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困境
小客廳裡的電視牆旁邊就擺著一張裱起來的全家福。
老王書記和老伴坐在中間。
兩人面前各自站了兩個小孩，背後則是兒子兒媳、女兒女婿。
一看到老王書記那張臉，陳力沒來由的就心裡絞痛。
腦子裡又浮現起老王書記為他擋住四面八方的攻擊時的情景！
如果老王書記還在，他恐怕也不會被人排擠出高巖鎮！
如果有老王書記在，即使他還是個沒升職的鎮長他也願意！
可惜老王書記走了！
沉默了許久，一杯熱茶都變得冰涼。
“老嫂子，現在……家裡還有些什麼困難嗎？有困難的話組織上會盡量解決……”
王海老伴望著陳力回答：
“沒有，我一家有這八十平三房兩廳的房子，兒子兒媳都有工作，不富，但也不缺吃穿。”
王海老伴說完後似乎很有些氣難平的對陳力又說道：
“老王臨走前嘴裡念念叨叨的就是你，可他走後你連面都不再露，你說，你對得起老王對你的那份心嗎？”
陳力痛苦的垂下頭，低低的只說了句：
“對不起！”
他雖然沒解釋，也不想解釋，但旁邊的王家奇就忍不住說了：
“老嫂子，陳書記當時在省城黨校培訓學習，
黨校的規定就是不允許請假，又離得這麼遠……
所以我們才沒通知陳書記的，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老王書記的訊息！”
“在……省城？”
王海老伴一愣，見陳力痛苦卻又不解釋的表情，又見王家奇不忿的神情，她倒是信了！
然後的態度和表情就柔和了許多，不再冷眼相對。
陳力就跟她這麼閒談著老王書記的往事。
不知不覺中，王海老伴忽然瞄到牆上的石英鐘指標方向，頓時“呃”了一聲：
“哎呀，快五點半了，那個……”
她轉眼望向王家奇吩咐：
“小王，你陪陳書記坐會兒，我去超市買點菜回來，等會兒我兒子兒媳也都要下班回來了……”
陳力站起來正要說不用了他們也該走了。
但王海老伴沒容他說話就拎著個菜籃子出門了。
等王海老伴一出門，陳力才苦笑著對王家奇說：
“家奇，這飯就不吃了，少給老嫂子添麻煩。”
說著從褲兜裡摸出一疊鈔票來，大約有一千塊錢，數也沒數就全部放在了茶几上。
王家奇也摸了一疊出來，估計也有一千塊錢，把錢跟陳力的放在了一起。
返回的途中陳力的表情一直都很沉重。
直到從對老王書記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後才對王家奇說了一句：
“家奇，來小河鎮以後的工作恐怕都不會輕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王家奇當然聽得出他是什麼意思，呵呵笑著回答：
“放心好了，再不輕鬆也比不上當年先輩們的拋頭顱灑熱血，咱們這點苦算什麼！”
接下來的工作情況果然如陳力所預料的那般。
他先了解小河鎮目前的各種經濟情況。
原來的書記李長江負責主導的一些專案也都被朱魁歸納到手下。
加上他自己負責的專案，幾乎可以說小河鎮目前的經濟大權都在朱魁手中。
一個鎮的發展規劃是有提交市政的，並不是說你忽然想搞什麼專案想做什麼發展就可以馬上上馬的。
再加上小河鎮每年進行的發展計劃都是基於原來的經濟計劃進行加工和完善的。
幾乎沒有新專案，所以陳力想做點什麼也不容易。
要說硬要伸手從朱魁手裡“搶”一部分出來，那也不是陳力的性格。
小河鎮目前最大的經濟體就是幾十萬畝優質水田。
小河鎮的水稻是出了名的好吃。
另外就是背靠雲霧山，雲霧山的特色就是夏天最高氣溫不超過二十三度；
加上山頂地勢平緩，延綿數十公里，有做旅遊的深厚資源。
目前山上原住民和一些眼光好的商人也自我開發出不少的旅遊專案。
比如跑馬場、大型遊樂場、烤全豬全羊等美食專案，也吸引了不少外地遊客。
小河鎮的水田基地也已經脫離了單打獨鬥的模式。
由村委會承頭成立農業合作社統籌規劃農田種植優質水稻。
村民以股份方式入股，每年分紅。
現在每一位村民年分紅收入差不多達到兩萬塊。
一個四口之家年終能分到近八萬元。
再加上成年人經商、務工等收入；
一般的家庭年收入幾乎都超過十萬元，是吳川市各鄉鎮之最！
鎮長朱魁負責一手抓的就是這幾個小河鎮的經濟龍頭。
所以陳力研究後也陷入了困境。
他這個小河鎮的新任黨委書記一把手究竟要做什麼，不可能就三天一大會兩天一小會混日子吧？
陳力也幾乎明白了朱魁的做法：
他就是要守住他的那一畝三分地不讓自己插手。
自己這個空頭光桿司令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架空。
一個沒職權的一把手恐怕市委也不會重視和支援了！
第二天早上，陳力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王家奇通知小河鎮各領導班子成員開會。
考慮了一晚上。
他決定還是統籌各方面把目前工作中的情況和未來發展計劃討論一下。
暫時沒有突破口就在工作中找突破口。
王家奇隔了十幾分鍾進來，一臉的羞惱，看得出來出奇的憤怒！
“別急，有什麼情況慢慢說。”
陳力抬手示意，一邊又拿起他的保溫杯揭開蓋子喝了一口茶。
王家奇呼呼呼的喘著氣很惱怒的說：
“他們這就是擺明了不尊重！
鎮領導班子其他八個人外加辦公室幾個負責人。
我打了電話結果只有兩個留鎮值班的能到場開會，其餘的都說今天有下鄉任務……
下什麼鄉？你不是還沒走嗎，鎮黨委書記的話不好使了？
開會都能借故不到場搞對抗？”
陳力倒沒惱怒，想了想後又問他：
“朱鎮長呢？他怎麼說？”
王家奇冷哼著回答：
“我看就是朱鎮長帶的頭。
他說今天跟瑞祥農業合作社約好開會討論春季水稻種植保障的事；
鎮裡的會來不成，然後我打其他人的電話都是找這找那的藉口說來不了！”
“話，不能你那樣說！”
陳力點點頭，但仍然“批評”了一下王家奇，這樣說不利於工作團結。
當然他其實也明白王家奇是在他面前才這樣毫無保留的說。
在外人面前他還是相當穩重。
不過說心裡不惱火也是不可能的。
他一個鄉鎮黨委書記、一把手明令的會議，居然有八成不到會！
這其實就很離譜了！
嚴重了說就是對抗組織，但陳力知道這是朱魁領頭搞的。
如果是某某一個人的現象還好說，但幾乎所有人都這樣。
有句話叫做“法不責眾”。
如果就這事鬧到市裡去，市委當然會站在陳力這邊。
但基本就是大棒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然後對陳力的看法就會變了。
因為一個解決不了自己職能許可權中的問題。
尤其是下屬的問題，顯然就是“無能”的表現。
“行了，今天的會議取消。”
沉吟一陣後，陳力就決定了，又吩咐王家奇：
“家奇，走，去瑞祥農業合作社。”
王家奇點頭答應，拿了小揹包跟著陳力出去。
瑞祥農業合作社就是小河鎮十四個村聯合成立的公司。
核心業務就只有一樣，就是小河鎮水稻產業。
小河鎮全鎮一萬九千餘戶、八萬七千人。
有三十萬畝優質良田，還有十五萬畝二級田。
現在的模式基本就是農戶以水田入股農業合作社，年終按股份數量分紅。
瑞祥農業合作社地址在小河鎮集鎮南側一公里。
佔地二十畝，有兩條現代化大米加工包裝生產線。
企業法人和負責人都是張選擇，農業合作社企業在編員工七十六人，百分之十九十五都是小河鎮本鎮人。
陳力和王家奇開車到達瑞祥農業合作社時，大門保安亭裡的保安探頭出來問：
“幹什麼的？”
王家奇開的車是一輛國產長城越野車，保安瞟了一眼車標後就沒當回事。
王家奇從車窗裡伸頭出來回答：
“我姓王，鎮裡的工作人員，這位是小河鎮陳力陳書記，到你們合作社來視察，開門吧！”
“陳書記？哪個陳書記？”
保安一愣，又仔細看了看坐在副駕位上的陳力。
記得小河鎮只有調走了的李長江李書記，哪來的什麼陳書記？
而且還這麼年輕！
保安愣了愣後仍然沒開門，而是拿起電話給合作社辦公室的人彙報。
“王副經理，門口來了個說是鎮裡頭的啥子陳書記要來視察，放不放進來？”
“鎮裡頭的陳書記？
沒聽說過，這不扯淡嗎，朱鎮長正跟我們張總在飛揚山莊吃著飯呢。
我們合作社只認朱鎮長，不認其他人！”
這保安彙報的手機聲音特響，不按擴音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電話一掛，保安伸手直是擺：
“領導說了不放，趕緊走吧！”
王家奇當即就要發作，陳力伸手把他一按，低聲說：
“掉頭，先走。”
王家奇這才忍住了沒當場發火，把車頭調過來開車離開。
陳力從後視鏡中瞄到那保安早沒當回事的拿起手機在刷美女影片了。
“去飛揚山莊。”陳力又吩咐王家奇。
飛揚山莊是小河鎮非常有名的休閒娛樂的餐飲農莊。
王家奇對小河鎮的情況還不清楚。
但前幾年就在小河鎮工作並是小河鎮本鎮人的陳力卻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