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城外西南,新亭傳舍,某個奢華無比的暖閣之內(傳舍就是古代的驛站,旅館之類,《東周列國志》中記載:上等曰代舍,中等曰幸舍,下等曰傳舍)

華燈映出斑駁影......

暗香浮動青煙中......

笑談不知真與假......

博山爐裡藏玄機......

王導深吸了一口醇厚的“百合香”味,立時覺得渾身都是一陣無比的舒泰......

“這是家父親自用鬱金香,蘇和香,還有都梁香,混合一起後精研製成的百合香,最是能提神醒腦,辟邪驅穢......”

王胡之故意將那“辟邪”二字,咬得略微“沉重”了幾分......

王導臉上的笑容也在這一瞬之間,凝固在了“盛怒”之中......

“哼哼!就是你父親王廙在此,也絕不敢如此的放肆!”

王胡之立時嚇得渾身一顫,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無比......

王導神色不善地鐵青著臉,眼睛卻盯著桌上各色珍饈......

“修齡啊......,你父親向來是淡泊名利,又一直醉心書畫,哪來那麼多的錢財去弄什麼千金難求的百合香?!還有今夜這頓晚宴,恐怕也不下千金了吧?!你們父子如此不惜重金地盛情款待,真是讓人有些刮目相看呀......”

王導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語氣也從挖苦和譏諷變成了質問......

王胡之張大了嘴巴想要解釋幾句,卻又趕緊識相地低下了他的腦袋......

王導目光嚴厲地瞪了一眼坐在下首,拘謹得都有些戰戰兢兢的王胡之,這才不緊不慢地伸出了他那白嫩光潔的右手,從一個鑲著八色寶石的玉質錢匣裡,輕輕地夾起了一枚形似榆莢,中有方孔的青白色銅錢......

王胡之那顆已經吊在了嗓子眼的心,也立時隨著王導那嫻熟的掂錢動作,不停地跟著一起“上躥下跳”......

王導的眉頭也慢慢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畢竟參軍王廙的身份可是明顯擺在那裡......

他可不僅僅是琅琊王司馬睿的姻親姨弟......

還是與自己從小一起成長起來的從兄弟......

何人竟然能如此手眼通天來走他的關係?!

又會有一些什麼樣不可告人的陰險目的?!

“修齡啊......,這到底是你的意思呢?!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王胡之趕緊恭敬地拱了拱手,然後鄭重其事地回答道:“家父也是想為從叔分擔一些憂慮......”(父系兄弟分堂兄弟,從兄弟,再從兄弟和三從兄弟,也就是同祖父的叫堂兄弟,同曾祖的叫從兄弟,同曾祖卻不同祖父的叫再從兄弟,同高祖的就叫三從兄弟。)

“哦?!世將竟然如此熱心,還要來為吾分憂?!”

王胡之尷尬地看著王導臉上那份毫不掩飾的揶揄,卻又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地坦言道:“家父向來閒散,不理政事,更不會越過從叔去攀附君王,只不過是寄情山野的時候,見了太多被逼得賣兒賣女,只能活在絕望之中的可憐百姓......”

“哦?!那你父親為何不親自來說?!還非要打發你一個小輩來此?!哼哼!總不見得是他已經不把我王導放在眼裡了吧?!”

王導的臉上明顯迸出了幾分不悅......

王胡之卻出人意料地挺起了胸膛......

“家父已然將府中大小事務都交給了侄兒,並且囑咐侄兒以後行事,要多向從叔好好請教......”

王導莫名地深看了王胡之一眼......

王胡之立時就向前傾了傾身子......

“嗯,不錯不錯,世將還真是有個好兒郎呀......”

王導細品著王胡之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僅語氣緩和了許多,就連之前嚴厲的眼神,也漸漸地收斂了起來......

王胡之的臉上也自然而然地添了許多熱情......

“從叔謬讚了,侄兒年紀尚小,若是有禮數不周,言辭不妥之處,還請從叔多多見諒......”

王導輕輕地擺了擺手,笑容可掬地問道:“賢侄啊,既然“連”你父親都發現了端倪,那他可有什麼解決之道呢?!”

王導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王胡之,根本就不相信他們父子能又什麼解決之道......

王胡之卻是不卑不亢地露出了一絲自信的笑容......

“這匣錢幣就是家父給從叔救民於水火的大禮......”

“哦?!”

王導愛不釋手地摸了摸那隻“溫潤細膩”的八寶玉盒,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愈發變得濃郁了起來......

“從叔,如今江東之地所用錢幣,十之八九都是過去孫氏所鑄的舊幣形制,民間又歷年盜鑄,甚至偷工減料,以致遺禍無窮,而孫權所鑄“大泉”,一枚就可當五百銖來用,甚至是一枚可當五千銖啊!可一枚大泉,卻只重一銖多點,這不是天大的笑話?!”

王導不由得點了點頭,神色也多了幾分凝重......

王胡之眼見王導認可,更是慷慨陳詞了起來......

“再加上那些貪官汙吏,奸商惡霸的層層盤剝,百姓們已經被逼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了......”

王導的眉頭不由得擰在了一起,這的確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頭大患......

畢竟要想國富民強......

這錢就是首當其衝......

可這種鑄新幣之事......

又被江東各族抵制......

王導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王胡之......

“修齡若是有妙法可解此優,不妨直言不諱......”

“從叔手上不正拿著一枚沈郎五銖?!”

王導的目光再次變得慎重了起來,就連看向王胡之的眼神,也迅速多了幾分警惕......

王胡之的喉結立時止不住地上下滾動了幾次,額頭上也禁不住地沁出了一絲冷汗......

“沈充?!哼哼!真是膽大包天!不僅公器私鑄,還想以此要挾不成?!”

“不不不,從叔不要誤會,小侄今夜前來不僅是家父的意思,也是從叔王敦的意思,而且沈充此人仗義豪俠,行事幹淨果斷,從來不會授人以柄,尤其是這份投誠之意,更是極其真摯......”

王導竟是有些詫異地瞥了一眼面色依舊沉靜的王胡之......

“投誠?!人稱“江左豪右,莫強周沈”之一的吳興沈氏,他們不去投靠琅琊王,卻來投靠咱們琅琊王氏?!”

王導的臉上禁不住露出了一絲譏笑......

“從叔忘了?!沈充的族兄沈陵已經是琅琊王殿下麾下的參軍了,只不過這個職位和權勢比起一直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的義興周氏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呀......”

王導立時想起了那個“三定江南”,如今擁兵自重的鄱陽太守周玘,尤其是他那個官至大晉御史中丞的父親周處,眉頭又忍不住地擰到了一起......

“周處雖然早已身死,但其恩義廣播三吳之地,這義興周氏確實有些尾大不掉了......”

王導不由得眯縫了一下眼睛,又深看了一眼手上的沈郎錢......

“這銅錢上刻的是五銖二字,實際上每一枚只有三株半重,但勝在分厘不差......,而且這“沈郎錢”在三吳之地,也是通用許久......”

王導的眉毛突然微微地挑了一挑......

王胡之趕緊撩起袍袖,親自為王導的玉碟裡,夾了一筷子熱氣騰騰,色澤金黃的松鼠鱖魚......

“沈充已經發下毒誓,今後這鑄幣的所有收益,他願意全部交與咱們琅琊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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