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守護之道
多年來，秦小彌一直在做這麼一個夢：如小山般巨大的怪物站於小鎮中央，他全身漆黑，五官模糊不清，所過之處只剩下房屋的廢墟，而她只能蜷縮在一處牆角，一遍遍地喊著哥哥的名字，但直到那個怪物來到她面前，也沒有人回應她。
她一開始以為它只是一個噩夢，但她卻一次又一次地進入這個場景，一次又一次地感受自己的死亡。
再後來，她嘗試去克服這個噩夢，她試圖在這個夢中做些什麼，但每次那個巨大的怪物出現，強大的壓迫感就會使她失去所有力量……在這個夢裡，她又變回了那個體弱多病的、需要別人保護的女孩，可她在這裡卻永遠等不來別人的幫助，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等待噩夢的結束。
可儘管如此，她仍能感受到那怪物的靠近，感受到它那一點點增強的壓迫感，以及……她無法抑制的顫抖。
……
她緩緩地睜開眼，而那出現在現實中的噩夢卻沒有消失。
“這一次……不是夢……”
她又想起了幾分鐘前哥哥對她說的話……
不行，現在腦子亂成一團，她完全不能理解剛剛發生的事，更不明白……這個陪伴了她好幾天的“哥哥”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可要是他是假冒的，那另一個又是她真正的哥哥嗎？
但他可是變成了她噩夢中的怪物啊，而且這個“冒牌貨”還在和它戰鬥……
……
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這個怪物出現？
不，不是！那個傢伙絕不是為了保護什麼才和這個怪物戰鬥的！他僅僅是為了滿足他個人的私慾而已，為此他可以欺騙所有人，甚至把她當做誘餌……
所以，全都是假的嗎？包括幾天前的重逢，以及兩人度過的時間，全都是……演出來的嗎？
……
“我……不明白啊……”
秦小彌的聲音顫抖而模糊，此時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爭氣地哭了出來。
她把臉深深埋入膝蓋之中，現在的她寧願大腦亂到無法思考，至少這樣她就可以不用面對這些事實。
……
黑色巨手一掌轟出，變成“怪物”的覃越雙臂格擋，卻依舊被打得連連後退。
“喂喂，我等了那麼久，你就這樣對待這場戰鬥？”黑衣男子十分不快，“如果不想我再用“激將法”就好好拿出真實實力來啊。”
覃越狠狠咬牙，他自然明白對方說的“激將法”指的是什麼，但在這裡，他決不能用出全力。
但就在這短暫的停頓下，黑衣男子卻突然出現在他的胸前，隨後又是一拳！
嘣！身形巨大的覃越立即倒飛出數百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拳完全不亞於那些巨手的攻擊。
“咳！”覃越一口濃血咳出，這一拳差點沒把他剛剛恢復的胸口給重新撕開，而即使是在天華市，他也沒有如此狼狽過，就算是他暴走的時候，揚小手都沒有那麼狠……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自己為什麼那麼痛苦吧？”
黑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看著狼狽至極的覃越，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悲哀。
“我說啊，你不會到現在都還沒克服對那份力量的恐懼吧？”他一腳踩在覃越的胸口，“我本以為你在天華市待了那麼久，至少會有點成長，結果只是臨陣磨槍啊……也不明白他們怎麼敢放你出來的。”
“罷了，既然你如此抗拒這份力量，那麼就由我來給你展示一下，這份力量真正的使用方法吧。”
他轉過身，向面前的小鎮打了個響指。
轟！彷彿是無數顆炸彈在鎮中引爆，所有的房屋都由裡向外徹底崩塌，周圍的電線和樹木也被其牽倒，僅僅是幾秒後，鎮子便化作了災難後的廢墟，從中還傳來了不少細微的求救聲。
覃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卻不知道該如何挽救，這不是夢，是現實的重演！
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曾將當初毀掉整個鎮子的過錯歸於他無法控制的「毀滅之力」，但現在事實卻向他證明，無論他能不能控制住「毀滅之力」，都無法改變這場悲劇的發生……
他那麼多年來的所有努力，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看吧，這才是「毀滅之力」的真正用法。”黑衣男子回過身來，“儘管用出它「毀滅」的力量就好了，畢竟這可是「毀滅」，不是「死亡」，殺不了人的。”
“什麼叫殺不了人？！”覃越憤怒地抓住他的衣領，“你他媽難道沒聽到人們的求救聲嗎？！”
“我如果在乎這些事的話，那不就和你一樣了嗎？”
“話又說回來……”他皺了皺眉，顯然對恢復了人類身體的覃越極不滿意。
“你這副樣子，是已經打算放棄戰鬥了嗎？”
覃越噎住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抖……這個混蛋是的不錯，從他恢復人類身體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喪失了戰意。
黑衣男子將覃越用力推開，隨後整了整衣領。
“真是掃興，虧我還準備了那麼久。”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
“啊？”他不耐煩地回過頭，“當然是走了，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嗎？”
“開什麼玩笑！把鎮子毀成這樣就想這麼走掉嗎？”
“不然呢？你還能攔我不成？”
覃越暗暗握拳，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不擇手段地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黑衣男子嘆了口氣，但他已經懶得回頭。
“當然是為了殺了你啊，但是你現在完全達不到我的要求，殺了你也毫無意義。”
“為什麼？我和你無冤無仇，殺了我你也得不到什麼，而且，如果是為了殺了我的話，為什麼又要毀掉這裡？！告訴我啊！”
黑衣男子不爽地“嘖”了一聲，隨後突然閃到覃越身前，將他的胸口再次貫穿。
“唔！”覃越痛苦地跪了下來，而對方則是狠狠地踩在了他的頭上。
“你他媽是傻子嗎？我都給你看那麼多了你都不理解一點？不明白就好好想啊！別他媽像個白痴一樣一直問！”
他將覃越的頭用力碾進土中，但片刻之後，他又有些犯惡心地皺了皺眉。
“我他媽又是為了什麼才到這裡的啊，艹！”
他煩悶至極，只想趕緊離這個天真又弱智的傻子遠點，但才轉過身，腳踝又被某人死死抓住。
“休想……逃走……”
“啊……”黑衣男子的眼中盡是殺意，“你成功惹怒我了，渣子。”
“這麼想讓我留下來？好啊，那我就留在這裡，當著你的面將這裡摧毀殆盡！再把這裡的所有人全部抓起來一個一個殺給你看！”
他抓住覃越的頭髮，將其狠狠拖起。
“我要讓你看看，沒有足夠的力量，自己在意的東西是怎麼被人一件件毀掉的！”
“住手……”
“怎麼了？難道你現在是在向我求饒嗎？”他突然笑了，“如果你求饒到我滿意的話，我就考慮放這裡的人一命，怎麼樣？”
他把覃越甩到一邊，“試試吧，總比你無意義地反抗，然後被我再殺一次好。”
覃越艱難地撐起半個身子，被貫穿的胸口正在慢慢恢復，但只要他動起來傷口就會傳來強大的撕裂感，可……他不能就此倒下……
他……戰勝不了這個混蛋，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所有人殺死……
求饒嗎……如果這樣就能保護所有人的話，也算是他賺了吧。
覃越雙手撐地，他的頭緩緩叩下，但在那之前，他的上方就多了只巨手，它握著一把巨大的黑色彎刀，顯然要將覃越一刀兩段。
黑衣男子反悔了，他不能忍受這傢伙就這樣放棄自己的尊嚴！他可是要成為自己宿敵的人啊！怎麼能這麼輕易地一敗塗地？！就為了像個傻子似地相信自己能保護一切！
他怒不可遏，他現在就要把這傢伙砍成兩半！然後再毀掉他一切在意的事物！
“既然你這麼喜歡保護這些螻蟻，那我就把你們一起殺了！”
但就在那彎刀要落下之時，一個覃越並不認識的陌生女孩卻衝了出來，攔在了兩人之間。
“快住手啊！”淚水從女孩的眼角處溢位，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出於恐懼，還是悲憐。
“他已經不能戰鬥了！他已經認輸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殺他？”
“滾！不然殺了你！”
黑衣男子憤怒至極，他準備許久，只為美餐一頓，但現在他不僅沒看到預想中的大餐，還發現這地方盡是蒼蠅……現在的他已經算是十分忍耐了，如果再有人煩他，恐怕他要比覃越還要先暴走。
女孩害怕地閉上了眼睛，但她依舊張大雙臂，攔在他的面前。
她明白對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被殺，可是……她決不能退後！
從成為魔法使的那一天起，她就發誓，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即使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
她知道自己並不勇敢，甚至現在她全身都在顫抖……可她不想再逃避了！她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譴責，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場慘劇的發生！
在這場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注意到了，但她明白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沒資格去幫助誰……直到那個巨大的怪物消失，這場戰鬥變成了單方面的碾壓……再到小鎮被那個黑衣男一個響指摧毀……她見證了這一切的發生，卻什麼都做不了。
沒錯，她什麼都做不了，即使她現在攔在那黑衣男面前，也無法保護身後的人……她終究只是個傻瓜，明明知道對方無法戰勝，卻還要為了自己那愚蠢的責任心去送死……
揮刀聲呼嘯而來，最終她再也堅持不住，無力地跪了下來。
……
“覃越！”一個聲音在大聲地呼喊他的名字。
“啊！”他猛然驚醒，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深藍色的幻境之中。
揚面前表情地站在他面前，他的眼中並沒有憤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但覃越卻極度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放棄了，對嗎？”
覃越暗暗咬唇，最後只能不甘地承認。
“嗯……”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在幻境中迴盪。
兩人都沒有說話，覃越緩緩摸向自己紅腫的臉，卻咧了咧嘴。
“比起我暴走的那次……還要輕啊……”
“那你為什麼要放棄？他要殺了你，你明明知道的，既然想著保護所有人，那為什麼不站起來？反而要那個那麼弱小的女孩替你擋下攻擊？就算是逃走也好，你明明有能力躲開那一擊的。”
“告訴我，為什麼你放棄了？”
“我……我不知道……”覃越狠狠咬牙，他恨不得一拳打在什麼東西上，把自己所有的不甘與痛苦發洩出去，可又感覺自己無力至極，根本就沒有再繼續戰鬥下去的力量。
“覃越，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做好覺悟，你口口聲聲說離開這裡是為了保護家人，保護這個小鎮，但當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你卻如此輕易地在他面前認輸……”
“難道你的過去，你的決心，你的信念就是這麼容易被別人踐踏的東西嗎？不，在那之前，你就先把自己的意志給踐踏了！你選擇了放棄，放棄了一切，可你不知道，敗者，從來沒有談判的權利。”
“我……”覃越無言以對，可現在他做什麼都遲了，他不可能戰勝那個人……
“可以的。”揚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可以的，但是從戰鬥陷入劣勢的那時起，你就不再相信自己了。”
他伸出手，而掌中是一團靜靜燃燒著的藍色火焰。
“這是……”
“三次機會，”揚盯著他的雙眼，“但是，你的覺悟將決定你能從這裡借到多少力量。”
“覺悟……”
“如果想重拾你所相信的“守護”之道，那就證明給我看吧，也同時證明給你自己看，你沒有真正放棄。”
覃越站了起來，他伸出手想去接過那小小的火焰，卻被它那極高的溫度刺得縮了縮手。
揚一言不發，手中的火焰卻突然瘋漲幾分，後者也由平靜變得躁動起來。
“揚……”覃越再次伸出手，“我讓你失望了嗎？”
“你說現在？還是未來？”
覃越毫不猶豫地將那團火焰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