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長達幾十天的漫長的假期,可以供喜歡找樂子或者惡作劇的孩子們將平常想過卻不敢幹的事情一一實現。這年過年我跟吳楠約好,帶上手電火柴和麻袋,全副武裝的去趙宇家集合。

趙宇住在一個大雜院裡,這個大雜院人群混雜,住著周圍各種廠礦機關的人。各種各樣用途不一的棚子以及紅磚壘起來的簡易建築被人們巧奪天工的建造出來,留下一條只有側身才能透過的過道通向各家各戶,就像長滿藤蔓的小徑一直通向黑森林的深處。大雜院年代久遠,牆上粉刷著自文革以來各個歷史時期的標語,人們在其中像野草一樣生活,生命力極其頑強。大家早上起來端著尿盆互相謙讓著,中午就在大雜院裡洗菜做飯,充盈著人間煙火氣,毫無個人隱私的空間。

趙宇的鄰居養了一窩雞,數量龐大,白天轟出去滿院子找食吃,活動範圍很大,絕對夠得上土雞的標準,只有晚上才回到窩裡睡覺。那個年代鄰里關係很好,基本上能做到路不拾遺,這家人養雞純粹屬於業餘愛好,典型的靠天吃飯的經營方式,每天放出去多少根本不數,有時候雞蛋下的多了還挨家挨戶的送。趙宇已經觀察了很久,不光已經摸透了這家人養雞的路數,而且還打探到這家人過年回老家去的絕密訊息。

天慢慢黑下來了,可愛的蘆花土雞們下班回家的時間就要到了。我們蹲在一個雞群回家必經的棚子下面,趙宇指著兩隻一邊咯咯咯一邊踱著小碎步的大母雞,冷冷的說,就這兩個了。然後我和吳楠用棍子和手電筒把兩隻大母雞趕到一個揹人的牆角,趙宇張開口袋,手腳麻利的將兩隻大母雞依次裝進口袋。兩隻健碩的母雞意識到大難將至,撲打著翅膀奮力要逃脫,但是最終也沒有逃出趙宇的魔爪,都被裝進了口袋。

趙宇問我,“你會殺雞不?”

“我沒殺過,但是我過年見我爸在家殺過,看著簡單的很。好像把雞頭往後一掰,拿刀在喉嚨上割一刀,然後把雞往地上一扔,雞就蹦躂幾下就死了。”

趙宇把刀遞到我手裡,說道:“那你來。”

我是原來看過我爸殺過雞,但是從來沒有實際操作過,心裡非常沒底。戰戰兢兢的把雞從袋子裡拎出來,一隻手費了很大勁才把拼命掙扎的兩隻翅膀抓緊,但是在把雞脖子掰過來露出氣管的過程中遇到了巨大的麻煩。這隻溫文爾雅的蘆花大母雞在死亡威脅面前迸發了巨大的生命力,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雞腦袋抓住。後來吳楠上來幫忙的時候,兩個人就更加的手忙腳亂了,期間還被垂死掙扎的大母雞把吳楠的手狠狠啄了一下。

趙宇在旁邊看著直笑,後來看兩個人手忙腳亂的就以一把把雞搶過來,不屑的說道。

“都是慫得很,還是我來吧。”

於是只見趙宇手腳麻利的把雞身子捏住,按到地上,任憑其拼命掙扎。吳楠由於被啄了一口,惡向膽邊生,撲上去把雞頭抓住,一把按在地上。

“趕緊趙宇,動手啊!”

趙宇兩片嘴唇蠕動了幾下,就把叼著煙挪到了嘴角,以便冒出的煙不會嗆得眼睛睜不開,然後從地上摸到了菜刀,趕緊利落的手起刀落。只聽的一聲悶響之後,雞頭帶著一截脖子滾落在一邊,一股鮮紅的血從脖管裡噴薄而出,在我們面前劃出一道美麗的血色弧線,像是一顆流星在夜色中飛馳而過。沒了腦袋的大母雞猛烈的痙攣了幾下,兩隻腳在徒勞的猛蹬了幾下之後,慢慢不動了。

趙宇嘿嘿一笑,“這個沒有弄好,把頭給剁下來了,下一個留一個全屍。”

趙宇把滿手的血在地上抹了抹,輕蔑的瞥了我和吳楠一眼之後,伸手把另外一隻瑟瑟發抖的雞從袋子裡抓出來,一隻手把兩隻翅膀抓緊,另外一隻手捏著雞頭把脖子一下子就撾過來,露出了長長的氣管。然後騰出來一隻手,把刀拿上在氣管上輕輕的一抹,然後往地上一扔。老母雞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之後,渾身突然一緊,蹬蹬腿死了。

趙宇找來了開水,指揮著我和吳楠,把兩隻雞連同其中一隻血淋淋的腦袋泡進開水中。過了一會兒,把兩隻雞攤在地上,渾身冒著熱氣。然後三個人嘻嘻哈哈的把毛一根根的扯下來,讓雞白色的肉體露出來。處理完畢之後,趙宇在院子裡找了一些木炭和廢紙啥的,全都塞進一個大蛇皮袋子,然後三個人坐著公共汽車一起去了小南門。

小南門不屬於東西南北門這樣的大型城門,不收門票,但是需要翻過一個小鐵門。翻門這樣的事情,對於我們這些爬樹翻牆視若無物的男孩來說簡直是沒有難度。於是在一片新年前的夜色中,三個人就已經出現在城牆上面,還順手在地上撿了幾塊磚頭,為了不引人注目,還為了躲避城牆上的大風,在靠著箭跺的牆上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灶臺。趙宇在這方面經驗豐富,他把帶來的報紙慢慢點著,把木炭和廢紙殼子放在上面,慢慢的木炭就燒著了,慢慢看著兩隻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母雞開始慢慢升煙。

那是一個乍暖還寒的傍晚,這個冬天的雪一直遲遲不見落下。已經過了破五,城市裡人們正沉浸在一片辭舊迎新的祥和的節日氣氛中,在稀稀拉拉的鞭炮中,不斷地奔赴萬家燈火。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抬頭,就會看見在城市的西南方向有一股濃煙,在北風的吹拂下,朝城裡的天空飄去,就像是一股狼煙。很快,我們三個人就在一片夜色之中,享用著美味的烤雞,互相嘿嘿笑著。雖然因為火候沒有掌握好,有點兒焦糊,但是一點兒不影響大家的興致。雖然這一生中有過無數次大快朵頤的經歷,但是都不及那一次的烤雞的鮮美,很多年過去了,那美味的感覺依然在味蕾中游蕩,久久不能揮去。

吃飽喝足之後,我們心滿意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見路燈映照下不斷明滅的趙宇和吳楠的臉,臉上的粉刺鮮豔無比,宛如春花般生命力旺盛。天上一輪明月,永恆般的再次照臨人間。雖然那個時候我們口袋裡沒有幾塊錢,但是我們心無旁騖的往前走著,感覺將來在前方不斷展開,充滿了無限可能,每一種都有著毋庸置疑的美好。

鮮衣怒馬少年時,且歌且行且從容,年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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