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聊了半個小時，陳允唐就沒再聊了。
帶了兩家老小去後山上上墳，陳允龍也帶著一家子揹著香蠟鞭炮上山去。
兩家人的位置並不在同一個山頭，但陳允唐去的時候說了，讓幾家都去共同的那個老祖宗那兒香祭一下祖宗。
在陳力爺爺的墳上，蔣慧芝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唸叨：
“您老人家保佑您的孫女考個好大學，保佑陳家早點抱上孫子孫女……”
這些話，蹲在旁邊幫忙燒香點蠟的程蘇夏自然也聽到了，埋著頭髮羞。
陳力則跟老爸兩個在邊上放煙花爆竹。
爺爺奶奶的墳祭過後，一家人又沿著山道到陳家老祖宗那兒去。
另一邊陳允唐兩家人也完事過來，三家人匯合在一起燒香點蠟炸鞭炮搞得不亦樂乎。
下山時，陳允唐看到路邊的野蔥忍不住一路拔著野蔥下山，一邊又說起小時候最喜歡吃野蔥拌燒椒，那一個香……
回到陳力家已經五點半快六點了，天色也漸漸暗下來。
冬天的天似乎特別短，早上睜眼就已經八九點了，下午五六點天又黑了。
陳允唐和陳允中兩家人也沒再在陳力家多呆，晚上要回自家過年三十。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陳允唐在陳力這兒得不到“安慰”！
不過陳帥倒是有點捨不得走，他是想跟陳力多呆一會兒瞎聊，更是想跟程蘇夏拉近呼。
當然他也沒自戀到能撬陳力的牆角，而是他想跟程蘇夏把關係套近後能沾著程蘇夏這尊神找點發財門路！
以程蘇夏的身家和關係人脈，她但凡開個口那就是數不盡的錢啊！
但老頭子有點興致缺缺的硬要回城裡去，陳帥也拗不過他，只能走了。
不過走的時候還跟陳力打了個招呼，說有時間就來找他耍。
陳力跟陳帥自然尿不到一塊兒去，但話語中還是很客氣的答應下來。
陳允唐陳允中兩家人走後，天色就黑盡下來了。
屋裡陳允龍早把爐火燒得旺旺的，茶水準備得好好的，再把電影片道調到了中央臺。
就等著時間到了看春晚，這基本是他這麼多年來大年三十的唯一專案和樂趣。
蔣慧芝卻是把零食小吃、飲料水果等等放了一大桌子。
這個氣氛，程蘇夏是完全融入到陳家裡面了，直到手機傳來一聲資訊聲，她拿起手機瞄了一眼，表情有些異樣。
資訊是她媽發來的！
“蘇夏，你是要把你媽我氣暈頭是不是？”
“你爸今天一天都悶悶不樂的，大過年的，一大家子人就缺你一個，你說你這事辦得惱不惱人？”
程蘇夏怕依偎著她的陳妍看到，往裡邊挪了挪，然後悄悄給她媽回了條資訊。
“媽，正月裡我抽時間回來，忙嘛！”
她媽回資訊很快，沒兩分鐘又發過來資訊了。
“睜著眼睛跟你媽說瞎話是不是？”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就在陳力家嗎？”
“要不我給你發個影片驗證驗證？”
程蘇夏臉一紅，趕緊又回過去：
“媽，好啦好啦，知道了！”
“知道？算了，拿你沒辦法，就怪我把你從小寵壞了，搞得現在無法無天，這女兒啦，養得再好都是別人家的！”
程蘇夏看到陳妍忽然伸頭看她，趕緊把手機關了沒敢再發訊息。
蔣慧芝是閒不住的人，又去洗了點水果切成片端過來，然後又去臥室裡了。
等她再出來時，手裡拿著三個大紅包，然後給程蘇夏、陳妍、陳力三個人一人發了一個。
“這是壓歲錢，不能不接！”
蔣慧芝害怕程蘇夏不接，所以給紅包之前就先說了一下。
程蘇夏卻沒客氣的接了，然後還甜甜的謝了一句：
“謝謝媽媽！”
陳力接過紅包，捏著厚度就猜測是兩千塊錢的樣子，也沒猶豫，順手就塞給了陳妍：
“哥的賞給你！”
陳妍直接拒絕了：
“我不要，壓歲錢哪能給別人嘛，我又不是沒有，你要給……就給蘇夏姐姐！”
她一邊說一邊就把紅包塞到程蘇夏手裡了，然後把嘴附到她耳朵上悄悄說：
“蘇夏姐姐，我們這邊的男人都是把錢交給媳婦管！”
程蘇夏臉又紅了，捏著兩個紅包沒吭聲，但聽了陳妍的話後，她也沒把紅包再還給陳力。
陳妍到底是自家人，所以也沒客氣的當著她媽的面就拆起了紅包，把裡面的錢取出來一二三四的數。
一共二十張，兩千塊錢，陳力還真沒估計錯！
陳力半躺在沙發上看新聞，不過今晚的新聞大多都是哪裡哪裡的喜慶。
而手機也是時不時就傳來震動，開啟全是這位那位群發的過年祝福資訊，陳力索性把手機關機了。
蔣慧芝裡裡外外的收拾後進來說下雪了，頓時引得程蘇夏跟陳妍都跑了出去，尤其是程蘇夏！
她在漢水長大，漢水冬天雖然也很冷，但那是乾冷，不下雪。
除了在國外和北方去見到過雪外，在漢水長大的這些年就沒見過下雪。
而且雪還下得相當大，一片一片的，在空地上站一會兒頭上就是白白的一片。
程蘇夏興奮得很，跟陳妍兩個就在外邊瞎晃盪，外面地壩裡的車子沒一會兒就積了厚厚的雪。
屋裡，蔣慧芝看到兩個女孩在外邊玩得像小孩子，伸手戳了戳陳力：
“兒子，出去陪陪蘇夏，人家大過年的都留在我們家你可不能虧了心！”
陳力只好起身出去了。
蔣慧芝從玻璃窗裡看著外邊，又悄悄問陳允龍：
“老陳，你看蘇夏怎麼樣？”
陳允龍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點頭：
“滿意！”
但跟著他又加了幾句話：
“其實以前的小姚老師也挺好，兒子交的女朋友其實都不錯，都很優秀，只看跟哪個更有緣份些吧。”
“兒子的事我們也替他做不了主，反正他跟誰結婚成家我都贊成！”
“你就是個Pa耳朵，說什麼都行就沒個自己的主意！”
蔣慧芝沒好氣了噴了陳允龍一句，但恨是不恨的。
在她看來，聽老婆話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外邊雪越下越大了，雖然是夜裡，但四下裡望出去全是一片白。
陳力的車子沒多久就看不著真實面貌了，就是一個雪堆。
程蘇夏和陳妍兩個先是捏雪團，然後又在車尾上堆了個小雪人。
陳力看到她兩臉紅撲撲的像蘋果，去捏了一下手卻凍得像冰塊，忍不住一手拖了一個人的手就往屋裡拉：
“這手都凍得像冰塊了，趕緊去屋裡暖和一下，別搞感冒了！”
程蘇夏跟陳妍這才嘻嘻哈哈的笑著跟陳力進屋。
陳妍平時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搞學習，哪怕回家那麼一小會兒時間也要看書做作業，不敢有一點鬆懈，但這兩天跟著程蘇夏難怪得釋放了她的壓力。
這一晚歡樂過去，第二天早上起床後，程蘇夏不禁樂得去叭叭叭的敲陳力的房門，把他鬧醒叫起來。
原來外邊雪下的很厚，一腳踩下去能把腳淹沒！
陳允龍也不禁嘖嘖稱奇，這幾年來雪越下越小，前好幾年的冬天就沒下過下樣的雪。
這跟氣候變暖有關，像今天這麼大的雪起碼十年沒見過了，都說瑞雪兆豐年，這也是好現象啊！
地壩裡陳力那輛車就只見到個白色的大雪堆了，再看看遠處，全是鋪天蓋地的白！
陳允龍拿著鏟子就在地壩裡剷雪，一會兒就剷出一大堆積雪，程蘇夏和陳妍又興奮的堆起大雪人來。
積雪多，在程蘇夏的指導下，很快就堆了一個大肚子的雪人。
陳妍還去廚房裡把她媽的胡蘿蔔拿了一根出來給大肚子雪人做了個長長的紅鼻子。
初一、初二、初三就這樣過了。
初四的早晨，陳力剛起床就接到了王新民王市長的電話。
他還以為王市長是問過年和值班情況的，所以接了電話後就先說了起來：
“王市長，小河鎮一切正常！”
王新民嘿嘿一聲：
“我不知道小河鎮一切正常嗎？在哪裡？今天準備做什麼？”
聽到王新民問這個話，陳力趕緊又回答了：
“在家裡，今天也沒準備做什麼，就在家待著。”
以前小時候過年，正月裡還要去外公外婆家拜年。
但這幾年兩個姨媽和舅舅都在外省打工發展，外公外婆也都接出去了，所以正月連出門拜年的地方都沒有。
再說這麼大的雪又能去哪裡？
“行，那你就別走哪裡了，等會兒我跟朱書記來你家裡一趟！”
“您跟朱書記要來？”
陳力愣了一下，但還沒問到原因，那頭王新民就已經掛了電話了。
陳力一頭霧水，難道王市長跟朱書記這幾天在搞連環視察？
不過就算到各鄉鎮搞視察吧，那也不用到他家裡來吧？
難道是到小河鎮視察的，只是聽說他在家裡就順便到他家裡來看看？
有可能。
陳力趕緊下樓給他媽“彙報”了一下情況：
“媽，剛剛王市長打電話來說，一會兒跟朱書記要來，我估計是到鎮裡頭視察一下，然後順便來我們家裡坐會兒。”
蔣慧芝一聽也有些意外，趕緊問他：
“兒子，那……要準備些什麼菜？”
陳力也是苦笑起來，搖頭擺了擺手說：
“也不用特意準備什麼，到時候看吧，沒吃就做一頓我們農家菜吧，反正天天都是這麼吃的。”
一個小時後，王新民和朱群雄就到了。
兩個人乘一輛車，輪胎加了鏈條的，開車的是王新民的秘書趙洋，就三個人。
陳力招呼著三個人進屋，不過心裡又納悶起來：
這也不像是搞鄉鎮視察，搞視察的話起碼還得有幾個隨行的工作人員吧？
王新民看到程蘇夏時還是有些意外，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
“喲，程總沒回漢水嗎？”
程蘇夏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還有點業務上的事跟陳……陳書記協商，過兩天就回漢水了！”
業務上的事……
王新民都不禁心裡吐槽，程蘇夏撒謊都撒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蔣慧芝趕緊倒茶，把茶水上了後又端來水果零食。
朱群雄笑著吩咐她：
“嫂子不用太客氣，你們忙自己的事，我們跟陳力談點兒事情！”
他這個話一說，不是體制人員的蔣慧芝都聽得出來這是要跟兒子陳力單獨談事，所以她馬上就把陳允龍和陳妍都叫了出去。
陳允龍就到地壩裡繼續剷雪幹活，而陳妍和程蘇夏則到廚房裡給她幫手。
秘書趙洋也到外邊跟陳允龍閒聊起來，把屋裡空間讓給兩位領導跟陳力談事。
陳力這時候才明白了，朱群雄跟王新民並不是來視察鄉鎮情況的，而是專門來跟他談什麼事情的。
所以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哪些方面的工作沒做好還是他本人又出現了什麼意外狀況？
比如就像去年的兩次誣陷事件，他雖然能保證自己在工作上沒有任何徇私舞弊的事，但他也沒法保證就沒有人舉報誣陷他的事情發生。
王新民是看出陳力頗有些緊張的狀態，當即溫和的安慰了一下：
“你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沒別的事，就是談個話。”
陳力點了點頭。
朱群雄喝了口茶，然後沉吟著問他：
“陳力，去年我來吳川上任的會議中，我聽你說了一些對吳川市經濟發展上的一些見解，但不詳細，我倒是想聽一聽你具體的看法。”
“市裡經濟發展？”
陳力有些愕然，但既然領導問了，他想了想還是說了起來：
“朱書記，我們吳川的經濟發展其實還是相當受限，工業幾乎沒有，而且以我們綠色定義來說，工業也不可能有大的發展，唯一的就是旅遊這一塊。”
“但旅遊呢……”
“其實朱書記您也說過了，吳川市現在並不缺客戶，缺的是高階優質客戶，這一塊呢，其實有針對性的開發就行。”
“比如民宿吧，現在雲端城市專案的開發就足夠吸引幾十萬的高中端客戶，但我們要考慮的就是怎麼給這幾十萬高中端客戶提供一應的吃喝拉撒玩的供應鏈！”
“沒有好吃好喝好玩的，沒可能留不下這些客戶的消費！”
“另外吳川市還沒有一個遊客集散中心，這需要市委的決定。”
“集散中心設在哪兒，要設多大面積的，再配套相應的旅遊商品銷售。”
“吳川有哪些特色產品、又能設計做出哪些優質好看好用的伴手禮，等等……”
“另外今年伏天假期那兩個月和五一、國慶等小長假的時候就發現了我們吳川市容納量嚴重不足的問題，在遊客集散中心的基礎上還可以招標一些精品酒店專案……”
朱群雄聽了陳力這一席話，若有所思的沉吟著。
王新民倒是點頭讚道：
“你這個見解確實不錯，說實話，我這個市政大管家還真是有些慚愧！”
“這幾年總是兢兢業業誠惶誠恐如履薄冰，事做了卻沒有太大的效率效果，其實現在看來不是別的原因，而是沒有一個有效的目標！”
“比如你說的這些，吳川市這幾年來就一直埋頭於怎麼打廣告做宣傳吸引遊客，卻又沒去想這些相應的配套鏈打設！”
陳力也點了點頭又說道：
“今年雲霧山專案的土地出讓金和小河鎮水晶貢米業的財稅也不是個小數字，籠統一下也能支撐起市裡做這些專案。”
“而這些專案、尤其是質量鏈跟得上是最重要的，只有整個供應鏈的質量有保證和跟得上才能留得住中高階客戶。”
朱群雄終於是點了點頭：
“你這個想法和方向還是很好，不過任何好的想法、目標和方向都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執行力度才行。”
“比如開會說得頭頭是道，千條萬條卻落不下地來，那就是假話大話空話！”
“陳力，今天我跟新民市長來不是簡單的跟你談個話，是……”
朱群雄說到這兒臉色表情就嚴肅起來，盯著陳力沉聲說道：
“大年三十那天市電視臺白曉玲自殺的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吳偉之後的這個經濟副市長位子現在空缺著，想上的人……”
“很多，新民市長跟我協商多次後向我推薦了你，本來說實話，你太年輕，前面也升得又快又猛，我確實沒想把你納入到副市長考察名單裡來。”
“但這幾天對所有考察名單裡的人進行考察後，我又覺得沒一個合適的，我們不缺一個副市長，我們缺少一個能真正把吳川市的經濟專案能做落地、能做到實處的人！”
“新民市長給我推薦你後，我又詳細的察看了你這一年多來的工作詳情，說實話，陳力，除了年齡經驗達不到我的要求外，其他方面你都遠遠超出了其他人的標準。”
“昨天晚上我又想了大半晚上，有句古話說得好，不拘一格降人材嘛！”
“我覺得有本事、能真正做實事的人，我們就不必硬盯著年齡和經驗來說事，對吧？”
陳力頓時愣了，朱群雄這個話分明就是擺明了，他和王新民是在考察吳偉之後的接替者、吳川市負責經濟建設的副市長人選！
他麼？
還真是想都沒往這上面去想過！
大年三十那天，陳允唐還對他說了這個事情的，誰都以為這個副市長的競爭人選是市直單位中的七八個局長，他萬萬都沒想到朱群雄和王新民會來考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