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李建波和崔麗兩口子一聽臉色就又變了，手足無措的說道：
“陳副市長，這……這沒有什麼，就是……就是一點心意！”
事情雖然說“解決”了，但還沒有正式宣佈，誰知道明天又會不會變卦？
就算變卦了，他們也奈何不了陳力，所以這禮物他們是真不敢拿走。
而且現在這年頭不給禮物，人家誰給你辦事？
再說就算給禮物，人家還要看夠不夠份量，份量輕了人家一樣不會答應！
他們兩口子這禮物是經過仔細考慮過的，水果是進口的，幾種加起來花了一千多，兩條一九一六的香菸花了兩千塊。
還有兩瓶飛天茅臺一瓶五千多，兩瓶花了一萬一。
總共花了一萬五千多塊錢，也算是重禮了！
肉疼是肯定的，心疼也是肯定的，但跟兒子的前程比起來就算不得什麼了。
還是那句話，誰讓他們昏了頭去瞎舉報呢？
主要還是他們太想當然，也是對法律不懂，沒想到舉報的後果這麼嚴重！
如果有後悔藥的話，他們一定去買一顆來嘗一嘗！
陳力臉色沉了下來，很有些冰冷的說道：
“禮物你們拿回去，如果禮物不拿走我直接給羅局長打電話讓他那不考慮取消處罰！”
“這……”
李建波依舊手足無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陳力又說道：
“拿回去吧！”
“以後別走這些歪門邪道，別錯上加錯！”
“在我這兒不興這一套，我可憐的是你們孩子的前程，要是你們這一套，我懶得理！”
後面的話說得有些嚴重了，但意思卻很清晰的表達了。
李建波不再猶豫，趕緊貓著腰過去提了兩個袋子，然後又扭頭吩咐他老婆崔麗：
“趕緊提走！”
崔麗只好上前也提了兩個袋子，一家三口千恩萬謝的出去了。
到了樓下，兩口子把禮物袋子放進車子後備箱裡，又上了車後，崔麗才悄悄問李建波：
“你說……這陳副市長是真不收還是假不收？”
李建波沉吟一陣後才搖頭道：
“我也搞不清，但感覺……他是真不收！”
“走吧，眼下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倒是希望這個陳副市長是包青天一樣的清廉官，是個好官，不然我們兒子前程就真毀了！”
一說起兒子的前程，崔麗不禁就羞慚起來：
“都怪我，想起一出是一出，我不該強行要去舉報，是我害了兒子！”
旁邊，李晉忽然開了口：
“媽，爸，其實有個事我沒跟你們說！”
“我……一直暗戀的就是陳妍，我喜歡她！”
“一是成績比我好，二是她……高中同班三年，我們全班就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哥是當大官的！”
“她在學校食堂吃飯都捨不得多花一分錢，我一直以為她家很窮……”
一聽兒子的話，崔麗更是羞慚不已！
舉報陳妍的事她也只跟老公李建波說過，沒跟兒子說。
要是跟兒子提一嘴，他肯定也會阻攔，也就沒這回事了！
可惜世上真的沒有後悔藥！
出了這回事，估計兒子也再追不上陳妍了，在陳妍家裡的時候，她也感覺陳妍對她兒子沒特別的感覺。
一直覺得她兒子非常優秀，沒人比得上！
也正因為這種扭曲的思想才讓她對考第一名拿了一百萬獎金的陳妍嫉妒眼紅，也才會去舉報。
現在才發現，人家比她兒子是真要優秀！
“回去吧，明天聽訊息！”
李建波一邊說一邊開車，還能怎麼樣？
只能等著看情況了，人家就算口是心非不原諒他們又怎麼樣？
……
九月份，陳妍終於要去學校報到上學了。
陳力本來想請個假去送一下妹妹，但山村小學正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中。
七十九棟同時開工，他一天也跑得暈頭轉向的。
還好程蘇夏替他做了陳妍的陪同，由她陪著送去京城上學。
三個月來，七十九棟山村小學基本已經進入後期的裝修中。
因為全是按兩層樓設計來修建的，主體差不多一個月就完工了，剩下的進度也比預期的要快。
主要還是因為陳力和江亞男親自盯著的，陳力盯的是質量，江亞男盯的是是質量和進度。
既然要的是名聲，又是幫陳力，江亞男對質量的要求比陳力還要嚴格。
吳川市是個歷史上都沒有地震的區域，所以房屋建設在吳川基本不以高標準的防震要求來建設。
但江亞男卻是以七級防震的高標準來要求建設標準，所以材料和建設標準非常嚴格。
野豬坪村小學的進度是最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也是第一個去視察登記的原因，才三個多月，裝修都快搞好了。
總建築面積110平方，其中村委會佔一半，村小學佔一半。
二樓也是村委會和小學各一半，但樓上是老師和村委會辦公人員的房間。
一樓有一間教室、廚房、衛生間，另一半是村委會辦公室，廚房和衛生間共用。
地壩也建了一個兩百平方的體育場，有一個籃球架和一個乒乓球檯子，這對李曉春和七個孩子來說無疑是一下子把條件推到了天上了！
這一天，陳力和江亞男檢查驗收野豬坪小學的質量後，完全合格。
李曉春興奮的攔住他倆說：
“陳副市長，江總，今天我燉了一隻雞，不是買的，是我們自己餵養的！”
“所以今天你們就別推了，也別偷跑了，是我和孩子們的一點心意，留下來吃這頓飯吧！”
陳力望了望江亞男，笑著點了點頭：
“好，看來今天這頓飯不吃不好走啊！”
可惜沒有冉老師和羅先浩在，今天來的就他和江亞男兩個人。
其實這頓飯也並不只是陳力和江亞男兩個“客人”，還有幾個搞裝修的工人，今天也算是收尾的一點尾工活兒。
吃飯的還有七個孩子，李曉春拿著大湯勺就給陳力和江亞男碗裡盛雞肉，陳力很無語，搶過他手裡的大湯勺就給七個孩子碗裡盛了裝。
正吃著時，他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王家奇打來的。
跟王家奇似乎有好幾個月沒碰頭沒見面了，他打電話來幹什麼？
放下碗筷接了王家奇的電話。
“領導，蔣……副市長剛剛被紀委的帶走了！”
“就在會場，剛開著會，說是涉嫌嚴重違法違紀……”
“蔣副市長被抓了？”
陳力也愣住了，這倒真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既然是在會場、又是王家奇親眼目睹的，那就不是虛傳而是真實的了，只是確實沒想到會出這事！
吃完飯後，陳力跟李曉春和七個孩子告別就跟江亞男開車回市裡。
江亞男沒開車，她天天都是坐陳力的順風車，似乎坐著陳力十萬塊錢的國產車坐上癮了。
在半路上，陳力忽然問江亞男：
“亞男，蔣副市長的被抓……是不是你做的？”
“你還是猜出來了！”
江亞男也不否認，坦然的回答。
“是我做的，但也不是我做的！”
“蔣勤這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這是自作孽，你知道嗎？”
“他接管集散中心後，對材料和質檢就格外嚴苛！”
“我也特別交待過下面的，集散中心的所有材料和建築質量都必須達標。”
“蔣勤搞得那麼嚴並不是真要求質量達標，而是……要錢！”
江亞男說著淡淡笑了起來。
“我們的材料和建築標準都是達標的，他還是卡著不透過！”
“後面還暗示田國富要給他好處，田國富按他的要求送的現金。”
“一千一百萬，分了三次送，每次都錄了音的！”
“我們這邊是被逼，如果是材料和質量不達標倒也罷了，關鍵我這邊是嚴格要求必須保質保量！”
“我們沒過錯，所以我就讓田國富拿著證據去市紀委舉報了！”
“……”
陳力嘆了口氣，本來想說什麼的，但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江亞男這個做法，他覺得沒過錯，如果換了是他的話，也一定會這樣做。
之前聽江亞男說要替他報復蔣勤，陳力就很擔心，怕江亞男栽進去，所以先聽到王家奇說蔣勤被抓後，他腦子裡馬上想到的就是這是不是江亞男做的？
結果還真是。
但他又覺得江亞男做得對，怪只怪蔣勤貪！
回到市裡後，陳力把江亞男送回家，然後去市政府辦公室。
這段時間他也沒讓周雪瓊跟著他下鄉折騰，人家到底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兒，他不忍心當牲口使喚。
但這幾個月以來，倒是把江亞男當牲口使喚了，人家一個大美女總裁連集散中心的事都全部丟給下屬了，天天跟著他跑鄉村小學。
周雪瓊看到陳力回來了，也趕緊來到他辦公室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陳力是真渴了，一口氣喝完了，又遞給她：
“再倒一杯。”
第二杯水也一口氣喝完了，感覺舒暢了些，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累！
周雪瓊打量著他說：
“你這哪像個副市長嘛，我看就像個在工地上幹活的泥水工人，又黑又瘦。”
陳力笑道：
“我乾的就是這些活，不做好這些工作對不起這個職務！”
“別人可不像你這樣！”
周雪瓊毫不留情的懟了回來，但跟著又悄悄說道：
“蔣副市長被抓了，你聽說沒有？”
“今天可是傳遍了！”
“聽說了。”
陳力也不去跟她八卦，閉目養著神。
在辦公室休息了一個小時，差不多就是打了一個小時的瞌睡，然後給周雪瓊叫醒了。
“陳副市長，朱書記通知你去他辦公室一下。”
“朱書記？”
陳力坐起身來恢復了一下思緒，他跟朱群雄和王新民幾乎有幾個月沒碰面了吧？
從讓他接手文教方面的工作後，市裡的會都沒讓他參加過。
這幾個月對陳力幾乎就是放養，這在市委來說也是很罕見的！
一個副市長几個月沒參加過市裡的會，沒跟市委書記和市長碰過面，這確實很罕見。
換了別的副市長只怕是覺睡不好飯也吃不香了，但陳力無事人一般，幹著他認為該乾的事，絲毫不去管他是不是被“放棄”了。
來到市委書記辦公室，陳力剛敲了門，朱群雄就開門出來了，看到他就招手吩咐：
“跟我到會議室。”
陳力也沒多話，默默的就跟在他後邊。
朱群雄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陳力，然後問他：
“看你又黑又瘦的，這幾個月幹什麼了？”
陳力沉吟了一下才回答：
“朱書記，我接管文教工作後，去教育局瞭解了一下。”
“問題很多，但最迫切最緊急的是七十九棟鄉村小學危房！”
“我每一處都去現場察看了的，確實是很危險了，再住下去怕是會出人命關天的大事！”
“而且都是孩子，所以我讓教育局那邊列了個計劃統計出來，然後開始重建這七十九棟鄉村小學。”
“目前這七十九棟鄉村小學差不多都已經完工，快的這個把星期就能接收使用了，慢的還需要一個月左右完工。”
“七十九棟鄉村小學？”
朱群雄一愣，然後停下來盯著陳力問：
“哪來的錢？”
“七十九棟重建要的錢可不是小數目，我可沒聽財政那邊給我彙報過！”
陳力點點頭道：
“不是財政那邊要的錢，我也知道咱們財政緊張，這錢……”
“是龍騰置業那邊捐的，一共是三千一百六十萬！”
“七十九棟小學，我這幾個月跟龍騰置業的江亞男江總在跑這些工地，一是嚴守質量，二是催促工期。”
“龍騰置業捐了三千多萬建小學？”
朱群雄又愣了，沉吟了好一陣才對陳力說：
“你這個事……辦得好，本來我還有點猶豫的，現在倒不猶豫了，走吧，去會場。”
市委辦公層小會議室。
朱群雄進去後，裡面的人都站起來表示迎接。
當眾人看到跟在朱群雄後面的陳力時，又不禁愣了愣。
會議室裡的人，陳力當然都認得：
是王新民王市長、市委副書記權克明、市委紀檢委書記倪大江、市委組織部長羅紹剛、市委政法委書記屈正、市委秘書長覃洪英。
最末邊還有三個副市長：任長遠、朱志、覃志新。
加上陳力就是四個副市長了。
陳力也不用別人吩咐安排，自行去幾個副市長後邊坐到了最末處。
本來他就是排位最末的副市長，加上這段時間又被認為是被朱群雄放棄了的人，要不然怎麼會被剝奪了集散中心的職務？
“都到了吧？幾位副市長先旁聽，我們先開個常委會。”
朱群雄掃了一眼眾人後宣佈開會了。
只是陳力沒想到的是，居然還讓他們四個副市長旁聽著開常委會，這很罕見。
一般來說，市委常委討論的事情是不宜外傳的，更別說旁聽了。
“今天恐怕市裡都聽說了，蔣勤被雙規了！”
朱群雄表情極其嚴肅的說。
“蔣勤是被舉報的，經過紀檢委的初步查證，舉報屬實！”
“僅僅只是集散中心那邊，蔣勤就索賄了一千一百萬現金！”
“我真的想不出，集散中心專案承建方材料、質量都合格了，蔣勤把著手裡的權力進行強行索賄，他哪來的膽子、哪來的勇氣！”
朱群雄非常氣，氣到連臉上的肌肉都扭曲起來，這讓在場開會的所有人都不敢吭聲。
似乎意識他自己的失態，朱群雄緩和了一下表情，但依舊是嚴肅嚴厲的。
因為蔣勤到集散中心可是他力排眾議安排過去的，而且他那時的想法就是把陳力排擠出集散中心去。
但結果卻是蔣勤讓他丟了一個大大的臉！
“現在我們吳川的紀律法規啊，我看是得著重抓一抓了，倪書記，這個事你來安排，全市好好的都過一遍。”
“好。”
倪大江一邊做記錄一邊回答。
朱群雄又說道：
“蔣勤雙規後，他這個常務副市長的工作就停了下來，市委這邊的意思肯定是人抓工作不能停。”
“所以開這個會的主要意思是，由市委常委提名，提升一名副市長來暫代蔣勤的常務副市長工作，市委的意思也是從四位現有副市長裡提名。”
他這個話雖然是說是由四個副市長裡提名，但按照規則規矩來說，還是要按資歷資格排名來論的！
除了蔣勤的常務副市長排名在最前外，後面四個副市長的排名依次是：
任長遠、朱志、覃志新、陳力。
陳力本來就排名最末，現在又是被市委放棄了的，所以基本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朱群雄說完後，停了停，然後才又說起來：
“大家先說說各自的意見，新民市長、權副書記、羅部長李部長、屈書記、覃秘書長，你們都說說你們的看法。”
王新民看了看眾人，以他的職務地位來說，他知道這第一個說話的必然是他，所以他也沒客氣的就先說了。
“既然朱書記提了，那我就先來說吧。”
“接替蔣勤的人選我們提出來也只是暫代，之後能不能正式任命還需要提交州委和省裡批覆。”
到了副市長這一個級別，尤其還是常務副市長，這個職務已經是省管幹部了，得由省組織部批覆！
但相應來說，每個地方上的幹部任命通常都還是要以地方上的市委推薦為主，州委和省委組織部也就是批覆走個流程。
所以說，正常的情況就是，市委常委會透過提議，暫由某位副市長代任。
然後就是走州委、省委組織部流程，最後才是正式任命。
但基本只要市委常委會透過後，這個任命幾乎就算是正式的了，後面的流程就是個時間問題。
市委常委會其實又基本是以市委書記的意見為主，所謂市委常委會大體上也就是走個形式流程而已。
王新民當然很清楚，所以說了前段後，他又說道：
“至於這個暫代蔣勤職務的人選，我認為不必拘泥於固往形式，還是要以合適為主，我就說這麼多吧。”
下面接著的就是權克明副書記了，自從上一次受了驚嚇後，權克明在市委裡這段時間幾乎就像消失了一般，極其低調。
“王市長說了，那我也來說說吧。”
“這個人選……還是由朱書記來提名吧！”
“畢竟朱書記統管全市工作，眼光看得更遠更全，我個人認為朱書記來提名人選更合適。”
權克明是公然拍了朱群雄的馬屁，旗幟鮮明的擁擠朱群雄了。
他這一說，後面的人其實就被他將軍了！
他都擺明了說由朱群雄來提名，後面的幾個市常委就算想提別的人選，誰又好意思提出來跟朱群雄叫板？
誰要再提別的人選就是跟朱群雄對著幹！
所以權克明說完後，羅紹剛就率先舉手說了：
“我覺得權副書記說得不錯，還是以朱書記的意見為主吧。”
“我也是以朱書記意見為主。”
跟著後面的幾個人紛紛表態，都以朱群雄的意見為主。
朱群雄也不客氣，掃了一眼眾人後才說話。
“既然你們都要求我來提這個名，可以，我提，但在提之前，我給大家說一件事。”
朱群雄沉吟了一陣後才在眾人的觀望期待中再說話。
“本來按照常規來說，肯定是要按個人資歷、資格來參考，我這裡就先不說這個，我給大家說一件事。”
“教育局那邊，我們吳川市山村區域有七十九棟危房小學，已經到了要垮塌的地步。”
“但這樣的山區村小學校通常又只有幾個學生，一個老師，資源差，生源少。”
“如果重建的話，投入大，教育局那邊其實也遞交過這樣的計劃書，但市裡按資排輪，財政的款基本到不了，但事實上卻又非常緊迫！”
“儘管每個山村小學只有幾個學生，但他們需要有書讀，需要有課上，需要有一個安全完整的學習環境！”
“所以我問一下在座的大家，如果你們遇到這個情況，你們怎麼處理？”
朱群雄話說完後，雖然問的是眾人，但眼光卻投在了任長遠、朱志、覃志新這幾個副市長身上。
幾個人哪有不明白這是朱群雄對他們的一個考驗？
估計誰能答到朱群雄的心裡面，這個常務副市長人選就是誰的了！
所以他們幾個人馬上就開動腦子急劇的思考起來，應該怎麼來回答朱群雄的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