副尉!好樣的!打!給他們仟弓營的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們平日裡那麼囂張!看不起我們邶馬營的兄弟!”

壟上另一側,則是一大群赤著膀子扔下鋤頭,急得滿頭是汗的黝黑兵卒,聲嘶力竭地給自家大哥吶喊助威的聲音:

“何校尉!打他!揍他!跑馬的再靈巧,也沒有咱們拉弓的有勁!!用你的大臂鉗他!鎖他的喉嚨!!”

黑壓壓、亂糟糟的人群之中,一赤膊上陣、身壯如牛的漢子正與另一個腰間別著馬鞭的布衣男子扭打在一團,兩人皆是面色漲紅、青筋暴起,一時間竟看不清誰的胳膊鎖著誰的脖頸,誰的兩腿絞著誰的腰身。

李娘子與小廝策馬靠近,不等馬兒停穩,她便一躍而下,甩著手中的馬鞭臉上帶著凜冽的笑,往人群邊上一湊。

“怎麼樣?誰佔些上風?”

曬得黑如炭色的兵卒正看得起勁,連頭也不回,“那自然是我們何校尉了!論體格,滿隋遠也尋不出第二個能拉滿三石重弓的漢子了!”

“嚯!是嘛!”,李娘子笑著作勢呼應,卻突然臉色一冷,肅聲說道,“你小子將五石弓力的建威將軍置於何地?他已經不算是隋遠人了嗎?!”

話音一落,層層圍攏的黝黑兵士皆是一愣,齊刷刷地回頭朝女子看來。

“李...李娘子!”

“娘子!您,您怎麼來了?!”

眼前兩方人群呆愣過後,便是呼呼啦啦地從李譽茹身前散開,又齊整如一地朝她單膝一跪。

“拜見少將軍!”

眾人皆已如臨兵列陣般敦肅,卻只有田壟上扭打的二人,仍似並無察覺一般,怒喝著翻滾壓倒一片金黃的黍子,捲起陣陣紛揚的土灰。

李娘子見此,便是略帶輕蔑地一笑,她俯身自腳邊拾起兩個半拳大的石塊,回身利落一旋,石塊便“砰砰”兩聲,狠狠砸在兩人的屁股上。

“嘿喲!”

“啊!何人砸我?!”

滿身是汗、灰頭土臉的程、何二人霎時撒開手,暈頭轉向地往壟邊上尋覓。

一看見遠處竟是抱著雙臂,臉色鐵青的李娘子,程、何二人登時一愣,又禁不住膽寒地相視一眼。

方才還怒髮衝冠、不可一世的兩位鐵漢,頓時萎頓地如同落了湯的公雞,朝著李娘子緩緩跪下身來。

“屬下...罔顧軍紀、行為無端...還請,少將軍責罰。”

李譽茹眼看著垂首而跪的兩人,從腰間扯下長鞭,在掌橫處緩緩纏上兩圈,又奮力一扯,馬鞭便登時“嗡”地呼嘯一聲。

“罰不罰的,先不著急。我倒想問問兩位渾身是勁的校官,究竟是因為何事,如此這般大打出手,不留情面?”

二十歲上下,身形纖長的程副尉朝身旁的彪形大漢瞥去一眼,才打破二人的沉默,“回少將軍,是...是因為石榴。”

“石榴?”

李娘子聞聲,面上不解,可這不解轉瞬即逝,不消反應,便已化為她眼中兩道凜冽如鷹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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