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蟬鳴鳥叫。
氣溫已經上升到能隱約感受到江安夏日的地步。
倪彌爾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明明說好只去幾天,結果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的安撫幾乎沒用,憋不住的時禹年到底還是去找她了。
至於時禹年到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就是後話了。
但是原因肯定是出在倪彌爾身上的,要不是她沒有按時回去,也就沒有後來的那些事了。
當然,倪彌爾倒也沒有說謊騙時禹年,那天她是真的以為這趟出差就跟以前一樣,婚禮結束就能回江安。
只不過沒想到,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她也沒想到,這次出門會讓自已長久以來一直壓著的情緒浮出心底。
--
時間回到她到達洛川的這天。
倪彌爾從沒想過自已還會來到這個城市,如果不是因為工作原因,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來這裡的。
洛川是一個藏於群山之中的小城,因為獨特的氣候,這裡總是蒙著細細的雨。
去往酒店的路上要經過老街,倪彌爾搖下車窗向外望著。
這裡的街道還是她記憶裡的模樣,不同於大城市裡整日腳步匆匆、奔波在忙碌中的人們,在這裡生活著的人們似乎總是愜意的。
街邊有很多賣小吃的鋪子,老人們三三兩兩撐著傘聊著家常,孩子們笑著在雨裡玩鬧。
所有的一切都有著倪彌爾不熟悉的煙火氣。
可是即便再不熟悉,她也不可能忘記這兒。
洛川,是她媽媽夏與秋的故鄉。
媽媽的出生和成長,都是在這樣一座安靜又祥和的小城裡。
小時候她總是想,媽媽到底為什麼能狠下心離開自已。
是因為生活習慣不同嗎?還是因為不喜歡江安的氣候?又或許,是因為自已是一個不討喜的小孩呢?
關於這些事,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可是後來,當那一次次的滿懷期盼都變成落寞失望的時候。
她就再也不去想了。
拼命努力都得不到的關心也好,竭力討好也求不來的愛也罷。她再也不會去覬覦不屬於她的人,即使那個人是生下她的媽媽。
拉回思緒,倪彌爾又把車窗關上了。
這時旁邊的糊糊正好把策劃案遞過來:“彌爾姐,物料車已經進場了。這邊的酒店比較小,我們今晚大概四五個小時就能搭好場地。”
這是糊糊第一次接外市的婚禮,她有點緊張。在江安還好說,畢竟她也是山枝的老員工了,出了什麼差錯她都有信心能處理下來。可在外市,如果發生點什麼意外還真就不好說。
之前跟小米訴苦的時候被倪彌爾聽到了,她沒想到倪彌爾當時就說自已會跟著一起過來。
倪彌爾個人已經很久不接客單了,平時只處理涉及到工作室管理層面的事,最多就是跟單一些大型婚禮。其他所有的普通客單幾乎都是讓小米她們自已完成的,除非情況特別棘手,她才會親自出面處理。
像今天這種單子,酒店很小婚禮也簡單。賺不賺錢另說,單單看這份策劃案,也簡單到根本就不需要倪彌爾出馬。
糊糊心裡明白,倪彌爾是擔心她才會跟著來。
她越想越覺得,她們這位老闆真的是人美心善的代名詞。
所以現在她儘可能地把一切全都安排妥當,至少不能讓倪彌爾再去為了這些小事情擔憂。
看她正仔細翻看策劃,糊糊又接著說:
“還有‘四大金剛’的到達時間也確定好了,化妝師會先過來,因為新娘要求今晚開始就要跟妝。攝影攝像明早分頭行動,司儀說儀式中間的細節也都已經跟新人確定下來...就等明天舉行婚禮。”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倪彌爾合上資料夾遞回去,笑著安慰身邊一臉緊張的女孩:“別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糊糊愣了愣,繼而也笑起來。
“知道啦彌爾姐。”
--
翌日。
倪彌爾站在宴會廳後臺靠近出口的一側,安靜地觀看著婚禮。
儀式已經進行到一半,新娘準備丟擲捧花。音樂已經響起來了,她的工作耳返里也傳來了糊糊吩咐燈光師換光道的聲音。
看著控制檯邊認真鎮定安排著事宜的女孩,倪彌爾臉上滿意的笑容愈發明顯。
其實工作室的這些策劃師們好多都還比倪彌爾大一些,但是對她來說,她們卻都像她的妹妹一般。
她不厭其煩地教導她們如何做事,教會她們如何面對不同的情況。看著她們從初入職場的懵懂新人,慢慢成長為能獨立策劃婚禮的老手,她心裡多少是有些驕傲的。
當初下定決心建立山枝,除了是想要完成自已的心願外,也還因為大學打工那會兒見過了太多在工作場所裡碰釘子的女孩。
山枝招進來的第一個策劃師就是一個被其他公司以‘未婚未育’為理由拒絕了無數次的女孩子。
她當時站在人才市場門口,握著份簡歷茫然地望著來來去去的人。
看到她,倪彌爾就想到了以前找工作時的自已。
後來雖然因為要返回家鄉而離開了山枝,那個女孩也並沒有辜負倪彌爾。她一直努力著,漸漸在婚慶領域嶄露頭角,現在她也已經是當地有名的婚禮策劃師了。
所以山枝的員工幾乎都是女性。
倪彌爾就是要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只要有機會,女孩們一定會綻放屬於自已的光彩。
...
儀式已經接近尾聲,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看到一對新人在掌聲中攜手退場,倪彌爾也鬆了口氣。
看糊糊已經不需要什麼幫助,她打算離開這裡出去轉轉。剛想走出宴會廳的門,一轉身就撞到了一個站在她身後的人。
對方有點胖胖的,被這麼一撞倒是沒什麼大礙,倒是倪彌爾差點被反作用力弄得摔一跟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嘴裡連聲道著歉。
突如其來的衝撞讓倪彌爾有點嚇到了,又定了定神才站穩。她一邊整理著自已的裙子,一邊抬眸去看道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