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遠離市區,四周寂靜無聲。

倪彌爾只覺得攬住她的那隻手突然變得僵硬起來。

她側過頭抬眸去看時禹年,對方正愣愣地看著沈見月出神,眼裡似乎有什麼情緒翻騰著將要溢位。

他的笑容也僵在臉上,隱隱顫抖的嘴角好像透露著一絲驚訝,又有一點不安。

“你們認識?”

倪彌爾出聲打破了沉默。

“禹年跟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沈見月帶著優雅的笑意:“你們這是?”

“結婚了。”

時禹年終於回過神來,語氣疏離:“彌爾是我太太,見月姐。”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很重。

沈見月臉上顯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表情。

只是一瞬,她又把目光落到倪彌爾的臉上:“好巧啊,沒想到禹年就是你先生。”

倪彌爾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沒說話,時禹年也緊緊閉著嘴。

見他們都不搭話,沈見月也不在意。

她含著笑意看著對面兩人,語氣有點嗔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都沒有通知我參加婚禮。”

沈見月笑得溫柔,渾身都在盡力展示著自已的知性和優雅。

倪彌爾卻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挑釁,那種不友善的表情也隨之出現。

她心頭疑惑依舊。

總感覺沈見月對於她的丈夫是時禹年這件事並沒有很驚訝,反而好像早就知道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沈見月似乎一直故意在把話題往婚禮上帶。

“我們沒辦婚禮。”

倪彌爾唇角勾起一抹笑,她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想幹什麼。

“啊?怎麼能不辦呢?”沈見月面露心疼:“你肯定很期待一場婚禮...”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為了她惋惜,但倪彌爾怎麼聽都覺得對方語氣透露著幸災樂禍那味道。

話是對她說的,沈見月的眼睛卻一直往時禹年身上瞟。

“說起來,禹年小時候總是吵著要娶我,過家家每次都假裝結婚...是吧阿年?”

說罷滿眼都是期待,直直凝望著時禹年。

搞半天是在這兒等她呢,倪彌爾心底忍不住冷笑。

先假模假樣關心她的婚姻,再借著婚禮的話題回憶童年--

沈見月說這話就是為了讓她難堪。

對方整個人都在用力表現和時禹年的關係不一般這回事,以此向她標榜自已“白月光”的身份。

可惜段位實在太低,甚至讓倪彌爾提不起興趣。

不過這樣一來,她這段時間所有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想來沈見月這盤棋是從醫院第一次見面那會兒就開始落子的。

搞不好丁一一受傷這件事都有蹊蹺。

倪彌爾一時間頭緒有些混亂。

對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處心積慮地接近她,包括安排後來的那些偶遇,還有今天的這頓飯。

繞這麼大個圈子,就是為了見到時禹年?

她現在倒是有點搞不懂沈見月到底是真傻還是‘扮豬吃老虎’了。

風一過,她又打了個寒顫。

“說完了嗎?”

時禹年臉上毫無波瀾,也沒看對方。

他把自已的大衣脫下來披到倪彌爾身上,皺著眉用衣服裹住她:

“我太太身子單薄,經不起一直吹冷風。”

見到眼前這一幕,沈見月愣了愣,臉上滿是尷尬,她眼眶瞬間泛了紅,柔聲喊道:“阿年...”

被她濃情蜜意叫著的人卻絲毫沒有理會,只一把將身旁冷得發顫的妻子攏入懷裡:

“我們回家。”

--

夜空如濃墨般沉重,壓得人喘不上氣。

一顆星星都沒有。

氣溫一下子降得厲害,車裡的溫度調得很高。

暖氣明明很足,但此刻的氣氛卻讓倪彌爾彷彿置身冰窟。

時禹年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下巴輪廓清晰的線條此刻顯得鋒利無比。

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比時雲澗還傲氣凌人。

眉眼間也沒有一絲溫度,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讓人很難受。

他開車向來很穩,但今天車速有點快。

胸前的安全帶被倪彌爾緊緊握在手心裡,指頭用力到泛白,手背上的血管明顯得幾乎要跳出面板。

剛才那家餐廳的拔絲年糕很好吃,她貪嘴多吃了一條,這會兒胃裡一陣翻騰。

有很多話想問時禹年,但是此刻自已的生命安全更讓她在意。

第一次見到時禹年這種樣子,她覺得特別陌生。

比在老宅陽臺上見到他的那次還要陌生。

一路上倪彌爾既緊張又難受,等終於到了家,她覺得衣服有點溼潤才發覺自已竟是發了一身的汗。

兩人踏進玄關,時禹年沒看到自已的拖鞋。他也沒在意,光著腳先拿起倪彌爾的拖鞋遞過來。

後頭的人沒有伸手接。

他以為她夠不到,側身去找她的手,卻見她若有所思地站在後頭,臉上泛著點不正常的潮紅。

“臉怎麼這麼紅?”

時禹年邊說邊抬手去摸倪彌爾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手還懸在半空,她已經後退半步躲開了。

“趕緊去泡個熱水澡,我先去給你拿溫度計量一量。”

時禹年心下著急,也沒有多想,囑咐了幾句拔腿就往裡走。

倪彌爾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襯衫袖子:“先別急,我有事問你。”

“什麼事都一會兒再說,真生病了怎麼辦?”他眉頭緊鎖:“每次讓你多穿衣服都不聽。”

“她到底是誰?”

倪彌爾此刻聽不進去其他的話,一心只想得到答案,別的都不想管。

聽到這話,時禹年身體突然一僵,沒有回答。

空氣裡只有沉默。

倪彌爾開了口:

“結了婚就是一輩子的事,不玩過家家的把戲...我沒記錯的話,這些都是你自已說的,時先生。”

她盯著時禹年,手指用力捏住他的袖角:

“我也不想被你當成報復別人的工具。”

她表情嚴肅,沉黑色的眸子裡依舊是那股清冷。

“現在我們確實還不算是有感情...可是我說要認真過日子的時候你預設了不是嗎?搬來毓安邸你也沒有拒絕...我以為我們對待這段婚姻是有共識的。”

胃還在翻騰,嘴唇也因此失了些顏色,倪彌爾的神情變得有些漠然:

“如果時先生的想法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擁有共同目標的話,那我覺得我們也沒有繼續的必要。”

她放開了扯著時禹年袖子的手。

“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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