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在百官的手中傳閱。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

就有不少人義憤填膺的道:“這些地方上的官吏,簡直太不像話!尤其是一些捕快,簡直是目無王法,他們這些人本該是守護一方平安,如今竟是成為為禍一方的罪魁禍首!簡直是觸目驚心!”

“本官原以為方相任命海大人為左都御史,整頓吏治,能給這些人一些警示,卻沒想到他們仍然是我行我素,簡直可惡!可恨!”

“這樣下去,我大乾江山遲早有一日要毀在他們的手裡!”

家裡有子嗣的官吏,看到信件上記錄的一樁樁駭人聽聞的事情,皆是憤怒到了極致。

其餘的官吏,眉頭也都緊緊皺了起來。

顯然他們也沒想到,方相整頓了一年多的吏治,革了那麼多人的職,砍了這麼多的頭,地方上竟然還是如此。

見眾人議論起來。

方修給女帝使了一個眼色。

小女帝立刻會意,看向一旁的宮女。

啪!

只聽見一聲脆響。

宮女揮舞著鞭子,提高聲調道:“肅靜!”

百官漸漸安靜下來,望向方修。

方修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這些觸目驚心的事情,你們全都看了,應該也能感同身受,既然如此,有些話,本相便直說了。

一年前,陛下啟用海瑞為都察院的主官,每隔一段時間,海瑞便要帶人巡視各州各府,可是,即便如此,各地還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屢禁不止!你們可曾想過,這是為何?”

話音落下。

百官皆是沉默。

其實,背後的原因,他們並非一無所知,但是由他們說出來,並不合適。

畢竟他們中有許多人曾經也都是外放任職。

許多事情,他們也都做過。

方修環視一週,見無人說話,沉聲道:

“根本原因,乃是缺少有力的監管!就算海瑞巡查的再如何頻繁,對絕大部分的官吏而言,仍然是事不關己,只因為我大乾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就算海瑞一直在外頭巡視,累死在路上,也無法走遍每一個州府!”

說到這,頓了頓,又問:“既然如此,有什麼辦法能夠有效的監管百官?”

百官聽見這個問題,心裡都是咯噔一下。

雖說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這兩年已經收斂了許多,但“監管”二字在他們這裡仍舊十分刺耳。

然而。

方修卻不在乎他們的想法,自顧自的道:“這段日子,陛下與方相徹夜長談,總算是商議出了一個法子,總結起來便是三條!

其一立限考事,所謂立限考事,便是地方上的官吏需要做什麼事情,要立下期限,交由有司衙門稽核,若是透過,便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不得拖延,如此一來,朝廷做事的效率便能夠提高。

其二是歲有考,月有稽,除了原先的京察和大計,不同的衙門再增添考核,一月一次,或者一歲一次,這裡的考核由都察院、吏部和周國的都察院,共同負責。

其三便是信賞必罰,此次京察與大計,凡是考成不合格者,必須予以處罰,該奪俸的奪俸,該降級的降級,該革職的革職,若是有做的好的,自然也要獎賞!

以上便是陛下與本相指定的整頓吏治之策,名曰,考成法!”

話音落下。

養心殿裡瞬間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議論聲。

能夠在君前議事的,哪一個不是人精。

在方修說出“考成法”後,他們立刻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

方相推行這所謂的考成法,絕不可能是一時興起,更與丁字班學生的遭遇無關!而是蓄謀已久!

否則,怎麼可能會指定出這般詳細且完善的計劃。

按照方相所說,不用想也知道,考成法推行以後,必定有大批屍位素餐,魚肉百姓的官吏,會受到影響,其中說不定就有他們自己。

於是。

議論了片刻後。

有人站了出來,大聲道:“下官以為,方相所說的考成法,於國於民都是大有裨益,但是......在下官看來,以朝廷目前的情況,還不足以推行此法。”

方修看向說話之人,那是禮部的一個主事,平日裡沒什麼存在感。

“繼續說。”方修並沒有以勢壓人,只是隨口道。

那個禮部主事見狀,鬆了口氣,繼續道:

“下官之所以這麼說,主要有以下幾個理由:

其一,按照方相所說,推行考成法,必然需要大量為人正直,能夠秉公執法的御史。

可是據下官所知,都察院的御史不過幾十人,壓根無力承擔如此龐大的工作量,若是在短時間內招募一批......先不說沒有這麼多計程車子,就說他們的品行也未必能夠擔當此重任。

其二,方才方相說,歲有考,月有稽,若是能推行起來,必定也但是有利於百姓,有利於朝廷,只是此事交由吏部、都察院以及周國都察院,下官認為有所不妥。

那周國都察院,為何能考察我大乾的官吏,於情於理,皆不合適,再者說,周國的御史對我大乾的官吏懷恨在心者不在少數,若是他們挾私報復,又該如何?

其三,方相說信賞必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未必,只因許多事情並非是一時之禍,而是長年累月積累的禍端。

就比如說,某地的府庫有虧空,這虧空是幾任的知府積累下來的,總不能算在現任的知府頭上,若是因為無法填補龐大的虧空,而處罰現任的知府,只怕用不到多久,各地的官吏都會請辭。”

不得不說,這個禮部主事還算有幾分能耐。

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竟然能針對方修的考成法,提出如此多的問題,而且其中還有一兩個問題直指關鍵!

方修看向他,眸子裡露出幾分讚許,道:

“你說的很好,你提出的一些問題,本相和陛下也曾想過,如今也都已經指定了應對之法,比如人手短缺的問題......

考成法並非現在就要施行,而是從這一次的京察和大計結束後,逐步開始施行!

現有的人手,勉強能夠支撐,入秋後,陛下會開一次恩科,選拔人才,這一批人才中品德較好的就會補充進都察院。

明天和後年,陛下會再開恩科,一連三年的恩科,不出意外能緩解用人之急,除此之外,監察之事也並非全要御史去辦。

本相已經制定好一些規矩,讓下屬的官吏也能檢舉自己的上官,如此一來,又可緩解都察院的壓力。

你說的第二條,讓周國的官吏考察我大乾的百官,於情於理不和......這幾日,陛下會派出使者與周國女帝商議,簽訂盟約。

從今以後,我大乾便與周國休慼與共,周國都察院的官吏可以監察我大乾的官吏,我大乾都察院的官吏同樣可以監察周國的官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至於賞罰的問題,本相已經令海瑞指定出詳細的標準,你方才舉的例子,也在其中,如何處置,到時候你自會知道。”

此話一出。

奉天殿又陷入熱烈的議論中。

這一次,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與周國簽訂契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休慼與共”上面。

毫無疑問,方相這麼做,是為了將來吞併周國打下基礎。

就是不知道,周國上下會不會極力的反對。

片刻後。

百官漸漸安靜下來。

方修環視一週,問道:“關於考成法,你們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百官面面相覷,皆是沉默。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他們已經看的很清楚。

方相和陛下是鐵了心要推行考成法,這壓根也不是他們能夠阻攔的。

見無人說話。

方修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

“既然如此,這件事情便這麼定了,考成法具體施行的日子,本相再與陛下商議,京察結束後,再告知你們!

如今最重要的事,一是京察和大計,二是恩科,三是盟約,希望有司衙門的官吏能辦好這三件事,不要讓陛下失望!”

“臣等必不負陛下與方相厚望!”

百官躬身行禮,齊聲道。

方修和小女帝互相對視一眼,沒再說話。

與此同時。

宮女尖利的聲音響起。

“退朝!”

............

養心殿。

一襲龍袍的小女帝坐在龍椅上,斜睨著方修,沒好氣道:“你剛才在百官面前胡言亂語些什麼。”

方修一臉懵,問道:“臣胡言亂語些什麼了?”

武明空羞惱道:“你方才說什麼與朕徹夜長談,商議出考成法,難道不是在胡言亂語?”

方修眉頭一挑,道:“臣說得難道不是事實,陛下這段日子難道不曾與臣徹夜長談。”

“就算是事實,也不能當著百官的面說!”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羞惱道。

方修見狀,忍不住笑了笑,道:“臣遵旨。”

小女帝現在還端著陛下的架子,但是百官中,哪還有人不知道他倆的關係,掩耳盜鈴罷了。

“你方才說與周國結盟,是你一時興起,還是早有計劃?”

武明空思索了幾息,忽然開口問道。

朝會時,方修所說的,絕大多數都同她提前商議過。

唯獨與周國結盟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方修道:“陛下見過臣做哪件事情是因為一時興起嗎?”

武明空聽見這話,陷入沉默。

片刻後,問道:“結盟之事,能否順利?”

方修道:“不去做,臣也不知道能否順利,只是......晉南有白起和謝千坐鎮,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說到這,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口道:“話說回來,白起的爵位也該封了。”

白起作為北伐的統帥,在與周國的戰爭中,功勞甚至不弱於方修。

方修封了劍南侯,而白起至今還沒有爵位。

“你覺得封他個什麼爵位合適?侯爵,或是伯爵?”

小女帝開口問道。

方修想了想,道:“不如封他為武安侯?”

“武安侯......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聽著倒是不錯,配得上他的軍功,就依你說的,加封他為武安侯。”武明空沒有意見,附和道。

話音落下。

養心殿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林宛兒捧著幾封奏章走了進來,道:“陛下,這是新任的禮部尚書呈上的奏章,說是事關國本,請陛下親啟。”

原先的禮部尚書因為在戰爭中主張議和,已經被小女帝攆回家養老。

如今這個禮部尚書名為安道,是新調任的,原先在外面做刺史,算得上是封疆大吏,因為年事已高,又頗具賢名,被調回長安,擔任禮部的堂官。

“事關國本?”

小女帝微微一怔,道:“拿來給朕看看。”

“是,陛下!”

林宛兒不敢有絲毫怠慢,忙不迭的送上了奏章。

小女帝開啟以後,自上而下瀏覽了起來。

僅僅片刻,她的表情就變得有點兒古怪,俏臉浮現一抹紅暈,一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樣子。

方修見狀,心中好奇,開口問道:“陛下,奏章上說了什麼?”

小女帝聽見方修的聲音,勐地將奏章合上,有些心虛的道:“沒說什麼。”

方修見狀,更加好奇,狐疑的打量了小女帝一眼,道:“陛下不告訴臣也無妨,臣回府的時候,路過禮部衙門,找那新任的禮部尚書問一問就是了。”

“......”

小女帝聽見這話,有些氣惱,但又拿他沒有一點兒辦法。

沉默了幾秒,還是把奏章放在了桌上,沒好氣道:“成天就知道欺負朕,你想看就看吧!”

方修見狀,笑了笑,走上前接過奏章,自上而下看了起來。

片刻後。

他合上奏章,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小女帝,眉梢上挑道:“陛下,臣覺得安道說得還有幾分道理......”

小女帝啐了一口,沒好氣道:“有個屁的道理!這安道一大把年紀,竟然還上這樣的奏章,簡直是為老不尊,虧他還是新任的禮部尚書!”

方修笑了笑,道:“陛下此言差矣,正因為他是禮部尚書,才要上這樣的奏章,畢竟儲君乃是國本,陛下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要個孩子了......”

武明空聽見這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想要你自己一個人要,別拉上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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