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節夜。
朱頤早早便準備好了兩頂幕離。
沈時綰與沈時纖換上了便服後,匆匆掩上房門準備爬牆。
雲深亦蒙上了面紗,怕被小廝認出。
廊角的燈特意滅了幾盞,顯得更加昏暗了。
有種庭院深深深幾許的錯覺。
幾人行至牆根下,沈時纖抬頭看了看,丈量著高度。
“我們就這樣爬出去?這牆滑溜溜的,我爬不上去啊...”
說話間既白月白從屋簷掠下,穩穩地落在沈時纖眼前。
“既白!你也來了?”沈時纖驚呼。
自從在小漁村一別,已是幾月未見,看到故人難免會想起那些美好的往事,沈時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失落。
既白彆扭地別過了臉,臉刷地紅了起來。
“沈小娘子妝安,在下月白,乃既白同袍。”月白站得筆直,與既白截然相反的侃侃而談。
沈時纖這才打量著身前的月白:“哦~我聽三姐姐提起過,她說你耳朵比狗的還好使。”
“咳咳...我可沒這樣說。”沈時綰尷尬地輕咳了幾聲。
這小妮子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站得筆直的月白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
既白強忍著笑,下唇都被咬白了。
“你們在幹嘛!”朱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疑惑道。
沈時綰頓了頓,糊弄道:“賞月呢,翮兒快回去睡覺。”
朱翮在幾人身上梭巡了一圈,驚道:“騙人!誰戴著幕離賞月的,哪看得清月色呢,你們肯定是想溜出去玩!”
沈時綰忙迎上前哄道:“翮兒乖,這麼大聲待會把人都引來了。阿秭不是出去玩,是出去辦事,阿秭出宮本就是去辦事的嘛,你乖乖在屋裡睡覺,好不好。”
“不好不好,阿秭帶翮兒一起去嘛,翮兒也想到街上玩兒,不然翮兒也不准你們去,哼。”朱翮雙手抱胸佯裝生氣。
“真是拿你沒辦法。”沈時綰寵溺地點了點朱翮的鼻尖,復看向朱頤。
“一起去吧,既白月白,你倆看住翮兒就好,曲笙你回去屋裡,別讓別人看出了端倪。”
“是。”
月白抱著朱翮,兩腳蹬牆,只一瞬便翻到了牆外。
“好厲害啊!月白小官人,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師傅,我也想飛,翮兒也想飛。”朱翮一邊鼓掌一邊嚷嚷著。
月白哭喪著一張臉,輕扯嘴角,應和道:“好好好。”
本想著今夜和二大王出去能不看小孩,結果這次還是近身看護小孩,真是要了他命了。
他最討厭小孩了!
何況這還是官家的小孩,他是說也說不得,還得時刻保持恭敬。
穿過沈府後牆的巷口,一輛轎車正停在路口。
小廝搓著被凍得麻木的雙手,張著嘴往手心哈氣。
車蓋下垂著的木牌被北風吹得來回擺動,若隱若現看得一個“雲”字。
雲想淳應在此處等了很久,可見他確實是在意纖兒的。
沈時綰湊近沈時纖身旁,輕聲道:“纖兒,好好和他說,別鬧彆扭。”
沈時纖想伸手掀開幕離,頓了一下又放下了手,只輕輕點了點頭。
雲家的小廝看清了來人,忙敲了敲車廂,低聲說了幾句。
片刻車上的人便匆匆揭簾而下。
後門光線昏暗,簷上掛著的紙燈籠被風吹得晃來晃去。
雲想醇的影子沿著牆根緩緩而來。
“見過二大王,二大王妃。”
雲想醇微微躬身揖了揖,餘光瞄到一旁的朱翮眼神頓了頓,不多想繼續道:“見過四大王。”
朱頤頷首道:“不必多禮,此處說話不便,我們先離了這再細說。”
“好。”雲想醇回完話,悄悄地行至沈時纖身側。
雲想醇降低了音量,柔聲道:“纖兒,街上正遊神,很熱鬧,你不是最喜歡熱鬧嗎,我們一起去看看可好?”
沈時綰笑了笑,原來是想哄心上人。
沈時纖卻不領情,往沈時綰這邊靠了靠。
走著走著,幾人便走出了小巷。
節日的喧鬧聲依稀地傳了過來,光線也明朗了起來。
越往裡走越是香菸繚繞,街道中心有一群穿著玄色羽毛服飾的巫師們正張著雙手舞動著。
“三姐姐,你看,真的好熱鬧啊,巫師們在向上蒼祈禱呢。”沈時纖指著人群,吃力地喊著。
沈時綰緊緊拉著朱翮的手,生怕會被人群擠了去。
忽然正前方傳來一陣喧譁之聲,抬頭一看,只見四周的人群朝著一個方向湧去。
“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巫師們嘴裡一直喊著,到一處便從嘴中噴出火花。
朱翮嘴巴張得老大,驚奇道:“阿姊,他們能噴火,比二哥哥的戲法還要厲害些呢。”
“翮兒,你走裡頭,小心被人踩著你。”沈時綰擔憂道。
沒想到這民間下元節竟這般熱鬧,一層一層的人群把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似乎家家戶戶的人都出來求巫師保佑,祈求解厄。
朱頤攔在前頭,時不時隔開無意擠進來的行人,回頭望著沈時綰淺笑:“正巧碰上了巫師遊神,待隊伍走完就不擠了,別擔心。”
“喔~姐婿,你對三姐姐真好呀。”沈時纖長長地喔了一聲,調侃道。
“我也可以!”雲想醇倏地攔在沈時纖眼前堅定地說道。
沈時纖翻了個白眼:“我在說姐婿對三姐姐好,你插什麼話,你想對三姐姐好三姐姐還不稀罕呢。”
“不是,我是說我也能對你好。”雲想醇一急,握住了沈時纖的手。
“幹嘛啊,放手!”沈時纖將手抽了出來,慍怒道。
雲想醇頓了頓,懊惱道。
“抱歉,我…我失態了。”
朱頤攬過沈時綰,輕聲道:“讓他們自已聊一會,我們去那邊看看。”
“好。”沈時綰應聲,復交代雲想醇看好沈時纖。
朱翮伸著小手指了指:“阿姊,快看,是攤面具,翮兒要買一個回去給姐姐表演巫師遊神。”
說著便拽著沈時綰往攤位擠去。
朱翮看著小小一隻,力氣是真的大。
一路拽著沈時綰往前衝,她一邊要顧著翮兒一邊還要顧著頭上的幕離別被擠掉,簡直分身乏術。
“翮兒,這裡人多,你彆著急,慢慢過去,攤主不會走的。”
沈時綰本想安撫朱翮,但街道喧鬧聲實在嘈雜,話音剛出便被吞了下去。
攤面具小攤左側是一家茶攤,茶攤裡頭有兩人斜倚在木桌旁,其中一人嘴裡刁著一根樹枝子盯著形形色色的人。
忽然他兩眼放光,眼神鎖定在沈時綰身上,把嘴裡的樹枝子一啐。
“二虎,瞅,活計來了。”
被叫做二虎的頓時來了精神,急促地問道:“刀哥,活計,活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