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面的事就這樣了,但是學校外面的事才剛剛開始。

武衛東被當眾拍花了腦袋,面子算是摔倒地上碎了八瓣,作為一個遊走在街頭和學校的閒人,也就是社會人來說,這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儘管在他媽上下其手顛倒黑白的運作之下,作為一個平日囂張跋扈的混混,他非但沒有背處分,還以第一次以受害人的身份得到了全校不明真相的群眾的同情,但是這個面子是一定要找回來的。對於這一點,趙宇也深深知道,學校的處分並不是結束,只有真刀真槍的打一架,這才算完。

從那天開始,為了防止隨時可能到來的報復,我和吳楠成天跟趙宇在一起待著,放學一起走。書包裡放著磚頭,精神高度緊張。其實並沒有沒有等太長的時間,這一天很快就來了。

一天放學後,趙宇說她爸她媽回老家了,今天沒人給做飯,就跑到學校旁邊的小店請我和趙宇吃涼皮。吃完涼皮又吃了烤串。吃飽喝足了以後,又到遊戲廳玩了一會兒,遊戲廳裡趙宇熟人很多,大家嘻嘻哈哈的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帶著一身的煙味離開。我們回家的時候路過學校,學校已經放學很久,路上沒什麼人。太陽西去餘暉還在天邊盤旋,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腳踏車穿梭在九十年代的街頭,一切還都挺祥和。

我遠遠的看見車棚旁邊幾個人影在不停地晃動,也沒太在意。一直到走近了,才看清這幾個黑影中,其中就有武衛東,腦袋上頂著塊碩大的白紗布,在一群人中特別顯眼。在我看清楚他們的時候,這幫人也認出了趙宇,停止了說笑,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我們這裡。

我跟趙宇說,“壞了,武衛東在那兒堵咱呢,咱咋辦,跑不?

趙宇說,“沒事,你看我的。”

然後趙宇扭頭跟吳楠說,你現在趕緊去遊戲廳,把認識的都叫來。還說了幾個名字,要是不認識了就讓遊戲廳老闆幫忙給找下。吳楠騎上車子掉頭就往遊戲廳騎,很快就拐過彎去看不見人了。

我和趙宇沒事一樣繼續磨磨蹭蹭的往前走著,給吳楠多爭取點兒時間。我看見不遠處武衛東也已經發現我們了,陰沉著臉,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趙宇。一個小子先迎上來,操著一口河南話盤道,“你是趙宇?”

趙宇說,“我就是,有事情麼。”

“我聽說你還挺猛,你把我衛東夥計打著這樣子,你給個說法吧。”

“還要啥說法,我還背了個學校的處分,醫藥費我也賠了,還想咋?”趙宇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武衛東,繼續說,“衛東兄弟,你說是不,咱倆這事就算過了吧,不行我啥時候擺個酒請你們弟兄一頓。”

趙宇表面上不慌不忙的東拉西扯,眼睛盯著武衛東,然後暗地裡悄悄的給我使眼色,準備動手。

武衛東在旁邊說,“你跟他廢啥話,趕緊收拾這貨,不要跟他客氣。”

上來盤道的小子仗著人多,伸手就抓住趙宇的衣服領子,另外一隻手就準備上來打。然後在他身後,武衛東和幾個人已經抄著傢伙慢慢的圍了上來,一場街頭鬥毆已經不可避免。

趙宇扭頭給我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怒罵一聲的同時,猛的跳起來把其中一個個子最小的一腳踹飛。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掄圓了軍挎書包,砸向拽著趙宇的那個小子。書包裡裝著磚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的砸在那小子的頭上,發出一聲悶響。

看趙宇已經先動手了,對面幾個人立刻往上衝,我猛的把自已騎的腳踏車掄圓了甩起來,平素里人畜無害的二八大驢劃出一道寒光四射的弧線。對方几個人沒有防備,稀里嘩啦倒了一片。我把腳踏車收起來擺正,還很帥的蹬了一腳腳蹬子,後輪迅速轉動了起來。有個小子眼疾手快躲了過去,又罵罵咧咧的衝上來,我把車子提起來猛地扔過去,把那小子結結實實的砸倒在地。

電光火石之間,場面完全失控。

剛才還寧靜祥和的街頭,此刻奔跑著狂暴的少年。一分鐘之前他們還在互相開著玩笑,一分鐘之後他們都表情猙獰扭曲,眼中燃燒著好勇鬥狠的火焰。武衛東雖然沒有想到趙宇能這麼堅決的出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反應也算很快,立馬就調整狀態進入搏殺模式。武衛東頂著雪白的紗布手拿短棍衝了過來,就在趙宇把一個人踹倒的同時,短棍帶著風聲砰地一聲打到了趙宇頭上。

很快整個街道都燃燒了起來,揮舞的書包和砍刀追逐著肉體,拳頭打在肉上和棍棒互相撞擊發出的鈍響在黃昏的街頭不斷迴響。

我被兩個小子打的招架不住,瞬間身上就捱了幾下重擊。由於離得太近,書包根本掄不起來,情急之下伸手從書包裡摸出彈簧刀,刺向其中一個人。前一秒鐘彈簧刀的刀刃彈出,在黑暗中閃著寒光,下一秒鐘就已經進入了身體。空氣中立刻充滿了粘稠的血腥,裂帛一樣的慘叫聲之後,對方一個人倒下。

這就算是又見紅了,然後就是一陣更加激烈的咒罵聲、喘息聲和慘叫聲。

武衛東在黑暗中大聲咆哮,“趕緊去叫人!”

趙宇扶起倒在地上的腳踏車,飛速的跑著騎上,對著我喊,“別打了,趕緊跑!”

我掉頭就跑,背上又捱了一下,飛奔著跳上趙宇的後座。趙宇像是瘋了一樣蹬著車子,我坐在腳踏車後座,緊緊抓著車座,有好幾次感覺馬上就要被甩下來了。趙宇帶著我沿著黑暗的街道向前疾馳,後面的人也在拼命追著,風聲在我耳邊不斷呼嘯而過。武衛東帶著人在後面不斷的叫罵和追逐,車輪摩擦地面發的聲音急促而尖銳。

隨著夜幕的降臨,不停有呼哧呼哧穿著粗氣的少年陸續趕到,一場街頭喋血正在血腥而恐怖的拉開序幕。

趙宇帶著我拼命往前騎,武衛東他們在後面死死咬住不放。在植物園後門的時候,由於天黑看不清路,碰到路邊的一個大石塊,連人帶車翻到在地。植物園這個地方非常荒涼,是我們小學時候重要的春遊目的地之一,月黑風高夜就更沒有什麼人煙,路燈可有可無,是一個約架群毆的好地方。趙宇扶著我爬起來,很快幾個黑影就圍了上了。趙宇跟我肩並肩跟追上來的人對打,已經看不清裡面有沒有武衛東了,只是看見人就打,打不過就跑。在我們打的一片混亂的時候,還不斷有手裡拿著各種兇器的人趕來,有的是武衛東這邊的人,也有的是被吳楠叫來的人。

後來的場面就已經徹底失控了,來的人也分不清是敵是友,只能靠蒙了,反正就是能打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趙宇已經殺紅了眼在黑暗中左衝右突,我也已經不知道誰是誰了,只能緊緊的跟著趙宇,誰打趙宇我就打誰。混亂中趙宇被一個小子用棍悶到了頭上,一下就被打懵了,當時就蹲到地上站不起來了,血沿著鬢角往下淌。那個小子衝上來還想補一下,我從地上撿起半截子磚頭,瘋了一樣拍到那個小子頭上,那小子哼了一聲直接被砸翻,棍子也咣噹一聲飛出去很遠。

正當我準備把趙宇拉起來的時候,聽見不遠處傳來尖銳的警笛聲,這個時候就聽見有人喊。賊,警察來了,趕緊跑。

於是,剛才還在喊打喊殺的小子們把砍刀磚頭扔了一地,四散逃走。

我拉著滿臉是血的趙宇沒頭蒼蠅一樣的跑,這個時候吳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大聲喊到,別胡跑了,跟我來。於是在吳楠的帶領下,我們三個人七拐八拐的就一頭扎進師大的後門,不顧一切的跳進操場旁邊一個黑黢黢的花壇藏了起來,連鞋都跑掉了都沒發現。我們就這樣頂著滿臉的血一直蹲在黑暗裡,大氣都不敢出,一直到外面兵荒馬亂的聲音平息了很久,黑暗重新恢復了寧靜,才從師大偷偷摸摸的走出來。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一次動靜確實挺大,周邊錄影廳遊戲廳之類不良場所的男孩子有很多都參與了這場械鬥,最後還把公安都招來了。多年之後回憶起這場場面宏大的械鬥的時候,想不明白在沒有手機、微信這些現代化通訊工具和社交媒體的三十年前,這麼多的人是如何迅速動員起來並湧向那條名不見經傳的小路的。

三個人都沒有回家,躲在吳家墳那裡一個建築工地裡呆了一晚上,後來趙宇頭上的血止住了,似乎也並沒有大礙。當高漲的熱血漸漸平息之後,我問趙宇接下來該怎麼辦,趙宇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低頭點上,然後斜靠在牆上。

我看著一縷青煙從趙宇口中盤旋而起,順著青煙飄去的方向,我看到月光如水,人間像洗過一樣,混凝土的氣息混合菸草的味道,安靜而芬芳。子夜時分的城市,一片寧靜,人們都在夢鄉中等待著黎明來臨。灰色的城市上方籠罩著一層昏黃的煙霧,與天邊泛起的天光交相輝映。被橙色的街燈浸泡了一夜的街道,溫潤而又血腥的通向遠方。那一晚三個小夥伴在不停的聊天,不停的抽菸,那時候城市很滄桑,但我們年輕,年輕的彷彿隨時可以亡命天涯,幼稚而可笑。

天色慢慢發白的時候,趙宇扭頭對我和吳楠說。“這麼一弄,學校肯定要追究,你們將來還要高考,不像我。我學習不好,上不上這個學本來也就無所謂。我打算把這個事情扛下來,你們回頭就說沒有參與這個事情,往我身上推。尤其是你,鄭彤,你動了刀子,你一定要當心,不要露出什麼破綻,要不然就麻煩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們回家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還有,這幾天不要去找我。”

最後,我和吳楠默默離開,回頭看見趙宇微笑著向他們揮手,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清晰的記得趙宇揮手道別的樣子,青春最後都會煙消雲散,每個少年也都終將老去,但總有一些記憶無法忘記,在某個夜深人靜的瞬間總會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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