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臨時考察
陳力心裡頭“咚”的一跳，眉尖一豎的問他：“什麼事？”
王家奇仍然沒順過氣來的回答：“是……是……王書記在工地上忽然……忽然吐血暈……暈倒了，人……人……這會兒已經……已經送市裡了……”
陳力臉色一白，記得從市裡來鎮上的路途中，遇到一輛拉著警報狂奔的救護車直奔市裡的方向。
這時候想起來，恐怕就是拉著老王書記的吧？
“去市裡！”
陳力沒加考慮就吩咐王家奇。
王家奇自然不多說，把車調頭兩人就直奔市裡面。
在路上陳力就打電話問清楚了地方，是市人民醫院，目前正在緊急檢查中，具體是什麼結果，還要等檢查結果出來後才知道。
但陳力從何幫學的語氣中就有些不祥的感覺，王書記的病很可能“不輕”！
王家奇雖然也很急，但車還是開得很穩，沒特別超速，比規定的正常速度只稍稍快了一點點。
載著陳力在車上，他可不敢開得過分快，要是出了車禍啥的，他可擔不起那個責任！
平常要四十分鐘的時間，這一次剛好三十分鐘冒頭，就趕到了市人民醫院。
住院部大樓十七樓。
平常乘個電梯慢一點，陳力沒焦急感，但今天等了幾分鐘的電梯就焦慮異常，好不容易才等到電梯上樓。
電梯門一開，陳力抬眼就看到何幫學在電梯門外邊等著，看到他就迎上前低聲說：“陳鎮長，檢查結果出來了，住院部的劉主任說要家屬來，這會兒我們還沒通知王書記家屬，你先問問劉主任情況……”
陳力點點頭，徑直往醫生辦公室那邊走過去。
劉主任是這個科室的主任，五十歲出頭，辦公室的牆壁上掛了十幾面錦旗和幾個匾，都是感謝方送的。
何幫學搶在前頭給劉主任介紹：“劉主任，這位是我們高巖鎮的鎮長陳力陳鎮長，王書記的情況……跟我們陳鎮長先說說吧！”
劉主任眼光在陳力臉上掃了掃，頗有些驚訝，顯然沒料到這麼年輕就是鎮長，請陳力坐下後才給他做病情介紹。
“病人的情況是透過CT、核磁共振再加上胃鏡確診的，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
陳力也怔了！
腦子裡“嗡”的一下就暈眩起來，腦子嗡嗡的！
胃癌加晚期的性質，陳力是清楚的，以現在的科技醫療水準來說，癌症也是能治癒的，但要發現得早治療得早。
晚期，基本就等於宣判“死刑”了！
然後劉主任說什麼，陳力基本就沒聽見了，他在回想他來高巖鎮那時候的情形。
來高巖鎮見到老王書記的第一印象，就感覺“黑”、“瘦”；
後來，他常駐大坪村監督保障重建房是幾個月都沒回過家，吃喝拉撒都在大坪村工地；
其間有幾次見到他，也感覺老王書記瘦得有些不正常，應該那時候就有病情顯示了，但他為什麼沒多留心或者關心一下老王書記的身體？
就算沒有病，一個差不多60歲的老人沒日沒夜的工作在工地上，他是不是也應該勸阻和留意？
陳力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尤其是，他當時是把重建村房這個大事完全撒手交給老王書記的！
“陳鎮長，陳鎮長……”
聽到劉主任的話聲，陳力才從自責的沉思中醒轉過來，抬眼望著他。
劉主任又搖頭介紹病情：“病人的年齡、身體狀況、病情的程度等等各方面的綜合考慮，手術……大致是不需要考慮了。”
“因為手術成功的可能性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化療也只能稍微延緩一些些時間，但……”
劉主任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頭卻是緩緩的搖了搖。
陳力只感覺思緒又凝滯起來，直到何幫學低聲喚他：“陳鎮長，我們去病室看看王書記……”
劉主任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辦公室，陳力木然的點了點頭，站起來跟著出去。
病房中，王海已經醒了，躺在病床上卻似乎動一下手指都有些費力，一雙眼睛更是深深的陷進去，就像個活的“骷髏”！
陳力看到他就上前坐到病床上，一雙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但眼睛卻溼潤了！
王海笑了笑，反倒安慰起陳力來：“莫傷心，去大坪村的頭個月，我就曉得我這個病了。”
“反正沒得治，還不如在倒下前拼個勁兒，把大坪村的重建房弄好，也算是我退下去之前，辦一件有效的事情！”
看到眼中含淚的陳力，王海又搖頭說道：“陳力，作為一鎮之長，你的擔子很重很大，不容你有哭哭啼啼的兒女之情，你是全鎮人的頭，是榜樣……”
“我這一倒你以後的擔子還得更重，但……沒辦法，你就是我們高巖鎮全鎮人的希望。”
“我老王活了一輩子，工作了四十年，原本是打算划著水退下去，但直到你來了後，我的一腔老血一把老骨頭都被你給啟用了。”
“工作能力上你是我的老師，工作年齡上我是你的長輩，看到你……”
王海喘了幾口氣，望著陳力的眼神越發慈祥起來：“看到你，我是真的忍不住的喜歡，本想拼著這把老骨頭給你在高巖鎮的工作中保保駕護護航，但可惜呀，可惜呀，可惜呀……”
王海一連說了三句“可惜”，他的確心裡很遺憾，可惜老天爺不給他時間了。
原本沒有激情的死水，給陳力這個年輕人啟用煥發新生，他本想再火一把熱一把，哪想到這個身體不給力！
王海的家屬……老伴、一兒一女兒媳女婿和兩個孫子兩個外甥來了。
孫子和外甥都是初中和高中了，比陳力也就小了幾歲，一家人來了又是哭又是悲，陳力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而且還沒等陳力安慰，王海就強要他回高巖鎮，因為高巖鎮離不開他。
陳力和王家奇返回高巖鎮，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才走，醫院又來了兩個重量級的人物，靳春明和王新民！
王海是在工作崗位上病倒下的，作為一個鄉鎮一把手來說，市委書記和市長來探望也不奇怪，但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王海的病房門外邊，走廊上站滿了人。
有醫院的院長等高管，有王海的家屬，有醫生護士，也有市委的其他工作人員，大家都在走廊上安安靜靜的等著。
病房中，靳春明和王新民並排坐在王海的病床前。
靳春明和王新民的表情都很沉重且嚴肅。
“老王，我跟新民市長來，主要還不是探望你的病情。”
“作為一個老黨員，我想你應該能明白和理解，高巖鎮目前的狀況，作為你這個一把手的病情，我們市委也召開了緊急會議討論，你在高巖鎮的職務替代問題。”
“在市委開會決定之前，我和新民市長一致同意，想看看你的想法和建議！”
王新民在旁邊也緩緩點頭。
如果是其他鄉鎮還好說，但現在的高巖鎮不一樣，幾個大專案剛剛上馬，各方面如火如荼，這就跟打仗一樣，最忌的就是臨陣換帥！
王海一聽就著急起來，話還沒說就咳了起來，很明顯看到嘴裡咳出血來！
王新民趕緊上前輕拍王海的背：“別急、不能急，你慢慢說，不能急！”
王海點點頭，緩了緩氣息，等氣息安穩下來後才慢慢說出來！
“靳書記，王市長，我的意見和建議沒有別的，高巖鎮缺了誰都行，但一定不能缺了陳力！”
“我在不在沒有任何影響，我覺得我唯一有效的作用，就是給陳力保駕護航，不讓他受到別的干擾和影響。”
“靳書記，王市長……我的建議，就是讓陳力書記鎮長一肩挑……我相信市委都盯著看著的，陳力的工作能力，也無須我多說，我只怕累垮他，但又不能不累他啊……”
王海其實懂，靳春明和王新民聯袂而來，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考察”陳力，而作為高巖鎮的一把手，他的建議自然是相當重要。
但從靳春明和王新民的表情態度來說，王海知道他的想法和建議肯定有很大的阻力。
陳力到高巖鎮赴任還不到五個月，職位卻已經從副書記跳過了“代鎮長”到鎮長，現在如果再提升為高巖鎮書記的話，一個二十四歲的鄉鎮一把手，必然會成為社會熱點！
有的人一輩子也沒法從副科的職位踏上正科！
如果按部就班，從鄉鎮副職成為正職再到黨委書記一把手，這個過程最快的也不會低於十年！
如果陳力提任高巖鎮書記的話，短短五個月，從副職跳到正職再到一把手，這會讓多少人心生怨忿？
這也同樣會把陳力架到火上燒灸，所謂槍打出頭鳥，陳力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他只要有一丁點不慎就會前程盡毀！
這幾乎也就是所謂的“拔苗助長”！
但王海沒時間等，也等不了。
本來依他所想，等他明年退下去時，再推陳力上去，有個一年的緩衝，也比現在強行提拔要好，但時不我待啊！
靳春明和王新民顯然都考慮到了這方面的情況，說沒阻力沒擔憂肯定是假話。
但他們兩人都考慮到，高巖鎮的幾大計劃完全是陳力獨自推出來的，如果換了其他人主政，對這幾個大計劃的實施推進就肯定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