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著她嫁為他人婦,自已的名字冠了他人之姓氏,真可謂,殺人誅心。

依稀可見那婦人對著他們的方向福了福身行禮。

“謝公子安。”

慎聞語雖不知裡邊之人是誰,可既然於巷桒特意帶著她來問好,必然是於百道門來說,是貴客。

今日夫君迎娶二夫人,與她來說並非是個喜事,問世間哪個女人能眼睜睜的恭祝自已的夫君新婚大喜?可她慎聞語不同,她是大家出身,溫柔知禮,不僅不能對此心生不滿,還要笑著迎接新人入門,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親自出面操持這樁婚宴,容不得半分差錯。

“於夫人妝安。”謝文文臉是對著沈胥,話是跟外面的人說的。

他就盯著看沈胥會不會有什麼顯而易見的反應,但是可惜了,他的假面太厚,他連半分的情緒都見不得。

小茶在後邊把謝文文的臉給推回去,這麼扭頭的不會脖子痛嗎?

謝文文輕咳兩聲,掩飾自已的尷尬,才打算支走外邊的幾人。“夫人與於公子想必分身乏術,且前去會客吧。”

“是,如此,公子且先安坐,稍後便可開筵。”

於巷桒帶著慎聞語行完禮後便離開了,外邊尚有眾多的賓客需要他們應付,的確不能把時間一直花在他們身上,不然對其他賓客來說就是他們的禮數不周了。

待人都走了,謝文文才拉著沈胥的衣角問他:“那夫人便是你的師姐吧?你怎麼反應都那般冷靜?不是見到她應該驚喜的嗎?”

按照沈胥的話來說,這位慎聞語可是他得不到的唯一摯愛,但沈胥的反應太冷漠了,給人一種不認識她的感覺。

不應該啊。

沈胥卻是低垂著眼,看著謝文文一副白痴的模樣,沒好氣道:

“擱這裡,你讓我怎麼驚喜?”

那於巷桒就在外邊,還要叫他手舞足蹈嗎?他們身負任務來此,可不是叫他來發洩自已的情緒的。

這個時候,沈胥覺得謝文文蠢到了一種意想不到的境界。

謝文文也才是後知後覺起來,如今這天時地利人和都對不上的時候,沈胥的確該如此冷靜。

“哦,也是,我們來此是別有用心,你驚喜不了。而且,你如今戴著假面,除了我們幾個,誰認識你。”

沈胥看著他,眼裡似乎在無聲的說,知道還囉嗦這麼多?

謝文文看著桌子上精緻的點心,成套的青瓷白釉茶具,感慨他們時來運轉。

“不過啊,小茶你給的貼子可真厲害,真叫人把我們奉為上賓了,這座位都是獨立的還帶屏風呢,你看外邊那些人都坐在大廳裡,八張桌子,擠在一起,可沒我們這般享受。”

謝文文從屏風連線處的縫隙裡看出去,外邊的動向盡收眼底,可外邊卻是看不見裡邊的人。

就在謝文文望著外邊的景緻的時候,外邊的賓客也在試圖洞穿裡邊屏風後的人。

究竟是何等身份,能叫於家如此重視,撂下一眾賓客攜夫人親自前去問候。

這人到了百道門卻又不現身,究竟是何等的高深莫測。

小茶向來警覺,發覺了動靜就趕緊提醒眾人。“有人來了。”

分明坐落在屏風後,可謝文文還是在這一聲提醒下坐直了自已,儼然是回到了當初在太學伴讀的時候,聽說太傅到了的時候,他的正襟危坐。

來人不是從外邊的正門進來的,而是跟方才的謝文文他們一樣從內室裡的連線外邊甬道的側門進來的,為的就是避開外邊的人群,不叫人看見。

謝文文從間隙裡看過去,不知是方位的緣故還是前後總有人遮擋視線的緣故,謝文文看了半日都只見到了人家的幾片衣角,不過那最前方引路之人謝文文卻是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一次,是於家的家主於震河親自在前引路的。

這位名震八方的百道門門主於震河,居然會親自下場迎人入座,可見那人身份是有多尊貴。

謝文文從屏風後聽到了於震河敬畏又過於迎合的聲音。

“您且上坐,此處清淨,不會叫人打擾,旁邊是側窗,可縱覽全域性,將裡外盡收眼底。”

被於震河親自迎接之人沒說話,但是應該得了授意,他便走了出來,不一會兒是停在了謝文文此處的外邊。

本來還支起耳朵聽動靜的謝文文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心如擂鼓的抓住了沈胥的褲子。心裡已經開始漫天的幻想,這於震河會不會要進來?然後發現不認識他們就要將他們趕出去了?

就在謝文文揣度即將臨頭的危機時,可於震河什麼反應都沒有,不過停滯了須臾就走了。

看著人走遠了,謝文文才鬆開了揪著沈胥褲子的手,跟著懸起來的心落到了實處。

他擦著手心裡冒出來的汗漬,耳邊響起了沈胥略帶嘲諷的聲音。

“你怕什麼?”

謝文文白了他一眼,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懂什麼啊?那請帖上落的是我的名字!要是他追究起來,難不成還要詰難你一個侍從嗎?”

然後是劉小天后知後覺的聲音。“你說的好有道理。”

謝文文欣慰的朝著劉小天拋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怕兩人吵起來,小茶提醒他們,這裡不是爭執的適宜場合。

“小聲點啊,對面有人在。”

雖然不清楚對面的那位貴人是誰,但能叫於震河如此謹小慎微的對待,至少說明那人不是個凡夫俗子。他們這群小嘍囉要是說了些不忌口的話叫人聽了去,保不齊會惹上什麼麻煩來。

聞言,幾人紛紛靜默,不敢在口出狂言。

但沒靜默多久,謝文文就壓低了聲音問眾人。

“你們說,對面的會是誰?難不成是那許家的家主?”

如今能這麼神秘的人唯有那位來參加喜宴的許家家主了,聽說見過他的人不多,但卻聲名赫赫,把許家莊推到了一個如日中天的高度,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而能賞臉來百道門赴一個側室的喜宴,至少說明,與百道門關係匪淺。

“有可能啊,聽說許家當年幫襯了百道門許多,才叫百道門有今日的輝煌。”

謝文文從周橦光那裡知道的事情挺多,這於巷桒要迎娶的二夫人還跟許家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呢,如今看吶,這兩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沈胥動身要走,謝文文叫住他。

“你去哪?”

沈胥眼神淡淡的瞧著他,微微蹙眉。

“我們是來做什麼的你難道忘了?”

謝文文張了張嘴,想……喝喜酒的。

可沈胥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心聲,駁斥他。

“我們可不是來純粹的喝喜酒的。”

噢。

“現在就要走?”

“等會迎親的時候最是容易鑽空子,你們在這裡待著,我要出去走動走動。”今日府內生人多,人多眼雜最是容易動手,他可沒那個耐心等在這裡。

“那你小心點。”

沈胥就是個行動派,說動身就動身了,戒忘也想走,但是一下子出去太多人,暴露太大,於是他也不得不按耐住了。

等沈胥走後,不消一會,有侍從進來重新換上了一批吃食,這會兒都是熱菜,點心倒比較少了,但看著,都十分合謝文文口味。

外面的鞭炮聲一聲比一聲大,人群裡的喝彩聲一番比一番高,滿室的紅,染紅了在場所有人的面。

“婚禮開始了。”

謝文文捧著下巴興致勃勃的看著,以前在遊京的時候,京城裡也嫁出去個幾個公主郡主的,也有往宗族裡娶回來的,婚禮謝文文還參加過不少,可回回都很歡喜,覺得新鮮。

成親……是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刻,也是改變人生的至關重要。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成親便是一喜,可見何其重要。

成親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喜笑顏開,賓客也一道跟著樂,祝福聲不絕於耳,桂圓花生撒了一地,還有童子在前引路,拍掌聲夾雜在炮竹聲裡,也依舊清脆。

於巷桒手提著大紅花繡球,紅綢的另一端被鳳凰霞帔的新娘子握著,蓋頭遮住了她的面貌,但今日,一定是她最美麗的時刻。

兩人緩緩的往裡走,一路上都有侍從童子往他們身上丟蓮子百合,似乎是要把所有的祝福都一股腦的砸去他們身上,心想事成了去。

雖然是娶二妻,可,百道門把這典禮辦的盛大,跟娶正妻的典禮如出一轍,由此可見,百道門對這位新夫人的重視,但,呼之欲出的是將來慎聞語的尷尬處境。

“賀新郎,喜新娘,花轎停在我府上,我為新人引喜門,新人進門要紅彩,不多不少需千金,走馬鞍,跨火盆,夫妻對拜再三拜,高堂在前天地間,合巹禮,等花燭,春宵一刻值千金!”

在前方引路的童子,一邊拍掌一邊唱著不知名的歌謠,但大抵也是跟喜事有關的。

“他們唱的那什麼?挺好聽的。”一首童謠不長不短,可卻被他們翻來覆去的唱著,結合著如今的場景,的確是熱鬧異常。

劉小天解釋道:“有些地方,會在婚禮的時候特意找些童子唱歌,也算是圖個喜慶。”

謝文文眼裡充滿了嚮往與憧憬。

“還是頭一次聽,以前在遊京的時候,都是禮官說什麼就做什麼,可不興這個。”

“地域不同罷了。”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特點……人是、風景是、習俗也是……

而趁著四下無人,沈胥繞進了後院。

他騙了謝文文他們,他離開前廳,不是準備來後院找什麼線索的,而是……

他看到了慎聞語,前面一派熱鬧,新人進門,正在拜天地,敬來賓,可她卻在後院裡,操持著偌大的宴會事宜。

她作為百道門的少主夫人,執掌中饋,操持家務,今日夫君再娶,她連在眾人面前多待一刻的機會都沒有,也無人在乎她今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席上少道菜,缺個杯子都是她的責任,不僅不能出紕漏還要做的更好,才能不叫在這重要的日子丟了百道門的臉面。

前廳的歡呼聲道喜聲綿綿不斷的傳進後院,慎聞語已經能心如止水。

沈胥眼前的貴婦人,風華正茂的模樣,與當年不無不同,可又哪裡都不一樣了。

她正交代著面前的一排侍從什麼,個個都低眉信手的聽候發落。

沈胥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她,發現她抬起頭要看過來時,他卻又躲到了柱子後面,生怕被人發現。

慎聞語當初也是榮興館的弟子,師父師母傳授她的不僅是為人之道更有安身立命之本,從榮興館不復存在的時候開始,她就知道,自已的命運已經開始有了轉變。

發生轉變的同時,也有那藏起來的人。

慎聞語收回視線,打發走了侍從,卻是進了旁邊的屋子,她隔著窗,看到了從柱子後邊走出來的人。

面孔陌生,可是……她知道是誰。

沈胥不知道自已當不當要往前走,可他之所以出來,也是因為想要再看她一眼。

好多年了,他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可如今於巷桒再娶,對她來說,這又如何能算好。

沈胥站在原地,有片刻的遲疑,也就是這片刻的遲疑,給了他們知道彼此都在的機會。

她推開了窗戶,開窗的聲響驚動了沈胥。

兩人四目交接。

慎聞語握緊了窗欞,溫柔的聲音平靜如初。

“我就知道是你。”

被認出了。

沈胥也不再躲藏了,他看著那朝思夜想的人開口叫道:“師姐。”

一聲師姐,叫醒了當初的記憶,也讓慎聞語驀然紅了眼眶。

慎聞語笑了,她本就生的好看,這一笑,叫天地都失了顏色,縱然嫁為人妻多年,可時光的痕跡卻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卻又多了幾分風韻。當初榮興館就有不少的弟子都欽慕於她,只是啊,她比誰都清楚她該愛誰。

慎聞語沒有動,她就站在窗戶裡,與沈胥之間隔著一扇窗戶,卻也不僅僅只是一扇窗戶,而是與沈胥這個人之間無法跨越的天塹。

她已然不是當初的慎聞語,她是,於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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