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章 李順的結局
他看著葉縝言一天天長大。
那和方小秀一樣的五官逐漸清晰，令李順時不時盯著他發呆。
李順由於孤兒院的生計，每天愁得焦頭爛額。
直到王有財的出現。
孤兒院開始有了變化。
他的心曾經彷徨過，雖然不知道王有財究竟把孩子領養，是要做什麼，可是他也能猜到一二。
他痛苦掙扎過，也受過內心的譴責。
可是，看著一大群的孩子們，他選擇了忽視。
畢竟一個孩子可以換這麼多孩子的衣食無憂，不划算嗎？
當王有財將主意打在了葉縝言的身上，卻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李順只能轉移目標。
將小風推了出去。
自那之後，本來愛粘著他的葉縝言再也沒有抱過他了，甚至躲著他。
李順不在意，只要他好好地活著就好。
為了讓王有財不要再打主意，他漠視著朱大媽暗地裡鞭打葉縝言。
漸漸地。
李順覺得自已生病了。
有時候，他會半夜驚醒。
有時候，他會找不到自已的襪子，只好穿著不一樣顏色的襪子。
後來，自已在衣櫃的角落裡發現了。
各種顏色的單隻襪子。
堆在一起。
一次，在自已睡覺前，他將手機開啟錄音模式。
想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結果。
錄音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自已的喃喃自語：“……小秀，我……我有很多襪子，你喜歡哪一隻，我……我都給你……你不要嗎？……你不要不理我……求求你……”哭腔顫抖。
原來他夢遊了。
還不止一次。
李順苦澀一笑。
再後來的後來。
就是如今發生的這樣。
————
李順訴說著他的過往。
小縝言內心久久不能平復，他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
阮甜甜哀憐地看著身旁的小縝言。
無端聽了一個故事的朱霖：怎麼這麼狗血？小孩，你挺慘啊！
李順抬起頭，眼淚婆娑地看著小縝言，濃濃的留戀之情溢於言表。
小縝言對上他的視線，只是抿緊唇瓣，似有蠕動，想要開口說話。
他該說什麼呢？
說謝謝你，養大了我？
問你是我媽的情人嗎？
亦或是說即便如此，我還是厭惡你。
還在猶豫怎麼開口的小縝言，卻在下一刻被朱霖推了出去：“好了，時間到了，出去吧！”
朱霖遵守約定開車送小縝言回去，阮甜甜自然也麻溜地上了車。
路上小縝言一言不發，阮甜甜不禁有些擔心他，卻只能默默地陪在他的身邊。
朱霖也不知怎麼安慰。
車子裡安靜得可怕。
小縝言幽幽地將目光掃向車窗外，看著斑駁樹影在風中搖曳。
第二日。
小縝言打算再去警局探視時。
朱霖卻火急火燎地趕來。
一臉正色地說道：“李順……他死了……”
“…………”
阮甜甜：！！！
片刻，小縝言聽見自已喉間發出了聲音：“他……怎麼死的？”
“……是自殺，他竟然在自已的舌根藏了一個刀片，吞刀了……”
“手裡還攥著一個小像，是個畫像。”
“我們根本拔不出來，攥得太緊了，又怕把它生生撕破了。”
“可能是你……媽媽的……”
“長得和你很像……”
小縝言的心臟像是被誰死死地捏在手心裡，下一瞬彷彿就要被捏爆了。
“可是他死得很安詳……是帶著笑意走的。”
“…………”
由於犯人李順已死。
只能及時好好安葬。
李順死的最後一刻————
小秀……
我來找你了。
李順彷彿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子背影。
小秀……
可是她卻不回頭看李順，自顧自地向前跑著。
李順追上去。
奈何年紀也大了，卻跑不動。
他彎腰大喘粗氣：“別走……”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是因為我看著你的孩子被人打，卻不救他……”
“還是你也覺得我壞得透頂，放棄了那麼多孩子……”
“小秀，你回頭看看我……”
女子像是聽到了他所說的話停下了腳步。
向他緩步走來。
李順看著她，眼淚已經不聽使喚地流了滿面。
真的是她。
方小秀如最後見面的那年一樣年輕，只是這次她的臉上沒有了傷痕，光潔如玉，她面含笑意地深情望著李順。
要伸手欲撫摸他的臉頰。
卻被李順微微閃躲，避開了。
他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彷彿風中的殘燭一般脆弱不堪。
他緊緊地捂住自已的臉龐，似乎想要將那令他痛苦不堪的真相隱藏起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順著臉頰滑落，浸溼了他的手掌。
“我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醜陋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和絕望。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無情地刺穿他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含著深深的自我懷疑和自卑。
方小秀才不管，單手撫在他因為常年操勞而布著皺紋的臉：“不醜，一點也不醜，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你身上的擔子很重，那些罪，我和你一起扛。”
“不，是我一個人無視了那些孩子的生命。你不應該和我承擔……”
“……你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地獄，我一個人就可以去……”李順整個人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所以，你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嗎，李順……我知道我曾經放棄了你，可是我不想再次放棄你了……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嗯？”方小秀低頭，朱唇覆在李順的額頭，輕輕一碰，仿若珍寶。
“我和你一起走……”
“…………”李順哽咽。
方小秀雙手輕輕地捧起李順的臉龐，小心翼翼，她的眼神充滿了溫柔，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
他們的額頭相互抵住，這一刻時間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存在。
李順那低沉而又沙啞的嗓音，透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滄桑感。他緩緩地張開嘴唇，發出一個簡單卻又沉重無比的音節：“好……”
這個字像是從他內心深處擠出來似的，帶著一絲微微顫抖，幾乎難以察覺。
兩人手牽著手走向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