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沒事,是他的媽媽病重,住院治療需要好幾萬,我們盡一份綿薄之力。”
“小海現在在哪?”
“他前幾天就回去了。”
消防隊已經盡力幫助小海了,領導和隊員都覺得小海挺好一個孩子,所以才會儘可能發動更多的人去籌款。
但是畢竟消防隊能力有限,時間也有限,目前隊裡讓小海請長假回家照顧媽媽已經是破例了。
電話結束通話後,雲楓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他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生氣,因為小海沒有聯絡他!
失望,因為小海沒有聯絡他。
難過,因為小海沒有聯絡他……
之前雖然互相沒有聯絡,是因為他覺得小海心裡還有他,可現在發現,在小海最困難的時候都不願告訴他……
兩個人之間假如做到這份上,也許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
“去他媽的!老子管不了那麼多了!”雲楓咆哮,彷彿這一年所有的忍耐都釋放而出。
他奪門而出,要去找小海。
此刻雲楓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一時衝動也好,不計後果也罷,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按照快遞上寫的地址,雲楓找到了小海家,卻沒告訴小海,他知道小海一定不會同意。
那是老小區裡的一個出租屋,牆上的牆皮都剝落了,裸露歲月的痕跡。上下樓的樓梯很狹窄,走廊上晾衣繩交錯,鐵柵欄鏽跡斑斑。
雲楓透過破舊的視窗向屋裡望,沒有人的動靜。
這時的小海應該還在醫院裡。如果一直等,也許要到很晚才能碰到小海。
雲楓這才意識到忘了問小海媽媽在哪裡住院,腦門一熱就直衝人家門口。不過幸好他還留有小海隊友的電話,一番周折後,終於搞清是哪個醫院。
到了醫院,另一個問題出現了。此時疫情原因,出入醫院管理都比較嚴格,想要進入住院區找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護士告訴雲楓,只有親屬可以入內。探望人員需要有親屬在場,而且探望時間也有限制。
那時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已經過了探視時間。
雲楓只好在住院樓門外傻站著。
只剩最後一個辦法,等。
沒多久,天快黑的時候,陸續出現了一些家屬進出。雲楓看看時間,大概是到了吃飯的時候,小海也許隨時會出現。
果然,又等了十幾分鍾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小海就那樣走出來。
一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的模樣變得模糊,可某些感覺卻清晰如昨。
即便多了一副口罩,小海挺拔的身姿,精神的短髮,透亮的眼睛,都如雲楓曾經無數次在夢裡見過的樣子。
所有血液湧向雲楓的心臟,在胸腔裡激烈的翻湧,每一下都在告訴他這不是幻覺,雲楓抑制不住嘴角上揚。
小海走出門外,目光掃過人群,那一刻,雲楓迫切的希望小海能注意到他。
但命運似乎不打算讓兩人就此完滿相遇。
小海的視線最終沒有停留在雲楓臉上,他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穿過行人。
就在雲楓張嘴要喊時,一個姑娘的聲音傳來:“如海,這裡。”
那姑娘手裡拿著一個保溫袋,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在不遠處朝小海揮手。
她是瑩瑩。
口罩遮住了雲楓的絕望,讓他仍能體面的遠遠觀望,卻蓋不住心中的苦澀。
小海接過瑩瑩的飯盒,兩個人站在路邊交談。
剛好這時路燈亮了,暖黃色的燈光照打在他們的輪廓上,像一張憂傷的老照片。
雲楓抬頭看向天空,深深的吸一口氣,努力的剋制情緒。
小海有那麼多關心他的人,有愛他的女人,有堅強的意志,況且沒有開口求助。
雲楓笑自已自作多情,憑什麼認為人家離開了自已就活不下去,給錢直接轉賬不就好了嗎,何必拿來做藉口跑來見他?
“我真是自作多情……”雲楓笑了。
於是,他轉身離去。
快到醫院門口時,雲楓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籃球場。那裡現在沒有籃球,有的是一頂頂臨時帳篷和來來去去的人群。
如果不是因為疫情,小海也許會想在那裡打一場球。雲楓苦笑了一下,居然這時候還想著小海。
“你就這樣走了,是嗎?”
雲楓一驚。
猛然轉身,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
小海……是小海。
兩人都看不清對方口罩下是什麼表情,但都看得到對方眼裡閃爍著的初上華燈。
“你是不是以為我沒發現你?”小海問。
雲楓沒回答。
小海目光在雲楓臉上游走,緩緩的說:“我下樓的第一眼就看到你了。”
雲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任由這份意外的喜悅和窘迫交織在一起。
“你是怕我為難,是不是?”小海問。
雲楓不做聲。
“我就知道,你還是那樣,寧可委屈自已。”
“不是,我……”
“你就是!你之前是現在也是,明明是我對不起你!”小海分不清自已是生氣更多還是難過更多,他心疼雲楓,又恨自已。
“小海,我沒事。”
“你沒事,沒事你躲什麼!?看到我和她在一起怎麼不過來打招呼?”
雲楓被問到了痛處。
躲什麼呢?
因為他覺得不該出現在那裡,只要他不出現,瑩瑩就不會知道他的存在,就不會問小海他是誰,就不會要小海解釋他為什麼在這裡,就不會讓小海感到為難,更不會讓小海再做一次選擇。
然後,自已再痛苦一回。
因為雲楓不想逼小海為了自已和家人反目,也認定了自已沒有一絲勝算。
雲楓卻故作冷靜。
“我就是路過,順便看看你媽媽,沒想到進不去。我是聽你戰友說的,媽媽治病需要不少錢吧,我去年剛好賺……”
“不需要。”小海打斷。
“我又不是給你的,我是給媽媽的,你只是代收。”
說著,雲楓就在手機上轉賬,一邊說:“我要不來看看,還真怕是詐騙呢。”
“我說了,不需要。”
“行了,就當我借你的,你有錢再還我。”
“我還不起。”
“還不起就慢慢攢,慢慢還。”
“我欠你太多了,你知道嗎?”
“那就忘掉吧。”雲楓說著,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
“哪來的回哪去。”
“馬上就走嗎?”
“嗯。”
小海突然衝上來一把拉住,雲楓愣住了。
小海緊緊的拽住雲楓的衣服,眼裡分明寫著兩個字:“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