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匆匆用過早膳後，沈時綰便與雲深去見沈時纖。
沈時纖的小院坐落在沈府西邊的角落裡，幽靜的小院在冬日陽光下照耀著，平添了幾分溫暖。
院內有一棵枯了的葡萄藤，一位女使正揹著身子掃那落葉。
聞見身後有動靜那女使緩緩轉過身，看清來人後忙跪在地上顫顫巍巍說道：“婢子給三姑娘...不，給二大王妃請安。”
沈時綰微微頜首，問道：“四妹妹可在？”
女使嚥了咽口水，恭敬回道：“回二大王妃話，姑娘在屋裡呢，婢子帶您去。”
沈時綰由著女使領進了寢室。
沈時綰環顧四周，爐子裡的炭火已熄滅，整個寢室透著一股寒氣，與外面的溫度差不了多少。
“三姐姐！”
沈時纖原本躺在榻上，看清來人後忙翻身坐了起來。
雲深緩緩對著那位女使說了句：“你先下去吧。”
“是。”
隨即雲深也欠身退了下去，順帶帶上了門。
幾月未見，沈時纖憔悴了不少，雙眼深陷，透露出無盡的疲憊與睏倦。
這段日子她定是吃了不少苦。
沈時綰輕輕坐在床前，伸手心疼地摸了摸沈時纖的臉。
“三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沈時纖撲進了沈時綰的懷裡，小聲地抽泣著。
沈時綰輕柔地拍著沈時纖的後背，小聲地安撫著：“纖兒，你將事情細細說我聽，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信中說得不清不楚的，這父親為何要逼你為妾？”
纖姐兒的小娘就是小妾，箇中辛苦只有他們自已知道，是以纖姐兒絕對不會再做妾，哪怕是做一個平頭百姓的正妻，日子都會過得舒坦些。
沈時纖緩慢地抬起頭，擦了擦臉上的淚。
像極了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
“父親，父親他要把我嫁到太師府裡去，籠絡太師，無論我怎麼說，父親都不依，他還打了我。”沈時纖眼眶中充滿了淚水，聲音微顫。
沈時綰眉頭緊蹙，思量半息問道：“太師府裡哪位哥兒？”
太師姓陳名滸莘，膝下有五個哥兒六個姐兒，沒記錯的話有兩個哥兒還未及冠未有正室大娘子，那是前面那三個？
沒想到下一秒便被沈時纖的話驚住了。
“是...是陳太師的小妾...”
“什麼！”儘管心中波濤洶湧，沈時綰還是努力保持平靜，輕聲驚呼道。
陳滸莘已是六十高齡，都能當纖兒的祖父了，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三姐姐，若是讓我嫁過去，除非我死！”沈時纖死死揪著被衾，啞聲道。
沈時綰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決絕的表情，著實被驚到了。
“纖兒，你別把這麼不吉利的話掛在嘴邊！讓我想想法子，讓我好好想想。”沈時綰微微移動視線，眼裡帶著一層複雜。
那沈從文這般愛面子的一個老頭，怎會將自已的女兒嫁過去為人妾？
就算是太師府也萬萬不可能的啊，傳出去不得被人笑話死，那太師一定是許了他什麼。
才讓他被利益矇蔽了雙眼。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細細的叩門聲。
“進來。”
巧兒欠了欠身，捏著手緊張地看了看沈時纖又看了看沈時綰，隨即立刻低垂著腦袋。
“是有什麼事？”沈時綰疑惑道。
“你說吧，三姐姐不是外人。”沈時纖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面，淡然道。
“是。四姑娘，雲郎君又來了。”巧兒咬了咬唇，小聲地說了出來。
雲郎君？
哪個雲郎君？
沈時綰一臉疑惑。
沈時纖嘆了口氣：“叫他回去，我配不上他。”
看沈時綰一頭霧水，她復補充道：“是雲想醇，雲家六郎。”
“這到底怎麼回事？莫是上回之後你倆還有往來？”沈時綰小聲詢問道。
沈時纖輕輕點了點頭，從床榻下拿出了一沓書信。
“沈時纖，你也太不謹慎了，這些書信怎能留著，若是傳揚出去你還怎麼嫁人？”
沈時纖低笑一聲後，神情略顯淡漠：“不嫁更好，我這輩子就陪著小娘，待她百年之後，我也可以走了，無牽無掛一了百了。”
沈時綰眉心皺了皺。
纖兒怎麼變得如此頹廢，她曾經雖怯懦，卻也是嬌憨活潑的姑娘啊。
“纖兒，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待我與樂珩從長計議。”
“多謝三姐姐。”沈時纖依舊提不起精神來。
“那雲家六郎既然喜歡你，纖兒你可願嫁過去？”沈時綰撩了下沈時纖耳邊的碎髮，柔聲道。
沈時纖猛地抬眸，眸光微動，隨即又暗了下去，嘀咕道：“雲尚書怎會看上我這個庶女，他家兒郎哪個不是娶的高門大戶嫡女？”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他在知道我要嫁給太師時便提過了，雲尚書聽後勃然大怒，將他狠狠地痛罵了一頓。”
“那他便不管了？”
“我不知道。”
雲想醇。
印象中她只記得那是一個有點小聰明的男人，而且很會哄姑娘。
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時綰思忖了一瞬，挑眉道：“今夜是下元節，我們約雲家六郎出來如何？聽聽他的想法。”
下元節不比上元節、中元節熱鬧，但由於正值農作物收穫的季節，民間的老百姓還是很喜歡的。
他們會在街上祭奠神靈，祈求豐收。
“三姐姐...我不想見他...”沈時纖支支吾吾地開口。
“你是不想還是不敢呀？”沈時綰一眼看穿沈時纖心裡的膽怯。
她怕見了雲想醇會更傷心，更捨不得了。
“我沒有！我想出去也出不去呀，自從那日送完信回來與父親又大吵了一架，父親便禁了我足，不許我邁出院子半步。”
“出息了，如今都敢頂撞父親了。”沈時綰捏了捏沈時纖的小臉，柔聲道：“看你這懨懨的模樣，該出去透透氣了，都不像你了，父親那邊不讓他知道就行了，咱們翻牆出去。”
“翻翻翻...牆？”沈時纖不可置信地盯著沈時綰。
她溫文爾雅的三姐姐何時變得如此...額...有趣了。
“對，就是翻牆。”沈時綰堅定地點了點頭，復轉向巧兒：“我寫一張紙條，你帶給外面的雲家六郎，小心別被旁人看到。”
“是。”
“三姐姐，你真的要見他嗎，會不會太冒險了？”沈時纖抵著下巴盯著沈時綰研墨，小心翼翼地問道。
“為了你，那便冒冒險了。”沈時綰努了努下巴，輕笑道。
“三姐姐！你真好，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記住了三姐姐對纖兒的好。”
“你這小人，我幫你是惦記著你記住我的好嗎。”
“三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啦好啦，怎麼這麼不禁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