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沒有盡頭的結局
倒退，眼見的一切都在倒退，直至退回今日早晨。
但世界也在同時破滅，天空、高樓、人……所有的一切都如泡影般破碎，最後只剩漆黑一片。
而林澤一就如墜入了出BUG的遊戲中，裡面的一切都在消失，就連那作為“遊戲背景”的貼圖都由彩色變作黑白，最後化為碎片。
如果要把這條“分支”比作「世界樹」上的小小萌芽，而現在，它已經枯萎了。
林澤一仍在墜落，但眼前的世界不再漆黑，他最終再次看到了那近乎透明的、猶如水晶般的巨樹，只不過這次他是從那之上摔下。
世界很快就旋轉起來，林澤一不知道自己落地的時候滾了多少圈，但當他再次爬起來，自己又身處於那熟悉的紅色沙漠之中了。
他的一隻手依舊死死地握著，他甚至不敢鬆開它，因為這並不是從主世界中拿到的東西，如果不是他使用力量來保護它，手中那枚戒指早就消失了。
但即使這樣，他仍然能感受到手中物體的逐漸消散，這也依舊在林澤一的預料之中，畢竟它本就是從那“分支”世界中拿到的東西，而現在連那條“分支”都消失了，這小小戒指又怎能保留呢？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只要能掌握它的結構，他之後就可以重造一個出來。
“唉——”林澤一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仰天而倒，整個人躺在那赤紅沙海之中。
可是他又開始懷疑起自己來，自己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應該要拯救阿爾法才對，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阿爾法不再遇上自己……可自己剛剛做的事卻又在背道而馳……
這……或許只是出於心中的渴望……
他不想再這麼孤身一人了……
他在這紅色沙漠中走了多久？他不記得了，這似乎沒有盡頭的道路早就將他的時間觀念破壞……可話又說回來，自己本就是在這“時間河流”上行走，或前行，或倒退……
剛剛還近在咫尺的「世界樹」現在已遠在天邊，但林澤一已經習慣了，因為「世界樹」、甚至包括這裡的一切都不是實體，或者說不是他能理解的東西，他能做的，只有使用自己的力量來“移動”。
腳下這片茫茫的赤紅沙海，則是“時間河流”的某種「對映」，或者說是「世界樹」為了管理“時間河流”的產物，而他，則是循著這條道路去改變“過去”和“未來”。
……
林澤一的喉嚨如枯樹般乾燥，即使身於此處的他並沒有實體。
他站不起來了，因為力量已經耗盡，可是身於此處他的力量只會漸漸流失。
他感覺到身後的沙海正將自己漸漸吞噬，可他卻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動起來了。
但是他的手臂卻抬了起來，這並非是他恢復了力量，而是那手腕上的、近乎透明的細線將他拽了起來。
他的身體緩緩升空，隨後被拖入空中的一處時空裂縫中。
……
……
……
“啊！”林澤一猛然睜開眼，但他很快就扶住了頭，因為每次醒來，他的腦子就像被一塊石頭綁住一樣，彷彿他眼睛已經醒了，但精神卻還被什麼東西往後拖。
“回來了？”一個聲音輕輕問道。
“嗯……”林澤一用餘光去看那個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她比之前又小了幾分。
“這一次，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嗯。”
“是嗎。”少女笑了笑，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
“要歇一會嗎？”
“嗯。”林澤一點點頭，然後靠在少女的肩膀上。
兩人都閉上了眼睛，而少女身旁圍繞的無數光點卻慢慢聚集在繫於兩人手腕的那條細繩上。
林澤一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每次這根細繩被修復，她的身體就要縮小一分。
那是她系在他身上的“安全繩”，是“風箏線”，是他最後的希望。
可“風箏線”總要修復的，或許在之後的某次失敗後它會徹底斷裂，再也沒人去修復它……
可他早就沒有了選擇，他能做的，只能在這裡多休息一會，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間。
“人真是奇怪啊。”一旁的少女輕笑道，“把一生大半的時間獻給生活和事業，卻只留最後一點給自己的家人。”
“抱歉。”他說道。
“不，澤一，應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少女沉默了片刻，“但，我沒有更好的選擇，對不起……”
林澤一微微睜開眼，“如果……我成功了，成功拯救了所有人，那樣的話還能見到你嗎？”
“我不知道。”她摸了摸他的頭，“但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絕不是那麼容易達成的，也並非是最好的。”
“可是……”林澤一努力讓自己不發出嗚咽聲，“我不想……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失去一些什麼才能前進呢……”
少女沒有回話，她輕輕地摟住了他，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
“我總覺得怪怪的。”看著遠處的林澤一一行人，楚寒突然說道。
“怎麼了？”林天海問道，“看起來……很正常的啊。”
“你不覺得這個時候他們跑出來就像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一樣嗎？”
“還……行吧。”林天海完全沒看出有什麼異常。
“算了，直覺這種東西跟你說了你也不能理解……還是等揚他們的行動吧。”
“揚前輩……他應該很厲害吧？單論他個人的話。”
“誰知道呢？他身上的底牌太多了，你很難以他個人的實力來評價他。”
“這樣嗎……”
……
林澤一從那兩人身上收回目光，他們身上似乎並沒有敵意。
在這種人多的地方，他們不會動手麼……
但對於林澤一來說，越是寬闊的地方他反倒越有把握就是了。
“勇者大人，我們去坐過山車吧！”阿爾法兩眼發亮，“那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過山車……”月乃看著那上面尖叫的人們，不禁吞了口唾液，“我有些受不了……”
“澤一，你們想坐的話可以去哦，我和月乃就在下面等你們。”
“不！”林澤一一口拒絕，“我不去。”
“誒？為什麼？”阿爾法狡猾地笑道，“難道勇者大人害怕嗎？”
“不……這是我第一次……”
林澤一突然愣住了，他的確是第一次來遊樂園，可腦中卻有著關於坐過山車的片段，可是……那是什麼時候？又和誰在一起？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阿爾法抱住他的手臂，“來試一試啦！大家一起來！”
“等一下……等一下啊！”月乃還沒來得及掙脫，就被阿爾法一起扯走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
洗手間外。
“沒想到媽媽居然一點都不害怕呢。”阿爾法笑道，“勇者大人那麼害怕過山車嗎？可是和預想的不一樣啊，他那麼害怕都沒有抱過來，唉。”
少女輕笑，隨後看向從洗手間中走出的兩人。
“你們怎麼樣？沒什麼大礙吧？”
“阿爾法——”林澤一惡狠狠地道，“沒有第二次了！”
月乃也滿臉不舒服，“我也……果然還是受不了……”
“誒嘿嘿，第一次嘗試總是這樣的嘛，以後多來幾次就好了。”
……
“勇者大人，那是旋轉木馬嗎？”阿爾法再次兩眼放光，“和我一起去坐好不好？這個可是很穩的！”
“你幹嘛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啊……？”
“那當然了！”阿爾法理直氣壯，“我那邊的世界可沒有那麼有意思的東西哦，這可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啊！”
“你不是說你來到這邊很久了嗎？一次都沒來過遊樂園？”
“嗯。”阿爾法點點頭，隨即又抱住他的手臂，“畢竟一個人去遊樂園可一點意思都沒有，當然要和自己最喜歡的人來一起玩才開心嘛！”
“我不去，要去你就和月乃一起去。”
“我……”月乃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叫我一起啊！？”
“月乃不來，我就和勇者大人上去了。”
“我都說了不坐了！”
“有什麼關係嘛！”阿爾法又拽起他的手臂，“好不容易來一次遊樂園……就要玩個痛快！”
“放手啊！”林澤一沒想到這傢伙的力氣居然那麼大，“再扯我手就要斷了！”
“斷了我就幫您接回去！”阿爾法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來！”
林澤一逐漸頂不住了，實在不行只能向外求援。
“月乃……你們快救我！”
月乃別過頭去，假裝沒看到，而少女則是笑著招了招手。
“玩得開心點哦。”
“等一下啊啊啊——”
“月乃，你口渴了嗎？我想去買瓶水。”
月乃點點頭，“我陪您一起去。”
……
林澤一看著隊前的一排小孩子，羞恥得簡直想趕緊找條縫鑽進去了。
隊伍中也有家長，不過他們並不跟著一起上去坐，但阿爾法……這個傢伙一定會拉上自己的！
可這個傢伙還在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他根本掙脫不了啊！
“小妹妹，和哥哥一起來玩嗎？”檢票員笑道。
“不是哦。”阿爾法又摟緊了一些，“這是我男朋友哦！一起來約會的！”
“是、是嗎……”檢票員有些尷尬地笑道，隨後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向林澤一。
“別這麼看我，我也沒辦法。”
檢票員有些理解地點點頭，畢竟這世界上千奇百怪的小孩子都有，在這裡工作的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好大的旋轉木馬！”阿爾法搖了搖林澤一的手臂，“勇者大人和我一起坐！”
林澤一沒有反抗，畢竟如果不坐同一匹木馬的話……他只會更尷尬。
隊伍很長，林澤一不禁將目光放向遠方的人群，他們令他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他來過這裡很多次一樣……
但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恍惚了，是的，他的確來過這裡，並且……
他的眼前似乎閃過了什麼……那是……
“勇者大人，到我們了！”
“啊？嗯。”
……
“真是奇怪啊，揚居然沒有行動，明明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才對。”
“確實。”但林天海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過話說回來，揚前輩他到底隱藏在哪呢？”
“嗯？”楚寒愣了一下，“這個……他好像並沒有告訴我……”
“揚前輩一直都是這樣嗎？總感覺他不太適合跟別人合作呢？性格上的。”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揚那個傢伙……算了，我試試看能不能聯絡上他。”
“等一下……那個，楚寒小姐，她好像在向我們走來！”
“誰？”楚寒沒來得及抬頭。
“那個李子園啊！”
楚寒趕緊抬頭，果然是李子園！她都有些被嚇到了，這是幹什麼？偷家來了？
不過眼前的少女看起來並沒有敵意，她單槍匹馬地來到了兩人面前。
“楚寒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單獨聊一聊嗎？”
但楚寒卻不敢有半分鬆懈，不過她還是使了個眼色，讓林天海閃到一邊去。
“是……我知道啦……”林天海識趣地離開了。
少女在長凳上坐下，就離楚寒不到半米的距離。
“你是李子園，對吧？”
少女輕笑，但她並無嘲諷之意。
“既然你追到這裡來了，那就證明你猜得差不多了。”
“所以……「奇蹟」，還有那些異常的「扭曲」，都是你的傑作嗎？”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這一系列的「扭曲」確實是因我而起。”
“你不會想說你沒有惡意吧？”楚寒盯著她的眼睛，“那就根本沒必要到現在才來找我。”
“不。”少女微微搖頭，“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隻有現在才能告訴你。”
楚寒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奇蹟」，這一切都是它的選擇……事情會往向哪個方向發展，這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奇蹟」？開什麼玩笑？你想說「奇蹟」有自主意識嗎？那不可能！”
“那楚寒小姐是覺得我一個普通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嗎？”少女輕嘆了一口氣，“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在這無謂地爭論的，而是來拜託你，陪我演好這最後一場戲。”
“……”
“能先把「奇蹟」還給我嗎？”
“抱歉，它現在並不在我手中。”
“也就是說，它並沒有選擇你，對吧？”
少女點點頭。
“那麼就算是把你殺了也沒關係了，對吧？”
“我本來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倒不如說，我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將這個迴圈結束。”
“迴圈……嗎？”楚寒沉默許久，又轉而問道：“你知道「奇蹟」被製造出來是為了什麼嗎？”
“為了達成一個沒有悲劇的、完美的世界吧？雖然這個目的聽起來就非常美好，美好得過於虛假。”
“至少它在某種程度上做到了，「奇蹟」的使用者在世界「重塑」之後的確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但有些事情卻是改變不了的，比如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楚寒掏出一把槍頂住她的腦袋，“那如果把你殺了呢？”
但少女鎮定自若，她閉上眼睛，緩緩說道：
“你已經試過一次了，不是麼？”
“試過一次了……？你什麼意思？”
“2月22日，”她睜開眼睛，“你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嗎？”
楚寒愣住了，她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關於那一天的記憶……彷彿是被誰完美地扣去了一般。
遲疑了幾秒，楚寒手中的槍憑空消失，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
她選擇暫時相信她。
“那麼，你有把握改變這一切嗎？”
“留給我們交談的時間不多了。”少女看了一眼旋轉木馬的方向，“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你想要怎麼做？”
“殺了我。”少女一字一頓，“不要留任何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