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夜色，腐朽的大地。
灰濛濛的雲層將天空壓的很低很低！
整個幽冥世界安靜的如同被按下靜默鍵，讓這片蒼茫之地顯得格外壓抑。
恐懼，沮喪，憤怒，死寂……所有負面情緒充斥著每一寸土地，彷彿唯有黑暗，才是這片幽冥世界唯一的主色調！
寂靜的夜幕下，兩個人形生物面對面佇立，兩雙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彼此，誰也沒有率先說話，周圍的空氣在這一刻接近凝固，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只有那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才能證明二人的對抗，或許並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
良久，黃平安身咳嗽了幾聲。
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原本筆直的脊樑竟然微微有些彎曲，正值壯年的身體，此刻居然看上去佝僂了幾分，如同一個行就僵木的老人。
“我承認，你贏了。”
黃平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就像喉嚨裡卡了一口濃痰，又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自然的沙啞。
幽冥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會說平局呢。”
“輸了就是輸了，我不如你！”黃平安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隨後話鋒一轉，“但……外界的戰鬥，可就未必是你贏了。”
“噢？這麼自信？”幽冥嗤笑一聲。
“自信麼？”黃平安咳嗽了兩下，繼續開口：“與其說是我自信，倒不如說我對華夏這個民族自信！對這個民族的人民自信！”
“民族？”
幽冥不明所以的皺了皺眉，他無法相信，更無法想象，兩個偽乙階帶著數以萬計的妖靈，對已經沒有乙階戰力的人類該怎麼輸？
遁入冥界後，幽冥同樣也無法知道外面的情況，此刻他十分篤定黃平安一定是在詐他，雖然之前的較量是他佔據了上風，但他同樣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解決黃平安，此刻雙方只能這麼一直耗著。
“你是想故意刺激我，讓我開啟冥界大門放你出去？”
黃平安搖了搖頭，“我一個人拖住你，外界才有可能贏，現在並不是你限制住了我，而是你限制住了自已！”
雖然不知道他這股迷之自信從哪裡來，但看著黃平安那篤定的眼神，他的眉心還是隱隱有些跳動，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縈繞在他心頭。
幽冥沉默了片刻，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那笑聲帶著幾分乏味又帶著幾分憐憫：“勝利與否，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重要。”
黃平安頓時一愣，“什麼意思？”
“很明顯，字面上的意思！”
幽冥略帶憐憫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場戰爭，不管是人類獲勝，或是妖靈獲勝，最終的結果都不重要。”
黃平安看著幽冥試探的說道：“既然不重要，為何要如此？人類與妖靈之間其實並非要分個你死我活，就像鼠霸天，它所屬的種族就與我們華夏人民相處的十分融洽。”
幽冥一聲冷笑，滿臉不屑，“別提那個廢物，一個後天晉升的乙階，它就跟你們一樣，就是一群井底之蛙，連靈氣的本質都搞不清楚的廢物！”
“本質又是什麼？”
幽冥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本質就是……殺戮，殺光那些廢物！”
黃平安一愣，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煩躁“你……或是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幽冥沉默了片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我們能要什麼呢？無非是一群爭渡的魚罷了……”
“爭渡……的魚？”
“爭渡……”黃平安低聲呢喃，腦海中不斷迴盪著這幾句，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若干年前……
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清晨，那時的黃平安還是一個青蔥少年，迎著徐徐上升的朝霞，他停下了每天執行呼吸法的功課。
回過頭，他稚嫩的眼神落在了正在池塘邊垂釣的身影，一道天真無邪的聲音響起：
“師傅，我們練習呼吸法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那道身影並未說話，平靜的坐在水邊，熟練的拋竿入水，清晨的露氣很大，將他的衣衫都浸溼了些許，初升的朝陽又將那露水緩緩蒸發，隱隱有白色的霧氣環繞在他身旁，如同一位世外謫仙人。
他的雙眸始終盯著那波光嶙峋的水面，像是看透了這混濁不堪的湖水，那深邃的眸子中隱隱看到一些遊動的魚兒。
沉默了片刻，李道生察覺到少年鍥而不捨的目光，他輕觸魚竿，驚起道道波紋擴散開，：“為了給自已一個機會。”
“給自已一個機會？”黃平安不斷嘟囔著這句話，青澀的臉上再次閃過一絲疑問：
“一個什麼機會？”
這時，李道生下杆的一側突然出現了幾個氣泡，幾條小魚在水面探出了頭，他猛然提竿，那寒光閃閃的鉤子上卻空無一物，他絲毫沒有在意，轉而將魚鉤拋向那幾條小魚的中間，幾條小魚受到驚擾，迅速遊離了這處位置。
“你看這些魚兒，你覺得它們自由嗎？”
“它們……應該是自由的吧！”黃平安掃視了一眼面積接近幾十平米的水面，有些不太確定的撓了撓頭。
“它們一輩子所生活的地方，可能僅僅是某戶人家門前的觀賞浴池，又或者是一處低窪的水潭，它們真的自由嗎？”
黃平安思索了片刻，認真的回答道：“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這麼大一個池塘，它們時刻都遊蕩在從未踏足過的水域內，我想，它們自已會認為自已是自由的。”
李道生緩緩回頭，認真的看著稚氣未消的黃平安：“那如果，其中有幾條魚，它們的記憶不止七秒呢？”
黃平安一時語塞，他單純的腦子想不明白師傅說的話跟他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只是懵懵懂懂的感覺師傅好像是在告訴他一些事情。
“師傅，你還沒告訴我一個什麼機會呢？”
李道生緩緩起身，抖了抖衣衫上殘留的露珠，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一天……你會自已知道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