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猶豫許久,她才把這個詞說出口。

自己到底有多久沒這麼叫過他了呢?她自己也不清楚,甚至不敢去直視他的背影。

少年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向前走著。

“等一下!”她想追上去,“不要走!”

可是無論如何她也追不上他,就算是拼命伸出手,也無法觸碰到他。

“林月乃同學。”

一道突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被嚇得四處張望,可週圍空無一人。

“林—月—乃—同—學!”

但還沒等她弄清聲音的來源,眼前的景象就如翻天覆地般變化。

視野逐漸明亮,她的眼前不再是那個人的背影,而是……幾十個人的目光?

“嗯?嗯!”

如果說剛才的林月乃還迷糊得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話,現在她可謂瞬間清醒,甚至站了起來。

“嗯,很自覺嘛。”面前的老師點點頭,“既然很困那站一會也是好的——注意聽課,下個問題由你來回答。”

“嗚π_π……是……”

……

叮———!

“終於下課了!”林月乃鬆了一口氣,徹底攤在了桌子上。

“月乃,沒事吧?”一名灰髮女孩走過來,她叫張小寒,就是被林澤一曾經搭救過的那名女孩。

“是昨晚沒休息好嗎?今天你一早上都沒有精神的樣子。”

“謝謝你的關心……”林月乃輕嘆一聲,“不過只是昨晚失眠了,很晚才睡著。”

“有心事就和我說吧。”小寒微笑著在她身旁坐下,“一直憋在心裡會憋壞的。”

“唔……”月乃猶豫了片刻,“那你不許告訴其他人哦,誰也不行。”

小寒點點頭:“嗯,我答應你。”

“就是,那個……小寒,你覺得我哥哥是什麼樣的人?”

“嗯……雖然聽你一直說他的不好,但是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至少他幫過我很多次。”

“就是啊,明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去做那些事,最後變得臭名遠揚,連我都不敢說是他妹妹了。”

“可是……”小寒問道,“月乃你之前好像也沒怎麼提過他吧?在那些事發生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哥哥。”

“那是因為……”月乃的眼神躲閃,“因為沒什麼好說的啊。”

“可是月乃明明很關心他呢,特別是發生那些事之後。”

“那、那是因為……”

月乃眼簾微垂,在林澤一“離家出走”時她並不知道關於他的那些傳聞,即使她後來口頭上說著厭惡他,其實卻是非常擔心他的,因為自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林澤一這個人。

“有時候我也在想,他是不是故意做出那些事的……這樣就不會有人去找他了……”

小寒捧起她的臉:“其實月乃一直在擔心著他吧?畢竟他是你重要的家人啊。”

“嗯。”月乃點點頭,“我想讓他回家……可是隻要一見面就會吵起來,要麼就是說不出口……”

“我知道了。”小寒握住她的手,“我明白的,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那種說不出話的感覺……我也體會過……”

“但是,請鼓起勇氣吧!因為現在說不出口的話,說不定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但片刻她又趕緊解釋:“啊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一直在找一個人,他……”

“有時候我經常在後悔,因為我既沒有阻止他的離開,也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最後連那個人消失了我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女孩眼中流過一層霧,而或許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之中摻雜著何種複雜的情感。

“小寒……”

“沒事沒事。”她笑著擺了擺手,“我只是想說要抓住機會啦,畢竟月乃的哥哥已經高二了不是麼?如果再過兩年就是他想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啊,所以要珍惜眼前的時光才對。”

“小寒……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經歷過很多事情一樣……明明和我一樣,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孩。”

“不要說這個好嗎?”小寒嘟著嘴捶了她一下,“你自己還不是很介意!”

“哈哈,對不起啦,雖然我也很在意,但是就是忍不住調戲一下你啊。”

“哼!笑笑笑!要是上了高中還是不到一米六我看你笑不笑得出來!”

“誒,別那麼打擊人嘛,這不是還有一年嘛?”

“一年都不運動怎麼可能長高?”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忘記了剛才的傷心事。

“不過既然月乃你說不出口的話,今天放學我和你一起去好了,就在旁邊鼓勵(監督)你。”

“誒?本來我就害羞……現在還有人在旁邊看著……”

“好了!不可以拒絕!現在不說以後就更說不出口了!”

……

林澤一把蓋在男人身上的白布稍稍提起,又將它放了下去。

“節哀。”當初負責搶救的那位醫生輕嘆一聲,他一直在口袋中摸索著什麼,但上班時間他口袋裡可不會有什麼借他消愁的東西,最後他只好又嘆了口氣,靠著牆蹲了下來。

這裡是太平間,躺著無數死去的人們,包括那些在爆炸中喪生的其他實驗人員。

但面前這位作為死者親屬的少年臉上卻沒有半分悲傷,他不喜不怒,甚至不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感情。

“我已經猜到會是這樣了。”少年停頓了片刻,“至少他比其他人幸運得多,沒有被燒成焦炭。”

只要語氣稍微不對,這句話就有可能變成對死者的不敬,但少年的語句中卻沒帶任何情感,似乎是在無比平靜地講述一件事實。

“……”

在嘆息和猶豫中,醫生終於把憋在他心中的話說出了口。

“上面根本沒打算救下他們……據說那些實驗資料會同步到中心計算機……”

“那麼,你覺得要怎樣才能救下他們呢?”

醫生沒想到少年居然會反問他,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和自己站在一起嗎?就算不想和他一起抱怨,至少也希望自己的家人得救吧?

“派人去撲滅大火,或者讓一些有治療能力的人來……怎樣都行!他們不是一直培養著那些「異能者」嗎?這樣都不值得他們出手嗎?”

但少年卻看向他的眼睛,這不禁讓他打了個哆嗦,因為對方的眼神無比冰冷,這讓他甚至有些懷疑這裡是不是冰庫。

“爆炸……它是有人提前策劃好的,在那之前,天華市不可能派人去阻止,而你說的稍微擁有治療能力的「異能者」,恐怕大多數都對這種傷勢無能為力,剩下的……但凡你稍微瞭解過你就不會說出那種話。”

醫生也盯著眼前的這位少年,說實話,他一開始並不在意對方有著什麼樣的身份和能力,但看到少年冰冷眼瞳中的自責時,他反倒十分好奇起來。

能對自己的一句抱怨做出如此精確反駁的人……難道他也是「異能者」?

“但是,人一旦犯下過錯,就要揹負相應的罪……無論隱藏在這背後的人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少年的語氣中仍不帶半點憤怒,但醫生卻感到了無盡的殺氣,它鋪天蓋地地溢滿了整個太平間,他甚至不知道那殺氣到底是從那少年身上,還是那些靜靜躺在這裡的人們所發出的。

-

“誒?你們說澤一?他中午不舒服請假回去了,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嗎?我可以打電話給他。”

“不了不了!”月乃扭頭就走,“我改天再來!”

“不許走。”小寒把她拽住,“一直逃避是不行的!”

“那個……你知道他在哪嗎?如果可以的話請帶我們去。”

“嗯?可以啊。”覃越微笑,“不過你們找他是為了什麼事呢?”

“沒……唔啊!”

小寒在背後推了月乃一下,“是月乃有事找她哥哥,一定要帶她去哦。”

“小寒!”月乃的臉都緊張得紅了起來,“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嘛(逐漸低聲)?”

“原來如此。”覃越會心一笑,“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幫你實現這個願望的。”

“才不是什麼願望啊!”

不過雖然口頭上不情願,但她還是緊跟了上去。

“不過話說回來,澤一最近好像一直都無精打采的,今天還請假了……難道他真的生病了?”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買點東西去探望他?”小寒貼心地問道。

但月乃寧願她沒有那麼貼心,給自己的哥哥送禮物什麼的,只要想想就非常的羞恥好不好?要不然她送那盒巧克力的時候不可能又匿名又託覃越幫她送了。

……

叮咚!

叮咚!

覃越按了好幾下門鈴,但依舊沒有人開門。

“奇怪,難道他不在家嗎?我打個電話吧。”

可三人不知道的是,在門的另一邊,一個聲音正尋求著幫助。

“哈!有人!有人!救命!救命!”

他的聲音幾乎癲狂,但他的身體卻只能像蝸牛一樣向前挪動。

“救命!救命!”

無人回覆他,門外的聲音就像是幽冥中的細語,彷彿那是惡鬼們在討論著如何分食他的屍體。

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這種寒意並不是無來由的,它來自自己身後的那位少年。

對方只是短短几步,就把自己花了幾分鐘艱難爬行的路途超過,但少年走至門前,反而把他所渴求的、所凝望的那扇門給開啟了。

但此時他的喉嚨卻如沙漠般乾涸,而那虛無縹緲的希望綠苗,也在這沙漠中徹底枯死。

門外空無一人,整個世界只剩怪異的血紅色,一如他夢到過無數次的噩夢。

“滿意了嗎?”少年回頭問他,但後者的眼中再無光亮。

少年把門關上,然後抓住他的頭髮,將他僅剩的半個身子提起來。

沒錯,“半個身子”,此時少年面前的,只剩一具無魂的屍體了。

林澤一放開了手,而那半具屍體也如濃煙般消散,房間裡沒有血液的腥臭,只有那濃郁的、名為絕望的氣息。

不知道為何,林澤一的心中居然有些失落,結果他所復仇的物件只是一個毛頭小子,他什麼都不懂,只會想著向傷害過他的人報仇。

如果他稍微有能耐一點,林澤一還想嘲諷他,“原來你也會對死亡感到恐懼啊”之類的。

說到底,那些從實驗室裡面逃出來的小白鼠終究也只是小白鼠而已,無論他們是咬傷了人還是乖乖被抓,都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他再次感到了那種疲憊,不是無能為力,而是有些工作不得不去做的無奈。

每一次他都想盡量去避免不去使用力量,因為那是在製造漩渦,可是每次「自己」都會被毫無緣故地捲進去。

或許是「世界樹」的束縛著他靈魂的那一端,本就代表著毀滅與混亂,它急切地想將自己的靈魂從這副軀體中抽出,連帶著軀體主人的一切。

為了防止一道靈魂就此消逝,而把他安入另一具已經有靈魂的軀體中,又是何苦呢……?

……

“來了來了。”

門的那邊傳來兩聲咳嗽,眾人終於從門縫中看到了林澤一的臉。

“覃越?”林澤一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嗯?還有……”

這下他“清醒”過來了,但在兩人四目對視片刻後,月乃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注視。

“看來不需要我介紹了嘛。”覃越笑笑,“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林澤一叫住了他,“難道你不是來探望我的嗎?”

“呃……”覃越眨了眨眼,“保重身體?”

“你還是走吧……”

“不是叫你走。”小寒拉住了月乃。

“那個……”林澤一不好意思地往裡面退了一點,“我要一點時間換衣服,不介意等我一會吧?”

“沒關係的,”小寒點點頭,“我們可以等。”

說完,她還把月乃拉到了身前,即使她一直低著頭。

而門一關上,小寒就忍不住開始數落起她來。

“都到門前了還想當逃兵嗎?”

“我知道啊!”月乃咬唇,“可是,我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要說的事情不是早就想好了嗎?叫他和你一起回家啊!”

“我知道……我知道啊……”

“可是,一想到要在他面前說出那種話,我就……尷尬得不行……”

“是在害羞嗎?”小寒靈魂質問。

“才不是啊!只是緊張!緊張!”

小寒無奈地嘆了口氣:“是是是,我明白了,“緊張”~這不是很好克服的嗎?我來幫你好了。”

“不不不!”月乃心中感到不妙,“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真是的!明明是你自己想說,怎麼變成我逼你了?”

“小寒你……不會明白的……你有兄弟姐妹嗎?”

“嗯……有一個姐姐。”

抓到把柄後,月乃的氣勢一下子提了回來:“對啊,如果是你要對你姐姐說這些肉麻的話,你肯定也說不出口的吧?!”

但小寒此時卻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

“那個……那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發生的……絕對……”

“說不定呢?你們總有吵架的時候吧?”

“啊……”小寒一副“我該怎麼跟你說”的表情。

“我姐姐她是完全的妹控……不,應該是蘿莉控,就算我和她吵架她也不會生氣的。”

門開了,但此時的林澤一卻帶著口罩,甚至還裹著一床被子。

“進來吧,我已經換好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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